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貴妃身死,秦柯深為悲痛,傳旨在孟貴妃生前的延寧宮的偏殿設靈堂,停靈三日,賜號「憫」。
燕洛雪既然是太子妃,自然要到延寧宮進行祭拜,她在鳴蟬和其他幾位宮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延寧宮,正好遇見了西秦武帝秦柯從延寧宮出來。燕洛雪上前見禮,見秦柯面上悲哀不似作偽,心中也不免惻然,孟巧嫣月復中的孩子確實應是他的骨肉吧?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愧疚。孟巧嫣本身不守婦德,更是罪臣之女,沒被賜死已是皇恩浩蕩,秦柯竟能在她死後,仍按貴妃身份予以厚葬,雖說不願皇室蒙羞,但也可說是對孟巧嫣仁至義盡。
燕洛雪進入靈堂,見宮中女官方娟在此代為主持,在靈前跪著幾個嗚嗚咽咽的宮女嬤嬤,旁邊還有皇家寺院的僧眾在依依呀呀念著往生**。他們一見到燕洛雪,忙要見禮,燕洛雪擺了擺手,徑直上前,點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就在她低身垂眸之際,她突然看見跪在一邊的一個嬤嬤神情有些詭異,雖然那只是一瞬間,但燕洛雪敢肯定那絕不是她的眼花。
燕洛雪從延寧宮出來,沒有直接回東宮,而是來到大成殿附近,等著秦慕蕭,鳴蟬見她等得辛苦,問她要不要派人通報一聲,她又搖頭。終于,大成殿里出來了幾個大臣,包括周化風。周化風告訴燕洛雪秦慕蕭在勤宣殿。
去勤宣殿要經過延寧宮後殿,就在燕洛雪坐在轎中,風將轎簾吹偏了,她一眼就看見一個人影,閃到了後殿的門柱後,她命人落了轎,對著鳴蟬說了幾句話,鳴蟬過去,不一會兒便將那鬼鬼祟祟之人帶到了燕洛雪面前,燕洛雪看那人斑白發縷,面有皺紋,大約五十多歲,正是剛才在靈前那位嬤嬤。
燕洛雪問道︰「嬤嬤不在堂前,跑到後殿來干什麼?怎麼見到本宮還躲了起來,本宮吃人不成?」
「太子妃娘娘饒命,奴婢不過是內急,想要尋個隱秘所在,不想沖撞了您。」那老嬤嬤跪在地上,身子顫抖,但燕洛雪卻看見她松弛的眼皮下不斷滾動的眼珠。
「真的嗎?」。燕洛雪問道,「不是因為秘密?」
「太子妃娘娘說哪里話?奴婢不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嬤嬤,見這里人少,便沒了分寸,哪里會有什麼秘密?」老嬤嬤情急之下抬頭辯解,燕洛雪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那絕不是一個奴婢會有的眼神。
燕洛雪讓鳴蟬看著那個老嬤嬤,她繞著後殿看了半天,邊看邊用眼楮余光注意著那個嬤嬤,那嬤嬤果然有些緊張,身子僵硬著,不敢動彈。
她來到剛才嬤嬤藏身的門柱後,上下打量,她看到這門柱粗大,與其他殿閣的門柱並無不同,但是這門柱之上卻有金屬雕花,花朵碩大。燕洛雪眼神落到一朵花的花心之上,她手一抬,她就听見撲通一聲,她回身一看,那老嬤嬤跪在了地上,抖如篩糠。
燕洛雪一笑,將那花心取下,薄如金絲的花蕊中藏著一個小手指甲大小的紙團。她展開一看,見這是封密函,她越看越心驚,幾步來到了那老嬤嬤身前,問道︰「曉寧樓樓主就在咸安城中?」
那老嬤嬤此時眼神恢復了平靜,她說道︰「在不在,誰也說不清楚,樓主行事,出人意表是常有的事,但你休想從我嘴里知道更多的事。小姐,奴婢去了,不能再陪你了。」說完,她便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可見是服了毒,她竟然能在鳴蟬眼皮子底下輕易自盡,可見毒藥是常備在嘴里的,這曉寧樓果然凶悍。就不知老嬤嬤所喊的小姐,是指孟巧嫣還是柳兒?
燕洛雪默默將紙團重新擠壓成指甲大小,裝回花心之中,命令宮人將老嬤嬤身體拉走,並通報給西秦武帝秦柯和胡皇後,請胡皇後暗中調查老嬤嬤的身世,並要嚴密封鎖老嬤嬤身死的消息。她吩咐鳴蟬躲在暗處,守在這里,她自己則快速前往了勤宣殿,講述老嬤嬤的事情。
秦慕蕭听後說道︰「這密函表面上似乎是孟巧嫣死前寫給曉寧樓樓主的,告訴她如何出城安全,但是仔細看卻有玄機,她是曉寧樓在西秦國的主事,卻竟然要求樓主去祭拜她,這不是很古怪?」
「孟貴妃後日就要下葬,葬在何處?」燕洛雪問道。
「你是說他們可能會去墓地?」秦慕蕭問道。
「我不知道,可我曾經听說,有一種藥可使人假死,數日後會自然蘇醒,若孟貴妃打的是這個主意,也不是沒有可能。」燕洛雪說出心中疑慮。
秦慕蕭點頭,「不管她真死還是假死,我們還是要將計就計,若真能抓住那個柳兒,我們就能為師公師婆報仇,也能告慰你祖父和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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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國皇陵。前太子秦徵墓。
秦徵之墓位于皇陵主墓偏東,在西秦文皇帝稍後處,由于秦徵生前曾逼宮文皇帝,意外身死,墓冢臨時修建,便顯得有些粗糙寒酸。平日里前來祭拜的絕無僅有,而守衛的身影也絕少出現。但孟貴妃的下葬之日夜里,這墓冢反而有了人的氣息。
秦徵的墓門被開啟了,迎來了一副簇新棺材,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而秦徵的墓地周圍,突然多出了手持弓箭的黑衣禁衛軍。
很快,秦徵的墓門又一次開啟,那人飛快地向南掠去,但卻被攔了下來,那人見勢不妙,便要自盡,卻被領頭的周善文攔阻,周善文撕掉那人面上布巾,一個清秀少女慌張地望著周善文。這女子,不是柳兒。
周善文命人將那少女帶走,然後命人開啟墓門,他手舉著火把,走進墓室內,只見剛才抬入的棺材已被打開,尸身被拉出,橫放在棺材上,確是一位宮中貴妃打扮,但面容卻甚是蒼老。
周善文四處搜索,沒有見到其他人蹤跡,他便向墓室走去,秦徵的墓室內,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秦徵的棺木四周都打著火漆,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周善文嘆了口氣,遺憾走出,率人離開墓室,但並沒有就此撤走禁衛軍,直到三天後,秦慕蕭命令到了,他才離開。
就在他率人離開不到一個時辰,一個全身髒兮兮,蓬頭垢面的女子從秦徵墓冢爬出,她跪在秦徵墓碑前叩了三個頭,然後說道︰「秦柯,秦慕蕭,你們連我外租的墓室也敢隨意出入,我柳兒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西秦國皇宮承乾宮。
承乾宮寢殿中柔軟的大床之上,孟巧嫣就躺在那里,就在她出殯之日,她的身體開始有了生機,逐漸不再僵硬,逐漸有了體溫,逐漸有了呼吸。而秦柯就在這寢殿之中,親眼目睹了這一點點變化。
他秘傳御醫到此,讓他為孟貴妃診脈,御醫雖不知床上所躺何人?但他一診之下,便知這女子何人,慌得忙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請死,秦柯問道︰「胎兒可否正常?」
御醫戰戰兢兢點頭,秦柯說道︰「以後,就有你來每日為她來診治,若讓朕得知你走露半點風聲,朕決不輕饒,知道嗎?」。
「知道,知道。」御醫點頭猶如搗蒜。
「她如果清醒,再要尋死,你待如何?」秦柯問道。
「回皇上,貴妃她至少會睡上一年半載,待清醒時,也近臨產了,臣會讓貴妃娘娘再睡一陣子。」御醫說道。
「如此甚好,但你記著,她不是朕的貴妃,朕的貴妃已經葬在了皇陵,這里,只是一具軀殼,是朕的子嗣的軀殼。還有,你每日到承乾宮,就說為朕診病,都清楚了嗎?」。秦柯望著御醫的眼楮,低聲問道。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小心謹慎。」御醫說道。
御醫走後,秦柯坐到了孟巧嫣身邊,看著孟巧嫣,說道︰「朕不知你是否能夠听見,但朕就當你能夠听見,你是恨朕的吧?所以義無反顧跟隨了秦昭,亦或是你本來就心儀秦昭,卻因為你孟家子女,所以身不由己,嫁給了朕,朕卻辜負了你。但是,朕真地不懂你,你既然選擇了秦昭,為什麼不跟隨他叛亂呢?反而還和朕呆在一起,你真地就認為秦昭會成功嗎?還是你認為他根本就會輸?你和柳兒之間達成了什麼交易呢?是關于你月復中的孩子嗎?」。
「柳兒跑掉了,你很開心吧?我不知道你們家為何對秦徵和秦昭那麼忠心,但是,我決不允許你將朕的骨肉做秦徵的骨血後人來看,這孩子是朕的,朕很清楚。朕雖然很清楚這孩子來到這世上,會很苦,或者被娘親利用,或者要忍受母妃的奇恥大辱,但是朕還是想讓他來到人世,我只想跟他說他也是朕的孩子,就和慕霜慕蕭一樣,都是朕的孩子。」秦柯說著,流下了淚水,「皇後說朕無情,慕蕭怨朕多情,朕只是心無所依罷了,朕的感情,早隨著與秦徵秦昭的爭奪間耗沒了,剩下的的只是孤寂。」
秦柯望著毫無反應的孟巧嫣,苦笑一聲,走了出去,卻見秦慕蕭站在殿外,凝神望著御醫遠去,秦柯問道︰「你想反對嗎?」。
秦慕蕭俯身一禮,說道︰「父皇,那是你的孩子,兒臣雖不贊同父皇當日做法,但兒臣也不願父皇扼殺親生,若將來父皇為難,就將孩子交給雪兒吧。」
秦柯點頭,「此事容後再議。你前來有何要事?」
秦慕蕭回稟︰「近日在清江柳葉渡口設置關卡,也未發現柳兒蹤跡,柳兒多半已經逃出西秦國了,柳兒這段時日躲在西秦國內,沒有回南鳳國,她若回到南風國,以她的個性,南鳳國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我們靜觀其變,到時候相機行事。」
秦柯說道︰「也只得如此,這次雪兒居功甚偉,朕要多多賞賜她,她可喜歡珠寶首飾什麼的?」
秦慕蕭搖頭,「還提什麼賞賜?若父皇收回讓雪兒為臨淄王和皇姐祈福出使東齊的皇令,就是對雪兒天大的恩賜了。」
秦柯有些心虛,說道︰「朕金口玉言,怎能說改就改,尤其是對臨淄王,若日後你與南鳳國開戰,難道還要分心對付東齊國嗎?雪兒已經是你的太子妃,天下皆知,臨淄王不過是面子上過不去,就給他這個面子又如何?再說,雪兒都沒有反對,不是嗎?雪兒在北燕國機警聰明,令朕刮目相看,她的能力,不在她娘之下,朕很期待她在東齊國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