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雪一听,攔著鳴蟬的手慢慢放下了,尷尬萬分,幾分忸怩,幾分羞慚,還有幾分倔強,這種感覺好久不在她心中浮現了,她以為她自己已經做到了心如止水,但事實證明她還沒有,她做不到,若秦慕蕭誤會她,她會難過,會氣憤,也會情不自禁想要哭訴,鳴蟬的調笑指責讓她覺得秦慕蕭好似在她面前,醋意十足地面對著她。
「你眼里就有太子殿下,竟然這麼和本宮說話?」燕洛雪外強中干的架勢勉強擺了出來。
「是啊,你這奴婢對你可真不客氣,我再替你教訓教訓她吧。」鳳夜瀾唯恐天下不亂,從內室里走了出來,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麼狼狽。
「你這階下囚還敢說大話?」周善文從密道里鑽了出來,劈手就向鳳夜瀾攻去,「我要替鳴蟬報仇」
鳳夜瀾忙亂之中接招,險險避過周善文的掌摑,他自小身份尊貴,從來都是眾星捧月,哪受過這種侮辱,當下大怒,便和周善文打在一起。鳳夜瀾前翻中過**,又在洞里那麼久,又渴又餓,沒一會兒明顯落了下風,而周善文武功本就好,力氣又大,他是一招狠是一招,招招都逼得鳳夜瀾手忙腳亂,燕洛雪在旁邊干著急,卻不好意思喝止周善文,周善文為老婆報仇,天經地義,若她阻止,鳴蟬和周善文定會更加誤會她,那秦慕蕭會怎樣想就很難說了。
鳳夜瀾見燕洛雪不吭聲,心中更氣,他繃緊了面孔,抿緊了嘴唇,一聲都不吭,但急促的喘息聲泄露了他的不支。鳴蟬將那盤糕點放在桌子上,說道︰「善文,人家太子爺餓肚子呢,你贏了人家也算不上英雄。」
周善文退了一步,伸手隔開鳳夜瀾,說道︰「也是,那太子爺先用餐,周某明日領教,不過,這屋子卻不是太子殿下呆的地方,請隨周某去別處」
鳳夜瀾喘著粗氣,沒有說話,燕洛雪說道︰「你要帶他去哪里?」
「回太子妃,殿下走時曾說鳳夜瀾不可能走太遠,很可能去而復返,讓屬下留意,若捉住鳳夜瀾,決不可再讓其回南鳳國,最好送到無情山莊看管起來。」周善文說道。
鳳夜瀾臉上神情閃過詭異,隨即笑了,說道︰「好啊,久聞無情山莊盛名,江湖第一莊,能獲邀請,三生有幸。」
燕洛雪立刻覺出不尋常,問道︰「曉寧樓還有什麼陰謀詭計?」
鳳夜瀾不回答,直接回身坐在了桌旁,優雅閑適地捻起一塊糕點,放到嘴里嚼著,還津津有味的咂舌。
燕洛雪坐在了對面,問道︰「你和齊遠還有什麼約定?」
「你是在審階下囚嗎?你可以對我用刑,你看我會不會說出半個字來。」鳳夜瀾又吃了一塊糕點,然後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走吧。」他說道,「我等不及要見識一下無情山莊了,就趁著夜色正濃,出發吧。」
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看著燕洛雪,眼神中有著明顯的失望,燕洛雪不明所以,但鳴蟬卻知是為了何事,她跪在燕洛雪面前︰「奴婢自作主張,在糕點里下了限制內力的藥,去無情山莊路途遙遙,若對他不加限制,恐怕會殃及整個無情山莊。」
「對。」燕洛雪緩緩點了點頭,「你們想得很周到,鳳夜瀾是我的表哥,但也是南鳳國太子,是與我們交戰的敵人,我們已經犯過一次錯誤,絕對不可以再犯第二次。」
鳳夜瀾笑了,笑聲逐漸變大,但干澀萬分,燕洛雪不忍再听,說道︰「表哥,我別無選擇,就像你不能選擇不做鳳夜瀾這個南鳳國太子一樣,你怪我怨我,都隨你的便,你遲早都會知道,這一切也絕非我所願。」
「我沒有怨你,我是高興,你終于明白了這一現實,你為了你的夫君會不顧一切,而我為了父皇母後,同樣會不顧一切,我不會輕易認輸的,南鳳國不會輕易認輸,你要小心啊。」鳳夜瀾說道,他的眼神含著警告,更多的是不舍。
燕洛雪點頭,走回內室,鳴蟬跟了進去。燕洛雪看看鳴蟬,听外間的門聲響動,听周善文召集暗衛布置,她的耳邊響著鳳夜瀾說的小心,眼前晃動著鳳夜瀾那抹詭異神情,他到底有什麼計劃呢?
鳳夜瀾此來是與齊遠結盟,但東齊幽王也站到了那邊,現在,他們的計劃失敗,後招是什麼呢?只是齊遠揮師勤王嗎?那借口呢?臨淄王也是皇子,且到目前為止被沒有公布傳位詔書的打算,那齊遠豈不是師出無名?
不對燕洛雪突然驚出一身冷汗,她忘了一人,花滿花滿在京中,宮中的動態怎會瞞過她的耳目?鳳夜瀾如此篤信的態度就說明了他們必有制敵先機的殺招啊
她跳起來,喊道︰「攔住鳳夜瀾,不要讓他去無情山莊」
鳴蟬見她神情突變,也知事情急迫,忙沖了出去,叫住了正要出發的周善文。燕洛雪穿好棉衣,披上了裘絨斗篷,來到屋外,走到鳳夜瀾身邊,問道︰「這個時候,我還來得及嗎?」。
鳳夜瀾原本渾不在意模樣,但一見燕洛雪一副要出門而且必定親往的態度,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說道︰「你不能去」
「我不能去?那也就是說我猜對了?我再問一遍,還來得及嗎?」。燕洛雪眼楮都要冒火了。
鳳夜瀾嘆了口氣,「若你指的是阻止齊遠行軍,我或可一試,但宮內花滿的行動,恐怕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知道了。」燕洛雪點頭,「鳴蟬,你率暗衛帶鳳夜瀾走,立刻走,全部撤出迎風山莊,去無情山莊的分舵等候,我們不與你聯系,你不能擅自找我們;豆娘,去無情山莊調派人馬,滲透進齊遠軍中;善文兄,就有勞你充當我的侍衛,我們帶著臨淄王的人馬去臨淄王王府,這回,恐怕真要出大事了。」
鳳夜瀾看著燕洛雪,眼里是陌生,是震驚,如此臨危不懼,遇險不驚的燕洛雪他第一次見到,他甚至有一霎那的激賞,這樣的女子不輸男兒,真地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啊。
燕洛雪卻無暇再看鳳夜瀾表情,她讓人備馬,馬被牽來後,她翻身上馬,鳳夜瀾叫住了她,說道︰「我和你去。」
燕洛雪搖頭︰「不,你也說花滿不會听你的,你去了,反而使事情變復雜,讓他們以為你逃出了迎風山莊更好,這樣,他們就還會寄希望南鳳國,就會留幾分余地,不會那麼迫不及待。」
「你會死他們可能會殺了你」鳳夜瀾說道,「我會保護你,我不要你死。」
「我,不會死,做人質倒有可能,做人質我不怕,現在我也是人質。」燕洛雪在馬上豪邁笑了,「表哥保重。」說完,直接與周善文騎馬沖出了迎風山莊。
一路上,燕洛雪祈求花滿沒那麼心狠手辣,但她知道希望渺茫,花滿火燒明華園的那種狠厲無人能及,但她能為齊遠做出什麼程度的犧牲呢?燕洛雪多麼希望花滿能夠私心重一點把皇後那頂鳳冠看得重一點那樣她就會心有顧忌。
燕洛雪和周善文來到臨淄王府,臨淄王和秦慕霜都有些發懵,燕洛雪說道︰「我長話短說,鳳夜瀾沒有按時與齊遠聯系,齊遠必然知道計劃失敗,他必會尋找起兵借口,而最好的起兵借口就是你或者你的巧悅姨挾持或殺害了你父皇,現在你真地必須率兵進宮去了。」
臨淄王听了,身子微微搖晃,冷風嗆進喉嚨,他開始劇烈咳嗽,他勉強壓制住咳嗽,說道︰「若那樣,就更不能帶兵,只能秘密進宮,相機行事,我只怕為時已晚。」
「那怎麼辦?」秦慕霜著急問道。
「這回齊雋要拜托公主了。」臨淄王忽然對秦慕霜笑了,「明嘉蘭有孕在身,行動不便,但今夜你們必須離府避禍,所以一定要照顧她,她活著,母子均安,我將來會給你休書,若他們母子有事,你這一輩子就別想擺月兌臨淄王正妃的名號,另行嫁人。你們連夜離開金鷹城,只帶你的人,王府其他人一律不帶,快去準備吧。」
秦慕霜答應一聲,回身就走,卻正撞上也急急起身探听消息的明嘉蘭,明嘉蘭望著臨淄王,說道︰「王爺,我不想離開你。」
「你必須離開,若我死了,你至少給我留下了血脈,我沒有遺憾了,這點,我一直都是感謝你的,听我的話,若晚了,你們都會淪為威脅我的籌碼,到時不但救不了我,還要搭上你們的命,而你們若走了,我們還有可能重新聚首,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臨淄王說道。
「那她呢?她不危險嗎?你不一向是最不願意她有事?她為什麼不離開?」明嘉蘭手臂抬起,指向了燕洛雪。
秦慕霜也擔憂地看著,臨淄王說道︰「這是我與西秦國的盟約,她代表西秦國,我若有難,他們必須無條件支持。」
「是這樣嗎?」。明嘉蘭笑笑,笑容在火燭下有些飄渺,「那嘉蘭願太子妃長命百歲,你活著,王爺必舍不得死。」
說完,她轉身拉著秦慕霜進了內院,不一會兒,幾名侍女背著包裹出來,他們上了備好的車,秦慕霜的人駕車,帶著臨淄王的令牌,匆匆離開了臨淄王府。
臨淄王望著遠去的車,久久不語,燕洛雪這才意識到臨淄王甚至都沒有告訴秦慕霜究竟去哪里,看來臨淄王也知道此次進宮極度危險,真是懷了必死的決心。
她忽然有些猶豫。臨淄王立刻察覺到了,說道︰「怎麼,救你的仇人讓你猶豫了,是嗎?我,依然還是讓你選擇,你可以帶著你的屬下離開。」
「我們可以悄悄地救出你的小姨和竹生,離開東齊國。」燕洛雪說道。
「然後呢?任齊遠花滿他們殺死我的父皇,嫁禍到我頭上?四處追殺我,讓我不得不對秦慕蕭搖尾乞憐?」臨淄王冷冷笑了,「不,我是不喜歡父皇為人,但我從沒有想要他死,我會救他,我要讓他知道,即使我恨他,我也承認他是我父皇。」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我會陪你去救你小姨和你父皇,你小姨曾說過要給我交代,我也要看看她究竟是怎樣的交代。」燕洛雪點頭,手一擺,截住了臨淄王的傷情。
臨淄王帶著燕洛雪和周善文離開臨淄王府,來到宮中御林軍處,找到夏連宗,詢問宮中情況,夏連宗說宮中安靜如常,沒听見有什麼特別之處。
「郭懷明在哪里?」臨淄王問道。
「關在宗人府地牢內。」夏連宗說道。
「去看過沒有?」臨淄王又問。
「沒,下官這就去。」夏連宗說完,忙飛奔去看郭懷明,但片刻神色慌亂回來,說道︰「下官該死,郭懷明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