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魅君心 第一卷 重逢應不識 第三十章 東風略施無情計

作者 ︰ 樓陰缺

燕洛雪隨秦慕蕭回到錦華宮,悄悄來到秋月憐住所,秦慕蕭指扣窗欞,敲了三下,哪知房內寂寂,無人應答。秦慕蕭推門進入,見桌上有一個倒著的杯子,杯外灑水。而馮英在床上昏睡不醒。秦慕蕭說道︰「她應是去了水茵兒那里,我們只好去找她。」

他們推門走出,眼前突晃過一道人影,那人影如飛,向大殿方向而去。秦慕蕭和燕洛雪尾隨其後,跟了上去。此時雲開月明,月華下瀉,夜涼如水。就著月光,二人看見那人風馳電掣,飛奔而至殿宇之下,沒有一絲猶豫,縱身高高躍起,落在飛檐之上,向里面探視。

他以內力甩出一枚石子,石子擊響殿門,殿門吱吱嘎嘎被打開,一名太監出來查看,那太監正是林總管。那人趁他遠走之際,閃身進入。秦慕蕭和燕洛雪也如燕子穿簾進入,隱身在殿東側帳簾之下。那人心神所系,根本沒有察覺身後還有跟班,就蹲身在香爐陰暗處。

殿中空曠,香爐燃香,宮女已歇,林總管巡查回返,便靜靜站在寢殿之內,他似乎覺察了什麼,目光游移,神色不定。這時,珠簾聲響,貴妃娘娘水茵兒裊裊走了出來,後面跟著神態漠然的秋月憐。林總管忙躬身行禮︰「娘娘,怎麼還不安歇,難得今日他不來。」听此太監說話,竟好似水茵兒的心月復。

水茵兒柔柔一笑,笑中透出無奈︰「夜夜笙歌,今夜突然安靜,我怎麼睡得著?不如林兄和憐兒陪我賞這月色,陪我說會兒話。」

林太監見她強顏歡笑,不禁面露憂色,卻不知如何安慰。水茵兒說道︰「今在宮中,得林兄百般照顧,不勝感激,累兄如此,我該如何為報?」她坐在軟榻之上,語聲婉轉,似乎對這太監很是尊敬。

林太監說道︰「娘娘何出此言,能天天得見娘娘,林某已心滿意足,林某性命為娘娘所救,自當終生服侍娘娘,我自來孑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樣,娘娘千萬不要愧疚,折殺在下。」

二人殿中相談,秋月憐只靜靜听著,並不參言。林總管武藝高強,但似乎也沒發現牆下有耳。燕洛雪見那人從袖中拿出一物件,以內力擲了去,那東西直落在水茵兒面前,竟是一丸藥。水茵兒見到藥丸,怎能不驚,林總管立刻彎腰撿起,以內力捏開,從中取出一個紙團,展開讀到︰「十年寒暑,路遠山遙,姐姐尚記得北燕單孤山否?」

水茵兒听了,從軟榻上跳了起來,沖到殿外,左看右看,林太監也隨了出來,那人從一簾後走出,一身紅衣,囂張跋扈,站在殿中,自信滿滿。

那人卻是燕洛雪的四叔北燕國四皇子燕重恩。燕洛雪曾和他對面相逢不相識。燕洛雪呆住了,四叔與水茵兒是何關系?

秋月憐在殿內,驚得叫了一聲,水茵兒慢慢回轉身來,乍見燕重恩神采翩然,笑望著自己,不由如在夢中。林總管要上前,水茵兒一把將他拖住,然後澀然說道︰「他,是我的小弟弟。」

水茵兒看著燕重恩,使勁揚了揚頭,眼中含淚,卻不落下,她端出笑臉,說道︰「重恩小弟,遠來是客,姐姐未曾遠迎,先賠禮了。」說著儀態萬千,施了一禮。

燕重恩神色惻然,沒有回禮;燕洛雪想到水茵兒的坎坷遭遇,不自主伸手握住秦慕蕭的的手。

水茵兒輕聲吩咐︰「林君且去殿外守候,有事快做通傳。」林太監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並關上了門。

水茵兒回軟榻處坐下,笑著問道︰「小弟是隨北燕使團來給皇上賀壽的吧,為何來此?就不怕被當做奸細抓了去?」

燕重恩語出驚人︰「我來到東齊已多日,今日是唯一機會,現在東齊幽王正在設宴招待各國特使,絕不會過你這里。我听說了姐姐的事,很是氣憤,姐姐忘了嗎?我說過有朝一日我定會救姐姐出火坑。如今來此自然為救姐姐。」

「你如何救?」水茵兒淡然相詢。

燕重恩一頓,說道︰「姐姐隨我走便是,我會保護姐姐,絕不再讓人傷害姐姐。」

「然後呢,東齊會放過你,北燕會放過你,真是天真,你啊,還是那個沖動又不知深淺的傻孩子罷了。」水茵兒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用你救,你也不能救,十年前你救不了我,十年後你同樣救不了我,這是我的命。我是你北燕太子燕重燁送給東齊太子的禮物,是你北燕國的棋子,你若救我,你大哥如何能饒你?當年,只有你對我施以援手,我又怎能害你!」

燕重恩看著水茵兒的眼楮,說道︰「水姐姐,我為北燕四皇子,難道還保護不了你嗎?以前我小,大哥不理會我,現在我已能獨當一面,他斷不會與我為難。」

水茵兒眸光幽暗,說道︰「小弟枉為皇家子弟,焉能不知不可與虎狼爭食,你鋒芒畢露,日後他豈能容你。」

燕重恩截斷水茵兒︰「這些姐姐不必憂慮,只問姐姐,到底隨我走不?」

水茵兒正要回答,林太監推門而入,急聲說道︰「太子一人行色匆匆,正向這邊來了。」

水茵兒站了起來,撇了撇嘴角,神情古怪,眉目流轉,呵呵笑了幾聲,她對燕重恩和秋月憐比了殿東側簾後,燕重恩和秋月憐轉身掀簾隱入,卻與秦慕蕭和燕洛雪撞個正著,四人張口結舌,卻不敢發出一點響動。看燕重恩的神情,應是已經認出了秦慕蕭。

卻听得一陣腳步聲,一人進了殿內,透過簾幕,隱約可見一壯年男子,身穿蟒袍,修長身體,器宇不凡,應是東齊太子齊遠。燕洛雪輕輕將簾子推了推,一道縫隙露了出來,燕洛雪可以清楚看見水茵兒和齊遠。

齊遠進殿後,沒有說話,默默看著水茵兒,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水茵兒斜倚軟榻,並不起身,,笑道︰「太子殿上酒香撲鼻,怎麼,太子殿下也要學你父皇醉游嗎?」。

這句話直讓齊遠變了臉色,他望著水茵兒,痛聲喚道︰「茵兒,你這是怪我嗎?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水茵兒俏臉一落,「太子爺健忘,你應該叫我母後,或者稱呼我為貴妃娘娘。」

「茵兒!」齊遠眼中滿是懇求。

水茵兒看了,心中似也極痛,扭過頭去,說道︰「太子爺這又是唱的哪出,既已舍出,又何必哀痛,本宮都已經認命了,你又何必在傷口上撒鹽,來此惺惺作態。」

水茵兒字字如刀,刀刀扎在齊遠心上。齊遠身為男人,怎不覺得難堪,臉紅一陣,白一陣。水茵兒見了,似乎略覺解恨,但不知怎的,眼中慢慢蓄了淚水,臉上滿是委屈。

水茵兒說道︰「妾身有一事不明,望太子爺明示。」

齊遠說道︰「你說。」

水茵兒站起身,走到齊遠身邊,好似喃喃自語︰「聖上臨府,我為你日夜憂心操勞,身體倦怠,才忙中偷閑,前去沐浴,沐浴之所,平日絕無人來,也從來都人把守,怎麼那日竟無一絲動靜?」

齊遠神色驟變,眼楮緊盯著水茵兒,水茵兒也看著他,二人均不言不語,久久,水茵兒笑了,笑出了眼淚,說︰「我真傻,我還問什麼,我何必自取其辱,只是殿下,你府上也是美女如雲,年輕美貌者不勝枚舉,為何單單是我這殘花敗柳?」

太子不敢再看水茵兒,猶豫半晌,懦懦說道︰「你最嬌媚。」

「我最嬌媚?」水茵兒似有些不信,然後又是一笑,笑中無限哀愁︰「我最嬌媚?不是吧,要我說是我最下賤!」

水茵兒語聲突然尖銳,充滿怨恨︰「我最下賤,我只是北燕太子所贈禮物,留你府中反引人非議;我最無根基,我只是一個曠野孤魂,又忘了前塵,哪里比得上別人,別人都是樹底乘涼,那些大樹你將來要倚之靠之。」

太子喊道︰「茵兒,你委屈,你怪我,我知道,可是父皇秉性你也知道,我若不采取手段,他會廢了我,殺了我,讓別人來,我怎放心,他們都代表各方勢力。再說,父皇似乎知道了我與燕重燁之間有過接觸,起了疑心,你若還留在我身邊,豈不更填把柄?」

水茵兒看著太子,眼中都是絕望︰「你終于承認了,我早該想到老天不會那麼好心給我安穩,安穩了十年我都應感謝上蒼,可是為什麼你們總是在我以為找到幸福的時候將我拋開,為什麼?」

太子伸手,想要為水茵兒抹去淚水,水茵兒卻把他推開,突然含淚一笑︰「太子殿下,你很久沒有看我跳舞了,就讓我給你跳支舞,謝你這十年的恩寵照顧。」說著舒展廣袖,在這空曠的大殿之中,輕歌曼舞。

她唱道︰「惜年少,花綻鮮妍,幾多濃情,盡付檀郎,卻那堪雨落霜寒;非奴家,再無顏色,東風乍起,恩斷情薄,自把那無情計顯。」

歌聲幽怨,齊遠眼淚落下,拽住水印兒的衣袖,說道︰「茵兒,我對不起你,待父親百年之後,我一定接你回去!」

水茵兒衣袖一擺,抽了回來,微微冷笑︰「你那幫朝臣如何能肯?他們不逼我殉葬我就應該感激萬分,我可以幫你,畢竟在這皇宮,只有你能做我的未來靠山,不過,將來你位登大寶,要贈我萬金,放我出宮,任我自由離開。」

齊遠面上難堪,說道︰「茵兒,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照顧你,你要信我對你的情意,等我!」

水茵兒一笑︰「今後休談情意二字。」水茵兒坐回軟塌,淡然說道︰「夜已深,太子請回,不然生出事端,本宮也幫不了你。」

齊遠望她良久,說道︰「父皇最近動作頻繁,你千萬小心,林總管說你帶入宮中的兩個女孩兒都不一般,你不要露了跡象,惹人生疑。」

水茵兒冷笑︰「幾個大男人,就知道盯女人,能弄出多大動靜!」

齊遠還欲說什麼,水茵兒側頭不理,齊遠只得悵然而去。

奇怪!燕洛雪皺皺眉頭,水茵兒和太子舊事本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若水茵兒有心,本可以阻止齊遠談及,更不必深深探問當初緣由,水茵兒此為動機十分明顯,就是想讓某人听個明白,這某人當然是她四叔燕重恩了,但是,水茵兒怎麼會跳「踏花舞」?她側頭看了看秦慕蕭,秦慕蕭也是一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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