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對面前這個樂貴妃是又驚又怕,又愛又恨,當年柳兒避逃林隨風的追蹤,受過他的恩惠,兩人由此結緣,柳兒貌美,在陳景心中留下了美麗印記,若干年後,柳兒突然出現,他心旌搖動,竟被迷惑著背叛了北燕國,背叛了父親,脅迫了父親,毀了陳寒陽一生的名聲,也直接導致了北燕國的覆滅。
但歸南鳳國後,陳景才發現柳兒原來是他高不可攀的樂貴妃,而且還是曉寧樓的樓主,這樣的女子,他如何能夠駕馭,他只是她的收服的奴僕罷了。
而南鳳靈帝對他父子的態度也令人忐忑不安,這是自古以來降將都要經歷的吧?但南鳳靈帝性子多疑,看他的目光總帶著一絲審視,尤其是當樂貴妃在場之時,這就更讓他無所適從,更不知如何把握好與樂貴妃的距離,生怕南鳳靈帝會看出什麼端倪。
陳景懼怕柳兒,不再多言,陳寒陽卻在此時冷冷開口︰「皇上,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恕你無罪,愛卿請說。」南鳳靈帝微笑,陳寒陽多是一言不發,今日卻開了口,真是難得。
陳寒陽站到中間,低頭垂眸說道︰「皇上,臣以為貴妃娘娘雖足智多謀,但多為江湖伎倆,而此時是事關二十萬南鳳大軍的生死問題,是關乎陛下安危的大事,是關乎南鳳國存亡的大事,貴妃娘娘不懂兵法,諫言不足以采信。」
柳兒臉色通紅,不服氣哼了一聲,說道︰「本宮不懂兵法,那老將軍如何到了南鳳軍中?」
陳寒陽老臉紫漲,氣得瞪圓了眼楮,突然,憤恨不語,退至了一旁,南鳳靈帝面色沉沉,看向柳兒,說道︰「老將軍所言極是,柳兒,你忘了朕剛對你說過的話了嗎?」。
柳兒嘟著嘴,很是羞惱,但也不敢發作,南鳳靈帝說道︰「那依老將軍之見,該如何處理當前狀況,令郎之言可有道理?」
陳寒陽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臣認為景兒之言確實有理,臣以為西秦國四次援軍都只在佯攻,而未使全力,這是西秦國秦慕蕭的詭計,秦慕蕭微臣親自接觸過,雖年輕,但心機甚深,臨危不懼,且調度有方,九鳳城被圍,他連發四路,不顯山露水,但爭取到了調兵合圍的時間,若臣所料不錯,這第五路軍的統帥可能就是西秦國的太子秦慕蕭,臣以為應派重兵暗中堵截,切斷他與其他各軍的聯系,若能將其一舉擒獲,那更是達到了能與西秦國談判的條件。」
南鳳靈帝听了,沉吟半晌,說道︰「老將軍是否想到這或許就是秦慕蕭想要的效果,以他自己為餌,誘惑大部分南鳳軍隊,明嘉詡和其他四路共同行動,解九鳳城之危?」
「這種風險不是沒有,但用兵歷來就如賭博,有時還要看天運,微臣該說的都已說了,端看皇上如何裁定。」陳寒陽施禮說道。
南鳳靈帝點頭沉吟,余光瞥見柳兒一臉沉思,目光閃爍不定,知道她又在打著什麼主意,便問道︰「愛妃想到了什麼嗎?」。
柳兒聞言一笑,看了陳寒陽一眼,說道︰「這是皇上叫臣妾說的,臣妾就直說好了,臣妾的曉寧樓可暗中擔當此重任,秦慕蕭既然親自送上門,不就是想讓我們擒賊先擒王嗎?皇上可調撥一路軍馬佯裝阻擊,而臣妾帶人埋伏在隊伍中,見到秦慕蕭後立刻行動,不將他生擒,也要讓他失去行動能力。」
「臣以為不可,曉寧樓殺手不見得能掌握好分寸」陳寒陽大聲阻止。
「老將軍是質疑本宮馭下的能力嗎?」。柳兒雖笑著,但明顯帶著威脅。
陳寒陽冷冷一笑︰「不敢,若娘娘認為您的殺手是秦慕蕭的對手,不怕送死,那也無妨。」
「好了,都不要再爭了,朕再考慮考慮。」南鳳靈帝打斷兩人爭執,兩人都閉嘴不言,陳寒陽神態孤傲,而柳兒委屈看向南鳳靈帝。
「其他各位可有良策?」南鳳靈帝問道。
那些將領都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看著陳寒陽,陳寒陽是名震四國的北燕名將,二十多年前曾跟隨燕熙與西秦國結盟征討南鳳國,他的話誰不信服?
南鳳靈帝正要發話,帳外兵士稟報出去探查的將領回來了。南鳳靈帝立刻傳進,那將領跪下,急聲說道︰「微臣許觀參見皇上,皇上,西秦國第五路援軍的先頭部隊已到達了歇鳳亭隘口。」
「什麼?」南鳳靈帝站了起來,「這怎麼可能?他們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回皇上,微臣認為西秦國這次出動的全部是精銳騎兵。」許觀說道,「皇上,微臣認為我們必須連夜撤到九鳳河附近,這樣進可攻,退有時。」
南鳳靈帝看向陳寒陽和陳景,陳景嘆道︰「先機已失,重要的是確保皇上安全,臣建議皇上和給妃娘娘到達九鳳河後立即渡河。」
南鳳靈帝走了下來,走出營帳,登上瞭望台,向不遠處的九鳳城眺望,九鳳城城頭火光閃爍,守城兵士的身影依然挺拔,南鳳靈帝遺憾搖頭,黯然下了瞭望台,說道︰「傳令三軍,撤,直接渡過九鳳河,迅速回撤鳳舞關,許觀,朕命你快馬加鞭至鳳舞關傳朕口諭,讓鳳舞關派兵接應。」
「是」許觀答應一聲,立刻快步離開。
南鳳靈帝在柳兒及曉寧樓殺手的保護下,快速撤往九鳳河,九鳳河沿岸地勢開闊空曠,南鳳靈帝向西北望去,只見遠處似乎隱隱有著影影綽綽,他現在甚至懷疑,明嘉詡回首九鳳城,堅守不出不棄,就是為了這一刻。
秦慕蕭和明嘉詡用兵,真是不容小覷啊真是英雄出少年
南鳳靈帝沒有料到此時的秦慕蕭就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高地上,听著前方兵士傳回的匯報,滿意點頭,說道︰「動了就好,向九鳳河發信號,先給那昏君來個下馬威。」
他走下高地,說道︰「回歇鳳亭隘口。」
數道黑影疾行而去,南鳳靈帝卻一無所察。
南鳳靈帝來到九鳳河邊,仍不斷回望九鳳城,他不甘心月余的圍攻就這樣功虧一簣,付出的心血就這樣被秦慕蕭和明嘉詡輕易抹煞,但此時他除了後退,別無他法,他默默祈禱,秦慕蕭和明嘉詡可以給他時間和空間,讓他安然回到鳳舞關。
「皇上,船只準備好了,請皇上和貴妃娘娘先上船。」陳景喊道。
南鳳靈帝一咬牙,挽著柳兒的手上了大船,大船上是南鳳靈帝的近侍暗衛和曉寧樓的高手,船立刻向河道中心劃去,九鳳河不算太寬,水流卻很急,船到中心竟然打起轉來,南鳳靈帝和柳兒驚問怎麼回事,卻見那些侍衛們都盯著河面,顫聲說道︰「河中好像有人」
「那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向水中放箭」南鳳靈帝厲聲說道。
那些侍衛如夢初醒,彎弓搭箭,向水中亂射一通,卻見水中浪花翻騰,從水中竄出數十道人影,向大船撲了過來,手中暗器連發,登時,幾名侍衛落入水中,被湍急水流沖走。
那些人上了大船,徑直向南風靈帝身邊攻來,那些侍衛和曉寧樓殺手護著南鳳靈帝和柳兒向船尾撤去,那邊陳景的船只趕到了,將南鳳靈帝和柳兒救回到原來岸,南鳳靈帝被嚇得面如土色。
「皇上,對岸去不得了,河中既有埋伏,對岸也不會安全。」陳景說道。
南鳳靈帝點頭,「秦慕蕭竟如此奸詐,定是早到了附近,卻來誘惑我軍,如今真是月復背受敵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遠處突然亮起火把長龍,伴著雷鳴般馬蹄聲,一支隊伍從歇鳳亭方向直殺過來,南鳳靈帝大驚,喊道︰「陳寒陽何在?」
「陳寒陽在」陳寒陽叫道。
「朕命令你前去阻敵,務必保證朕退避十里。」南鳳靈帝說完,跳上戰馬,「陳景隨朕護駕。」
陳景護著南鳳靈帝沿九鳳河向西撤去,陳寒陽率兵阻擊西秦國軍隊,南鳳靈帝此時已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全沒有了鎮定,將一切的指揮都交給了陳景。
陳景帶著近十多萬的兵馬潰逃,卻不顯慌亂,確實是將門之後,可是,當他護著南鳳靈帝闖過西秦國兩次圍堵,于正午時分來到鳳舞關門前,卻見鳳舞關城樓上掛著許觀的人頭,鳳舞關城頭,站著的正是西秦國太子秦慕蕭,秦慕蕭的銀衣亮甲閃痛了南鳳靈帝的眼楮。
「城下可是靈帝陛下,多謝靈帝陛下贈送鳳舞關,不如陛下入關,與本宮商談兩國國事如何?」秦慕蕭語帶笑意,激得南鳳靈帝大怒,下令要攻城。
卻不料南鳳軍陣後突然傳來喊殺聲,原來,燕重恩連同九鳳城中的明嘉詡的追兵到了,燕重恩高喊︰「陳景,你老父已經羞愧自殺,你還有臉活著嗎?」。
陳景在馬上搖晃了身軀,面容死灰,他一挺手中大刀,向燕重恩沖去,而柳兒護著南鳳靈帝趁機瘋狂向南奔逃。
燕重恩和明嘉詡二人與陳景人馬展開廝殺,最後卻仍讓陳景撕開了一道口子,陳景率南鳳軍殘兵退走西北。
秦慕蕭大破南鳳軍,南鳳靈帝歷經千辛萬苦返回了南鳳都城鳳凰城,傳下旨意,加強鳳凰城守衛。秦慕蕭攻佔了鳳舞關,向南鳳國月復地進攻的大門已經敞開,南鳳國危矣。
他此時覺得自己猶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連明瑜為他生的小皇子甜美的笑渦也引動不了他一絲柔情關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只有一種想法︰「難道南鳳國真要亡我之手嗎?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是那個妖孽,那個外表看起來美若天仙的妖孽捉住她,將她燒死,祭天,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可是,怎麼捉住她?她就像是九命怪貓,多少次了,躲過了他的精心設計,那麼多人保護她,讓他無計可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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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蕭見陳景向西北撤退,恐儀鳳鎮有失,燕洛雪會有危險,將鳳舞關交給明嘉詡,交代鳳舞關降兵居民如何處理,令燕重恩率兵向南進攻,扼守可能進入離山的通道,並囑咐一定要攻下千里鎮,就帶兵星夜返回了儀鳳鎮。
燕洛雪見他平安歸來,就懸著的心才放回了肚里,但听著他簡單敘述戰況,听說南鳳靈帝大敗潰逃,狼狽萬分,而北燕的陳寒陽竟被四叔逼迫,落得自盡身亡,心中不免淒然,但卻不能對秦慕蕭表露半分,戰場上,自來就是如此,仁慈,同情,只會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