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憐緊緊握住了胸前的長命金鎖,倔強地望著水茵兒,冷靜說道︰「我,要知道當年的真相,我要知道到底是誰陷害我娘,是你,還是那個柳兒?」
水茵兒向前邁了一步,低喃著︰「你果然就是那個孩子,是那個我整日抱在懷里卻總是哭得撕心裂肺的苦命孩子。」
「我只想听真相」秋月憐不為所動。
水茵兒目光在秦慕蕭與秋月憐之間來回游移,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開口,眼里蓄滿了淚,哽咽著開不了口。柳兒陰陽怪氣笑道︰「又何必弄得這樣傷感?你這親生的兒子只抱了一小會兒,這個磨人的女娃也只女乃了三個月,哪里會有什麼母子情深、母女情深,倒是我,為了哄這個磨人精,白白搭上了我的鎖命鎖早知這鎖如此重要,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人。」
「你的金鎖?」秋月憐月兌口問道。
「當然,她可以作證,他也可以作證。」柳兒指著水茵兒和殷寧,「這金鎖我自幼戴在身上,當時我受了傷,而她剛生產完,一邊要照顧你,一邊還要照顧我,我一時心軟,一時愧疚,便將金鎖給你戴上,誰知她竟然連夜帶著你逃走了。」
「我不是逃我哪里是逃我是要回京城要回我自己的兒子」水茵兒叫了起來,「你把金鎖給了她,可也同時說出了你的秘密。」
「什麼秘密?」秦慕蕭說道,他自然也想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除了聞宣若和胡皇後之間有勾結,還有誰在其中做了手腳。他的養母碧蓮為此糟了那麼多年的痛苦,最終還稀里糊涂枉送了性命。
「她真是可怕她一直就這麼可怕她做什麼都有目的」水茵兒看著不以為然的柳兒說道,「那時,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姐姐?」
「又不是親姐,我和你沒關系,你是他的女兒,我更是煩的要死,你不要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當年我讓你扮成榮華公主勾引酒醉的秦柯,你可是絲毫沒有猶豫,現在到怨我設計你?你就是什麼好人嗎?」。柳兒冷笑著,嘲諷水茵兒。
柳兒打量著忍著怒氣的秦慕蕭和秋月憐,說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們運氣不好機緣巧合,受正妃排擠的平南王側妃碧蓮和見不得光的殷碧桃竟然在同一套院落寄宿產子,只有,一牆之隔。碧桃產後虛弱,只來得及將一小荷包系在孩子身上,便沉沉入睡,我便將孩子抱走,要與那個碧蓮的孩子交換,誰知剛一進院,便被人從背後擊昏在地。醒來時,尸身遍地,屋內起火,這時碧桃因不見了孩子,尋到這里,問我孩子在哪里?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個尸身下傳來嬰兒啼哭聲,碧桃以為是她的孩子,便將她抱起,帶了回去,這豈非是天意有此布置?」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想要干什麼?」秦慕蕭憤怒追問,眼里似乎燃著火焰。
「她將你送到秦昭那里,是想要你父皇嘗嘗骨肉分離,不得相認的滋味。」水茵兒不覺悲憤難忍。
骨肉分離,不得相認?秦慕蕭心中淒慘一笑。是啊,整整十八年,他孤獨萬分,他很小就學會了忍常人所不能忍,以為這就可以得到別人的喜愛;他很小就知道人心的殘忍,無論他怎樣努力,也得不到別人的喜愛,尤其是他為了讓他的養母碧蓮高興,謙卑討好秦昭以期望得到他的一個微笑,卻還要被無情踐踏時,他除了選擇冷酷與漠視還能怎麼辦?養父羞辱他,生父放逐他,他除了自我厭棄,自我虐待,還能做什麼?
秦慕蕭目光森冷,注視著柳兒︰「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很得意?」
「還差得遠」柳兒故作遺憾,擺了擺手,「若能看見秦柯使勁渾身解數,將榮華公主搶進宮中就好了。可惜,秦柯是個孬種,明知道是自己的兒子還忍了這麼多年,枉我在南鳳國為他盡心盡力創造了那麼好的條件。」
柳兒話里有話,她神秘地對著燕洛雪笑了一下︰「你們能夠離開南鳳國,我也有功勞哦。」
柳兒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年他們被迫逃亡也是柳兒的陰謀?當年她年不過雙十,就能計劃如此驚天之事?
「你和南鳳國國師什麼關系?」燕洛雪問道,柳兒似乎認為她這回必定一擊成功,竟是有問必答,再不遮遮掩掩,究竟是什麼使得她如此有底氣?僅靠臨淄王的合作?
「也不是什麼大關系,不過是偶遇,正好窺見了他讓井水上涌的秘密,我們志趣相投,我便給他出了個讖語的點子,要知道南鳳國本來地動就屬常事,就是不發地動,我們也有法子弄出動靜。」柳兒掃了一眼鳳夜瀾,「這回可清楚了?回去後可要如實稟告。」
這柳兒似乎真是瘋了,告訴南鳳靈帝這些,不等于是自斷後路嗎?可柳兒絲毫不以為意,還神氣地對著燕洛雪挑眉一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井水是怎麼上涌?讖語是怎麼在井水中顯現的?」
「障眼法罷了,免不了用什麼豆子之類,至于水上字跡,某種油彩罷了。」燕洛雪厭惡說道,「天底下哪有沒有目的的真正讖語。」
「說得對極了。」柳兒贊同點頭,但隨即面露遺憾,「可惜我一番苦心籌劃,到頭來依然是盡付東流水,我苦熬苦等等了十五年,為了獲得消息,我還進了宮,後來還佔了曉寧樓,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機會自動上門,北燕國自動傳來了消息,我怎麼會不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這盤殘破棋局又重新活了過來,棋子全部動了起來,主人你認為如何呢?」柳兒一陣瘋狂大笑,「你自負聰明,其實怎及我半分?」
「你依然沒有達到目的」燕洛雪一針見血。
如針,如刺,戳進柳兒心中最痛,她眼中滿是恨意︰「這小子出現,壞了我的事」她指著秦慕蕭,「我是那麼愛主人,主人為什麼不喜歡我?」
「不要提那個字,你根本不配,別褻瀆那個字你不要以為如此就可以肆意害人,更何況你的野心昭然若揭,你挑動戰亂,僅僅是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燕洛雪嗤之以鼻。
「這種事很難說,你的夫君不是為了你寧可與南鳳國公開為敵?你真是好命。現在,該說的我都說了,金鎖該還給我了。」柳兒說著,對著秋月憐伸著手,勾著手指。
「還給你。」秋月憐痛快摘下金鎖,以內力擲給了柳兒,」早知是你這個惡女的髒東西,求我戴我都不會戴。「
柳兒展顏一笑,雙手接住金鎖,說道︰「你是不配戴。」話沒說完,突然一甩手,將金鎖摔在了地上。她尖聲叫道︰「你這死丫頭,給我下了什麼毒?」
「讓你變成丑八怪的毒,這幅容貌給你可惜」秋月憐淡淡說著風涼至極的話。
「快給我解藥」柳兒揮動著短刀向秋月憐刺來,秋月憐連連閃避,秦慕蕭一揮紫玉簫,將柳兒逼退數步,柳兒的手上已經出現大片紅疹,隱隱有蔓延之勢。
這毒並不致命,秋月憐實際上非常心軟,身上常帶的不過是一些教訓凶徒惡棍或是登徒子的毒藥,看著嚇人罷了。
秦慕蕭說道︰「你安分些,到時自會給你解藥。」
燕洛雪對秋月憐悄悄豎起了拇指,秋月憐一揚頭,走到了金鎖面前,將金鎖拾起,在柳兒面前悠悠蕩蕩,說道︰「這次是手,便宜了你,下回就輪到你的臉。」
秋月憐將金鎖抹了抹,交給天機老人,天機老人走到蓮花座旁,將金鎖放入蓮蓬花蕊之中,金鎖瓖嵌其中,嚴絲合縫。蓮花瓣緩慢合攏,然後開始旋轉。地面震動了起來,眾人紛紛後退。只見地面圖形那個土層從中間開始分開,慢慢移向兩邊,直通向地下的台階出現了。
殷寧一步當先,就要搶先下去,燕洛雪忙喊了句︰「慢著」
天機老人說道︰「我去探路。」
燕洛雪拉住了天機老人,說道︰「先不要下去,這里面不知封了多少年,里面說不定陰氣太盛,冒然下去會有危險。」
其實她哪里懂得陰氣,而是大凡密封的地下都會有大量的二氧化碳沉在下方,人不知情,進去了很容易送命。
「我們先稍待片刻,多點些火把再下去,還要多帶些木棍,以防火把熄滅。」燕洛雪吩咐道。
燕洛雪擎著一支火把,踏在台階之上,向下看去,里面幽暗,但不似那次幻境中那般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似乎沒有盡頭。台階不長,很快下到地下,站在台階上可以看到地面空曠,沒有任何建築機關之類的東西,她一揚手,將火把扔了下去,火把的火苗跳動著,依然正常燃燒,燕洛雪回身說道︰「可以了,我們下去吧。」
眾人沉默著,屏息著步下台階,地下寬闊通路向里面延伸,不知通向何處。但眾人並沒走多遠,一道繪著彩畫的石門阻住了眾人去路。
那是一幅春游圖,青草薇薇,柳色依依,,一男子高樓憑闌,看河邊與丫鬟嬉戲的女子。其中深情躍然筆端,但是卻明顯看出繪畫筆法有些凌亂。燕洛雪看著畫旁字跡出神︰時不與我重相憶,猶恐亡魂忘昨昔。
燕洛雪握著火把的手有些顫抖,她一路行來,處處都是孟久襄的氣息,這畫是孟久襄進入這里前所繪,似乎已到了瀕死之際,卻還害怕秦珍兒這個亡魂歸來時遺忘他,盡力想提醒秦珍兒以往的記憶。
「這孟久襄真是痴情,究竟是誰令他如此念念不忘?死了都害怕將她遺忘?」臨淄王的聲音在這地下回蕩,就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燕洛雪嚇了一跳,手一抖,火把掉在了地上。秦慕蕭忙拾了起來,怕火燒了燕洛雪。
「你怕什麼?」秦慕蕭問道,「你怕了,你為什麼還要來?」
燕洛雪愣愣接過火把,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計劃了什麼?可是,我有些後悔,我也許真不該來這里。」
燕洛雪突然轉身向來路奔去,秦慕蕭追上去,抓住了她,火把又掉在了地上,秦慕蕭吼道︰「你是在逼我嗎?」。
燕洛雪停止了掙扎,她是怕了,但不是怕孟久襄,也不是怕秦慕蕭會輸,而是她畏懼秦珍兒對孟久襄的情意。
當年孟久襄是秦哀帝寵妃的外甥,是名滿天下的才子,是權傾天下的宰相之長子,更是不為世人所熟知的巫族之王的繼承人,他年長秦珍兒七歲,與秦珍兒意外相識,暗中來往。
孟久襄對秦珍兒亦師亦友亦兄,帶給秦珍兒的多是溫馨與快樂,雖然生在宮中熟識各種陰謀的秦珍兒敏感地知道這種溫馨帶著刻意的算計,隱含著無情地掠奪一切的,但還是很感動,因為他使她看淡了秦哀帝的冷酷。
鳳長天的出現是那麼突然,那麼強勢,秦珍兒在還沒有深入了解就被秦哀帝一道聖旨送到了他的身邊,從此迷失在他帶給她的狂風暴雨中,從此痛苦多于歡樂,但是也從此讓她她淡忘了孟久襄。
孟久襄對此引以為恨吧。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挑唆。
秦慕蕭說道︰「你心里認定我會輸給他?當年他也是名滿天下,他可贏過了鳳長天?他贏了就不會計劃這一切這些不過是他心虛到了極點是他虛張聲勢嚇人,你就中計了?你想做懦夫,也得看我允不允許!也得看他們允不允許」
兩人的話驚了這一干眾人,秦慕蕭俊目冷冷掃過一臉驚訝一臉疑惑的眾人,說道︰「你們是不是也認為這巫族先祖無所不能?左右得了後世之人?」
燕洛雪猛然清醒,自己的懼怕對秦慕蕭是錐心刺骨的傷害。秦慕蕭自幼如被雙親遺棄,對燕洛雪的情感有著不同尋常的執著,她對孟久襄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懷念,都會讓他難以忍受,況且她自身心底里對孟久襄也沒有懷念。
她仰頭看著秦慕蕭,溫柔說道︰「謝謝你及時牽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