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望著鳳夜瀾和明嘉蘭遠去的背影,看著心如鐵石,沒有一絲難過的臨淄王,看著又儀態優雅高貴的惠昌公主,總覺得有哪里不同尋常,可究竟哪里不對,她又說不出所以然,胡亂猜疑無益,她還是應該找機會探探口風。
燕洛雪苦苦思索卻找不到合適的契機,這時,惠昌公主在距咸安城北門不遠處突然要求歇息,整個隊伍被迫停了下來。惠昌公主跳下車,就向反方向跑去,臨淄王跟著跳下,在後面追,大聲喊道︰「你到底要怎樣?」
惠昌公主回身,緊張兮兮說道︰「我是偷跑出來的,不能讓人發現,我得悄悄回宮。」
臨淄王微微一笑︰「你說什麼傻話,你離宮多少天了,他早知道了,你想好,你回不回,若說不回,我現在立刻帶你走。」
惠昌公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這雙手再也不干淨了,離開還有什麼用,我不離開,可我怕他會怪你。」
「怪我?你都回去了,還怪我什麼?」臨淄王說道,似乎有些惆悵。
這兩人如說著謎語,但燕洛雪猜出「他」應該是指東齊幽王,東齊幽王對他們一向寵愛有加,假扮臨淄王的惠昌公主私自離宮,可能會泄露二人的秘密,不管東齊幽王知不知情,都會不高興,照情形看,東齊幽王多半是知情的。臨淄王對東齊幽王不恥這很明顯,但惠昌公主怕東齊幽王怕到這種程度還是有些讓人費解。
兩人正爭執不下,咸安城內奔襲出一支隊伍,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見了,臉色都變了,原來這支隊伍竟然是西秦國按國禮規格的送行隊伍,那前方旗幟分明是東齊國的。
眼看隊伍就至眼前,燕洛雪和秦慕蕭下了車,眾侍衛也下了馬,臨淄王與惠昌公主臉色蒼白,尤其是惠昌公主身子都有些發抖,燕洛雪說道︰「公主,你不舒服嗎?」。
臨淄王冷冷看著她,說道︰「這都要怪你,她今天這個樣子,都要怪你對我失信,你答應我做我的侍女,卻逃走了,我去追你,沒有顧她,回來後她就這樣子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燕洛雪想要反駁,可她的話被臨淄王眼中深深的悲哀阻住,臨淄王回身,對惠昌公主說道︰「他來了,我們也沒有退路了。」
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跪下,對著到近前的明黃色大轎叩首,臨淄王叫道︰「兒臣見過父皇。」
轎中半晌無言,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自然不敢起身。終于,轎簾掀起,老邁的東齊幽王起身下了轎,對著臨淄王說道︰「你私自出宮,該當何罪?」
私自出宮?自然應該是惠昌公主,但「罪」還是得臨淄王來扛,臨淄王又磕了一個頭︰「兒臣願受任何責罰。」
「好,父皇已為你談妥與西秦國的聯姻,五月後,公主就要嫁入東齊國,你就留在西秦國,協商大婚之事,東齊國的北地軍隊暫時交給計大人。」東齊幽王陰冷說道。這,實際上是削了臨淄王的兵權。這責罰未免太重,就因為私自出宮?
臨淄王沒有抬頭,說道︰「兒臣遵命。」
東齊幽王徑直走到惠昌公主面前,和顏悅色說道︰「你起來吧,和朕回宮。」
惠昌公主沒有動,東齊幽王渾濁的雙眼陡然威脅地看著惠昌公主,惠昌公主看看不吭一聲的臨淄王,突然笑了,說道︰「父皇親自來接女兒回宮嗎?女兒真是受寵若驚,皇兄,你多保重,可不要忘了快些把皇嫂娶進門。」
她起身,直接坐進了東齊幽王的大轎,眾人都大驚失色,這東齊公主怎麼如此囂張,不守禮儀,但東齊幽王似乎不以為然,笑著回應著秦慕蕭和燕洛雪等人的見禮,而臨淄王,始終跪在那里,垂著頭,不言不語,連東齊幽王歸國隊伍啟程都沒有抬頭。
東齊隊伍走遠,臨淄王起身,拂彈一下灰塵,對著秦慕蕭和燕洛雪微施一禮,說道︰「本王先行一步進城,告辭。」
他不等秦慕蕭開口,便牽了一匹馬,跨了上去,奔進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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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老人和秋婆婆慘死,西秦武帝秦柯始料未及,悲痛萬分,天機老人公冶長生是秦柯的親舅舅,是秦慕蕭的舅公,對他們來說不光是親人,更是授業師傅,秦柯有宿疾,每次都是天機老人想方設法醫治調理,如今,驟然辭世,哪里能受得了。他為天機老人和秋婆婆守夜兩宿,宿疾復發。
秦慕蕭接替了天機老人的任務,擔負起照顧秦柯身體之責,他端著藥碗走進秦柯的寢殿,胡皇後正坐在秦柯的床邊,暗自垂淚,一見他進來,忙站了起來。
秦慕蕭低身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胡皇後眼神復雜,看了看秦慕蕭,點了點頭。這時,秦柯听見響動,坐了起來,問道︰「什麼事?」
秦慕蕭說道︰「父皇,你該服藥了。」
胡皇後將明黃色床帳掀開,秦柯伸手接過秦慕蕭遞過來的藥,一口飲盡,問道︰「秦昭可有什麼動靜?」
秦慕蕭說道︰「暫時還算安分,清江坊的如煙姑娘也悄悄放了出去,若不出所料,她會與秦昭聯系。」
「你說柳兒是秦徵的外孫女?」秦柯問道。
胡皇後一驚,叫道︰「什麼?這是真的嗎?怪不得她要殺舅舅,她是恨舅舅幫你奪了西秦江山。」
秦慕蕭沒有吭聲,秦柯問道︰「怎麼?不是這樣?」
秦慕蕭搖搖頭,說道︰「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奇怪,師公師婆武功高出柳兒不知多少倍,若說師公師婆去誅殺柳兒倒是有可能,讓柳兒連續擊殺他們兩人,這怎麼說得過去?」
「那你懷疑誰?」秦柯問道,「柳兒親筆手書難道有假?鳳夜瀾你已經放走,說明你相信他,那就剩下了臨淄王和惠昌公主,他們二人有什麼理由?」
「我就是想不出理由,才沒有動手。」秦慕蕭說道,「臨淄王留在了西秦國,正可暗中觀察。兒臣有一事不明,東齊幽王來干什麼?」
「不明,」秦柯簡單回答,「他先遞了國書,次日就進入西秦國境內,直奔咸安城,來了卻沒有實質上的議題,朕曾想他會不會像在北燕一樣挑撥離間,誰知他安分得很,沒有一絲異動,只是多次打探惠昌公主的行蹤,似乎只是思女心切。」
秦慕蕭腦海中浮現出惠昌公主坐上幽王大轎的情景,再想到臨淄王這對兄妹之間的古怪,心中疑慮更甚。
胡皇後在旁听著,秀眉蹙起,擔憂地望著秦柯,秦柯看了她一眼,說道︰「朕沒事,皇後不要擔心,皇後要加緊對霜兒的訓導,別誤了大事。」
胡皇後打了一聲「是」,但還是開口問道︰「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懷疑東齊有古怪,為什麼還要堅持與東齊國和親,霜兒處于那麼復雜的宮廷,她真能應付得來嗎?」。
秦柯說道︰「你也知道了,臨淄王齊雋不但不痴傻,而是人中龍鳳,霜兒嫁給他,也算般配,東齊幽王堅持和親,必是有意扶持齊雋,給齊雋西秦國這一外援,霜兒必不會受委屈。」
「臣妾只是擔心東齊國與西秦國之間難免一戰,屆時,霜兒該如何選擇?」胡皇後尖銳問道。
秦柯的目光避開了她的逼視,冷酷說道︰「皇後,你嫁給了朕,你不是跟隨了朕嗎?當時你爹可是秦徵的助手,是你說服了你爹,不是嗎?霜兒自然也該出嫁從夫,為夫君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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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洛雪在寧王府陪著秋月憐,秋月憐終日淚流滿面,已是崩潰,吵鬧著要去南鳳國找柳兒報仇,燕洛雪為阻止她蠻干,費盡口舌,秋月憐只是不領情,燕重恩一句︰「我會替你報仇,你女乃女乃既然將你托付給我,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柳兒與我也有深仇大恨,我一定會報。」讓秋月憐住了嘴,但燕重恩臉上卻多了個「五指印」。
燕洛雪倦極而眠。睡夢中仿佛有人進了屋,坐到了床邊,燕洛雪以為是秦慕蕭,不由自主依靠了過去,那人輕輕將她摟進懷里,說道︰「你若能真心對我如此乖巧,該有多好。」
燕洛雪激靈一下醒來,只見室內漆黑,並沒有人,原來只是做夢。她披了厚斗篷,出了房門,向天機老人和秋婆婆的靈堂走去。
她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地下薄霜一片,並無人影。她加快了腳步,來到靈前,只見燕重恩和周善文等人守在那里,見到她來,紛紛起來見禮。
這時,寧王府家人匆匆趕來,遞上一張拜帖,燕洛雪結果一看,竟然是臨淄王要前來祭拜。臨淄王白日不來,卻在夜深時分要來,真是古怪之極。
但也沒有理由拒絕
臨淄王黑色錦袍,頭發束冠,來到天機老人和秋婆婆的靈前,行了禮,上了三炷香。轉身默默出來,燕洛雪跟了上去,問道︰「王爺何故夜里來訪?」
「日間喧囂,逝者如何听清祭拜之人的心里話。」臨淄王站下,說道。
「王爺有心里話對我師公師婆說?這真是怪了,莫非王爺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師公師婆的事啦?」燕洛雪來到臨淄王面前,盯著臨淄王的眼楮說道,臨淄王受了傷,不敢再隨意使用迷魂術才對。
臨淄王眼內幽光一閃,他湊近燕洛雪的耳邊,悄聲說道︰「你這只小貓,剛才還膩在我懷里,這一會兒功夫,就齜牙咧嘴了,你不怕我到處宣揚嗎?」。
什麼?燕洛雪驚訝退後一步,看著眼內聚起笑意的臨淄王,說道︰「你胡說,寧王府守衛森嚴,你怎麼,你怎麼可能到得了我房間?」
臨淄王笑道︰「守衛?你認為區區守衛能防得了我嗎?你,不要天真地以為我輸給了他,我們之間的爭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