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寧看著柳兒,一字一字說道︰「我,為先祖守聖地之圖,我手中的圖已經交到你手,你還讓我說什麼?你以為我能找出來嗎?我若能找出,何苦等到今天?即便曉妹在,也未必能找出準確位置,先祖的心思,常人豈能輕易猜出?」
柳兒冷笑連連︰「你一心求死嗎?我單單不如你的意,我會養著你,供著你,將來即便你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和我娘葬在一起。」
殷寧轉頭不再看她,而是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水茵兒,水茵兒也停止了哭泣,正望著他。殷寧說道︰「桃兒,是爹害了你,當年利欲燻心,听信了那個秦徵的話,把你送到了秦柯身邊,反害了你。」
水茵兒站了起來,對著殷寧施了一禮︰「女兒無能,辜負了爹的厚望,但女兒不後悔。」
殷寧和水茵兒的話讓為鳳夜瀾包扎傷口的秦慕蕭皺起了眉,水茵兒進宮是有目的的,秦徵不是西秦國前太子嗎?送到秦柯身邊是為了監視他嗎?如今水茵兒是何想法?秦慕蕭想得入神,手下不免重了,鳳夜瀾申吟了一聲︰「表妹,你看看,他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秦慕蕭召喚一個手下過來,將鳳夜瀾交到他手里,說道︰「帶他靠後,不許他亂動亂說話,若出了差錯,唯你是問。」
秦慕蕭走到中間站定,環顧四周,看臨淄王一臉郁郁,正盯著柳兒,而柳兒憤怒地看著水茵兒和殷寧,在那里一籌莫展。
秦慕蕭笑了︰「王爺可見到了,我說你做事心急,思慮欠周,如今你說該怎樣解決?我們可是依約來了,水茵兒本應交給我們,可曉寧樓不講信用,王爺也想借刀殺人,你以為我們真地任你們擺布嗎?」。
臨淄王看著秦慕蕭,審視了很久,說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太子妃如何那麼了解巫族?甚至有些事比我還清楚?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們找不到那個地方?她難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臨淄王的話讓柳兒警覺地看向燕洛雪,燕洛雪說道︰「是,王爺所料不錯,我確實是未卜先知,因為我知道老天有眼,他會變著法地壓制反抗天運的人,但也不會總讓惡人得逞。」
「天運?說到天運,太子妃的天運可真是不錯,但本王不信天運,也不靠天運,也同樣能取得自己想要的。」臨淄王說著站了起來,走到殷寧身邊。
殷寧抬眼看著臨淄王,臨淄王粲然一笑︰「那本王就不客氣了。」
燕洛雪立刻會意,高聲叫道︰「千萬別看他的眼楮」
但,為時已晚,殷寧痴迷地看著臨淄王瀲灩魔魅的雙眼,再不肯轉動眼珠。
臨淄王問道︰「殷曉曉手里有圖?」
「有半份。」殷寧乖乖回答。
「殷曉曉死在何處?」
「她死了嗎?她去了先祖之地。」
「先祖之地在哪里?」
「在南鳳國的玄天崖下。」
「你確定?」
「我確定,我當時發現危險,派人去送信,讓她去那里躲避。」
「她到了那里了嗎?」。
「我不知道,應該到了,她就住在附近,送信的人說信送到了。哦,不,也許被柳兒派人跟蹤了,對,柳兒,柳兒說她殺死了她娘,不,曉妹不會死?曉妹怎麼會死?」
臨淄王伸手捂住有些狂亂的殷寧的眼楮,片刻,殷寧頭上冒汗,渾身虛月兌,清醒了過來,恐懼地望著臨淄王。臨淄王回身望著柳兒。
柳兒白了臉,後退一步,搖搖頭︰「我沒有那半份圖?」
「你有沒有見到殷曉曉?」臨淄王失去了耐性。
「你懷疑我要獨吞嗎?我當時根本不曾想到那女人會是我娘,我一直以為她死在了曉寧樓那場剿殺之中,我是見到殷寧之後才知道那女人可能是我娘,手下人只說她中了毒鏢,墜了崖,失了蹤跡,性命難保。」柳兒極力為自己辯解。
殷寧听了,臉色變得灰敗,他氣吁吁爬了過來,抓住了柳兒的裙裾,問道︰「你真地派人追殺你母親?你說的一直都是真話,不是氣話?」
柳兒又退了一步,甩開殷寧︰「那都怨你,要不是你強佔**,我怎麼會誤殺自己的娘。」
「搶佔**?曉妹愛的是我,曉妹她愛我他爹非要她嫁給耿雲,她都懷孕了,還逼著她嫁,就為了耿雲的山莊那點勢力,秦徵,秦徵,你毀了我兩個女兒。」殷寧已經口不擇言。
秦慕蕭卻已經心中雪亮,這柳兒竟然是秦徵的外孫女,怪不得她說她恨秦柯,秦柯奪了她外祖父的皇位啊。
「什麼秦徵,你胡說什麼?對了,玄天崖,不是主人跳崖的地方嗎?主人沒死,我娘也不會死,他們會見面圖落到了主人手里。」柳兒叫了起來。
殷寧身上生出力氣,他爬起來,向燕洛雪沖過來,秦慕蕭一把將他攔下。殷寧叫道︰「你快告訴我,曉妹是死是活?」
燕洛雪冷笑︰「你不是都听到了,她中了毒鏢,玄天崖人跡罕至,你想她會有活路嗎?若有一線生機,柳兒的人會輕易離開,放過她嗎?你想想時間都過了多久?」
巫族的秘密她遲早都要探知,燕洛雪索性不再隱瞞。
殷寧頹然趴在地上,臉直接貼著地,秦慕蕭蹲子,將他扶坐了起來,殷寧看著他,眼中漸漸有了淚水,伸手模秦慕蕭的臉,秦慕蕭想避開,卻看見水茵兒在看著。殷寧說道︰「還好,桃兒有你,我也放心了。」
秦慕蕭立刻听出他欲尋死,急忙伸手卡住他的下頜,殷寧眼中露出懇求,秦慕蕭說道︰「你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不是太便宜了她嗎?你不如活得好好的,來看她怎麼找死?」
水茵兒也爬了過來,抱住殷寧大哭︰「爹,我好不容易想起你們,你不要再離開我」
殷寧長嘆一聲︰「我只是怕曉妹太寂寞。」
「你這樣她不會見你,我娘說她是身中毒鏢而死,她浸泡在一汪碧綠寒涼的泉水之中,面目如生,她為什麼會如此?她是希望你為她報仇」燕洛雪走過來,說道。
「泡在水里,面目如生。」殷寧重復著,看著柳兒。
柳兒眼里閃現出懼意,這恐懼又變成瘋狂,她笑著說︰「都來吧,我不怕,你們早就不當我是女兒了,我討厭你們。」
殷寧嘆道︰「曉妹她怕我找不到她,所以要留著身體,對,曉妹在等我,我絕不能死,我必須去找曉妹。」
「你走得了嗎?」。柳兒問道,「你讓他們交出那半份圖,你就可以去。」
「我帶你們去找那個地方」殷寧說道。
燕洛雪听了一愣,這殷寧變化之快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在臨淄王的迷魂術之下,還能保有未說的秘密,可見老奸巨猾,又極堅忍,柳兒家學,可見一斑。
柳兒見殷寧同意,長舒了口氣,看向臨淄王,臨淄王說道︰「很好,那就請殷老前輩帶路。」
殷寧看看眾人,說道︰「先祖聖地,怎麼容這麼多外人進入,那些個侍衛就不要進了。」
「無所謂。」柳兒竟爽快答應了,然後示威般看向秦慕蕭。
秦慕蕭對著暗衛營的衛士一擺手,說道︰「你們留在此地。」
鳳夜瀾叫道︰「我也要去,我不要留在這里。」
「你要去監視我嗎?」。柳兒笑了,「皇上真是舍得下血本,連親兒子死活都不顧了。」
鳳夜瀾眨了眨眼,說道︰「貴妃娘娘真是父皇的知音,怪不得父皇如此寵愛,如此思念,本宮真是羨慕不已。」
柳兒以手掩唇竊笑,向燕重恩方向看了看,嘆道︰「可惜不是惜花人。」
柳兒這話模稜兩可,不知是指南鳳靈帝,還是指燕重垚對她的不珍惜。燕洛雪走到燕重恩面前,說道︰「四叔,你來照看我表哥吧,他和他父皇不一樣。」
燕重恩點頭︰「你放心,我曉得其中利害。」
燕洛雪回到秦慕蕭身邊,見殷寧如換了一個人,眼中閃著精光。她莫名心煩,討厭這種目光,這目光和柳兒的沒什麼兩樣。
殷寧帶著他們來到神廟的後面,走了一段不算短的山路,來到一片丘陵地帶。他要過柳兒手里的圖,仔細看了半天,又閉目思索,然後在地上拾了一根枝條,畫了起來。
柳兒沒看地上的圖,而是一直在看燕洛雪,燕洛雪也知道柳兒在觀察她的表情,她沒有直接來收她的身,已經是極有涵養了。但殷寧的表現更令她生疑,既然她都已經承認她爹娘見過殷曉曉的尸體,他怎麼還不開口向她索要那幅圖呢?是好心?還是惡意?
殷寧停了筆,閃開身,眾人一起伸長了脖子,仔細看,殷寧說道︰「現在你的圖可以拿出來了。」
話,當然是說給燕洛雪。
燕洛雪與秦慕蕭交換了眼色,燕洛雪對著秋婆婆招了招手,秋婆婆從她隨身裝滿毒藥的袋子中掏出了一個小巧而精致的錦盒,燕洛雪接過,遞給了殷寧,說道︰「這是她的遺物。」
殷寧接過,打開盒子,從盒子內取出一條手鏈,兩張紙,將其中一張揣進懷里,另一張交給臨淄王。
臨淄王對著看這幅圖,連連點頭︰「殷老前輩果然行事縝密,晚輩佩服,晚輩听從老前輩指揮便是。」
原來是要取得臨淄王的信任,還要驗證燕洛雪手中圖的真假,若燕洛雪先行拿出,若與殷寧所說不同,依臨淄王古怪而又多疑的性格,一時間還真難以抉擇相信何人。
殷寧,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計劃得如此周密,不禁讓燕洛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這也更使她堅定了直覺,她,絕不能輕易相信巫族人中的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