「夫人?」秋月憐眼里水霧升起,唇瓣顫抖,真是我見猶憐!燕洛雪頗為不忍,秦慕蕭是干什麼?拒絕也不用如此無情吧。她想抽回手,秦慕蕭卻不放,嘴里還說道︰「是,我三天前在無情山莊與雪兒拜了天地。」
「是嗎?原來是真的,鳴蟬說她隨夫人來,我還以為是哪位……那,真是恭喜你了,阿蕭,娶了一個如此美貌的夫人。」秋月憐眼里淚珠滴下,卻笑了,這笑容虛無縹緲,在燕洛雪看來,比哭還令人難過。
燕洛雪原本看熱鬧的心冷了下來,原本以為可以用這事要挾秦慕蕭,指責他處處留情,順便替自己堅定一下心意,不要被秦慕蕭迷了心竅。可誰知秦慕蕭會無情冷酷若斯,連她這個所謂「情敵」都對他心生怨愆。
「咳!咳!」天機老人上前,「憐丫頭,你不用理這小子,你是找師公吃飯的嗎?師公餓了,快快帶我們去!」
魔咒暫時解除,秋月憐甩掉了眼淚,說道︰「瞧我,看見阿蕭回來,我只顧著高興,把大事兒忘了,婆婆說,來了客,就在主屋吃吧,快走吧。」
秋月憐昂起頭,走到燕洛雪身邊,拉了她一只手,說道︰「雪兒妹妹,你遠道而來,一定累了,我先帶你梳洗一下。」
這秋月憐「變臉」功夫也甚是了得,明顯與秦慕蕭師出同門。
燕洛雪想要點頭,秦慕蕭卻說道︰「見過師婆再去梳洗不遲,我三年未見師婆,師婆非挑理不可,可不能讓她老人家找到把柄。雪兒,我師婆可是江湖中人稱‘毒仙姑’的秋婆婆,你可不要得罪她。」
「阿蕭,你這樣說師婆可會生氣?」秋月憐嗔道,臉上笑容嬌美。
「我對師婆心有余悸,我可不想讓雪兒當她的試藥人。」秦慕蕭臉上露出怕怕表情,很是滑稽。
幾人又穿過一片林子,來到一個巨大院落里。周善文和鳴蟬已在院內。
天機老人扯開嗓門,喊道︰「老婆子,出來迎接貴客!」
主屋門打開,一個雖白發蒼蒼卻十分爽利、風韻猶存的老婆婆站在門內,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那黃兒聞到了味兒,飛出去,誰不知道啊!混賬東西,回來了也不快點現身,遇到了纏人的小妖精了不是?」
這個師婆!燕洛雪霎時感到氣喘不勻靜了,還沒見著呢,就先把她老人家得罪了。
秦慕蕭上前見禮,自然不忘將她介紹,師婆回應更是冷淡,斜眼瞥了一眼,輕蔑說道︰「小丫頭片子一個,哪里比得上我的憐兒半分?」
燕洛雪尷尬,那一瞬間,她真想大聲高呼︰「我是無辜的!」而秦慕蕭卻淡淡看了她一眼,說道︰「師婆說的是,姐姐值得更好!我東北西走,定會苦了姐姐。」
「怕苦了姐姐?那我呢?我就得和你東奔西走?想得美!」燕洛雪心中不平。
飯菜上好,一家人團團坐,推杯換盞。可這一家人並不包括燕洛雪。秋婆婆一會兒老頭子,一會兒阿蕭,一會兒阿憐,就是不理不睬她這個遠來客人。
燕洛雪原本不甚在意,她也沒將自己當成是秦慕蕭的夫人,可是這一家人也欺人太甚,秦慕蕭說天機老人是她半個娘家人,他們哪里是娘家人,分明是仇人。哼!不懂禮貌是吧?就讓本姑娘教教你們什麼是禮貌!
燕洛雪取過酒,將自己的杯子倒滿,然後站了起來,低身一禮,說道︰「幾日前,洛雪蒙師公及夫君相救,才得以活命,蒙夫君不棄,恐我孤身不便,提議娶我為妻,給洛雪一個容身之所,今又帶我回門,拜見我的恩人及半個娘家人,現在,我用此酒敬各位,表達謝意。」
這番話,是在告訴他們,不是我燕洛雪想嫁,而是秦慕蕭挾恩要挾,我燕洛雪才不得不嫁。
秦慕蕭听了,垂下眼簾,嘴唇挑起,神色不明,而天機老人說道︰「洛丫頭,你被這小子欺負了,師公以後會幫你討回來,不必急于一時,不必急于一時!」
燕洛雪嫵媚一笑︰「師公好沒面子,您應該說,你這臭小子,竟如此逼迫弱女子,枉費教你苦讀聖賢書!」
「慚愧慚愧!要不,老太婆你再算計算計,看還能不能陰著這臭小子,為洛丫頭出氣?」天機老人把橄欖枝遞給了秋婆婆。
秋婆婆也算聞弦歌而知雅意,臉色和緩了很多,笑著說道︰「那當然,臭小子成親,連杯喜酒都不讓喝,我正要找他算賬,臭小子,你就接招吧。」
秦慕蕭舉杯,一飲而盡,也站了起來,他走到燕洛雪身邊,說道︰「雪兒你厲害,就這一會兒功夫就把我師公師婆搶了去。」
「什麼搶,他們本來也是我的,他是我爹的師叔!」燕洛雪低喊。
秋月憐看著秦慕蕭逗著燕洛雪,黯淡了眼神。燕洛雪見好就收,說道︰「夫君與親人敘舊,洛雪本該想陪,奈何這一路很是疲乏,若夫君允許,洛雪想先行告退。」
秦慕蕭說︰「雪兒前日受寒,身體一直虛弱,我先送她回房休息,再來和師公喝個痛快。」
說完,他拉著燕洛雪出了主屋,邊走邊說︰「你啊,都要哭了,逞強什麼,是酒辣得你要哭,還是被嚇得要哭?」
燕洛雪知道,他故意說給屋內三人听,表面上是維護她,可誰知他打什麼主意?如此一來,她剛才的傾情表演不都白費了嗎?他不喜歡秋月憐,也不用拿她作擋箭牌!秦慕蕭,你一天平穩日子都不想讓我過?
秦慕蕭帶她走進東側一間房,里面寬敞,為里外兩大間。秦慕蕭說道︰「這是我的房間,一會兒鳴蟬來陪你。你若困倦,就早些睡,別想些有的沒的,自尋煩惱。」
燕洛雪冷笑一聲,想要說什麼,卻及時止住,點了點頭。秦慕蕭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轉身出去了。燕洛雪站在房中,回想來到這里的一幕幕,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
十五年的父母呵護,讓她變得脆弱了。她不知道她有什麼可傷心。她不是不在乎秦慕蕭嗎?秦慕蕭喜歡誰不關她的事!別人喜歡秦慕蕭更不關她的事!可是她就是不喜歡這種被與他隔離的感覺,她該怎麼辦?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啊!秦慕蕭一直在牽引著她,真的是因為情鎖?
鳴蟬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梨花帶雨美人圖。一時間,鳴蟬也不知怎樣安慰,只得無償提供一下肩膀。
燕洛雪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可能是最近太緊張焦慮,心情自然要宣泄一下,這也沒什麼不好。
「鳴蟬,你許了親沒有?」燕洛雪心情不好,說話沒了顧忌。
鳴蟬臉紅了,點了點頭,說道︰「莊主把我指給了周善文,我們四姐妹都是莊主指的婚。」
「他才多大,就亂點鴛鴦譜!」燕洛雪氣惱,真是不尊重女性。
「不會啊,我姐姐們過得都很好,我們都很感激莊主。周善文是無情山莊第一勇士,我……」鳴蟬臉紅,沒說下去。
「那如果周善文娶了你,還娶別人,你怎麼辦?」燕洛雪問道,問題出口,燕洛雪就後悔了,她這好似在不打自招,她就如此在意秋月憐?
鳴蟬沉默了半天,說道︰「夫人,實際上您不必擔心,莊主不是那種隨便的人。莊主向來不太近,您沒注意嗎,莊主出行,大多坐車,就是不喜與人接觸。對此,我們一直擔心莊主,這回莊主主動說要成親,我們都很高興,說終于知道莊主是個正常男人了。」
燕洛雪听了,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原來不苟言笑的秦慕蕭在屬下眼中竟會是「不太行」之人。不知這件事那位狂傲之人知道不?
鳴蟬絮絮叨叨,講了很多秦慕蕭的舊事。看來秦慕蕭對屬下極好,深得人心。只是,怎麼就單單對他的「上帝」這麼狠心,禁錮自由不說,如今還巴巴將她帶到一干陌生人面前,無端受人臉色,體驗無法言語的孤獨,什麼意思?是懲罰她沒有像別的女人對他「頂禮膜拜」?
夜已深,鳴蟬就在外間睡下。燕洛雪卻睜著眼數羊。不是她認床,當然也不是她認人。而是,她想秦慕蕭夜不歸宿,秉燭長談的人中是否也有秋月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