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驀然僵住,耳朵里好像有個聲音無限放大再放大,嗡嗡的很刺耳。
慣性的迅速斜了腦袋朝著他的方向看去。
心里卻在想著,他怎麼會知道?
然而,聯想到某人的出現是那樣的毫無預兆,瀟瀟幡然想到了。易卿雲,極有可能一直都是在這里的所以,才會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可是,為什麼……他會守護在這里呢?
是展慕發現了什麼,所以才特意找來一個收妖師在附近照應嗎?
不會的,展慕不會是那樣有所防備的人。而,易卿雲這個人,她雖沒有過多的接觸,但是也不該大度到閑著沒事做給人當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
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是出于什麼原因呢?就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無意巧路過——事情沒有巧成這樣子的吧?-_-|||
瀟瀟覺得腦袋一下子短路了,想不出來事情的始末,她只能肯定的是︰這次的下咒計劃失敗了,而且還是人贓並獲的那種
「那個,那個……」易卿雲分明沒有再說話,只是板著臉那麼兩袖清風,面色清凜的站著,卻無形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讓瀟瀟止住了後面要辯解的話。
「你知道了。」狐狐輕叩住她的手指暗中一緊,又微微的捏了一把,示意她放心。爾後松開,隨即嘴角一挑,笑容滿面的望向易卿雲,語氣慵懶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多說」
瀟瀟雖然很擔心,但還是緊緊抿住了唇瓣。這個時候,她不敢泄露自己絲毫的害怕。
「的確如此」易卿雲清冷的眼眸掃過來,語氣平平的沒有一點起伏。
那樣的眼神……瀟瀟眉心微皺,像是在哪里見過
狐狸抱著臂,目光黯然地劃過瀟瀟的身上,接著道︰「今晚上,我不想和你動手——」
動手?
這個詞在她的腦中飛速的運轉起來。誒,差一點忘記了,每次這兩個人見面總是打得你死我活的,那樣的場面看的人怵目驚心,就像是兩人有著無法修好的千年深仇大恨。
而這個恨,是因為一個共同的女子——滄月。
狐狸喜歡了她整整一千兩百多年,他不會忘記她。而易卿雲呢,他也是一心一意喜歡著她的吧,那算來的話,也有一千兩百多年了。這樣的喜歡,發生在了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所以,他們三人全都錯過了,也因此留下了怎樣也無法修復的仇恨。
所以,狐狐剛才那樣緊張,是因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易卿雲……
瀟瀟顫著手,鼓著腮幫子死死盯住了對面樹底下的人。月色岑寂,衣袂翻飛,獵獵作響。那修長的雙臂已經從背後伸展開來,手掌上分明托了一樣色澤鮮艷的物件。
是——煉妖壺
那個葫蘆,和自己身上的這個外形毫無半點分別,唯一能讓瀟瀟立刻區別出來的就是那股氣息。那是一種深野竹林般超月兌世俗的觸感,飄渺虛無。而她手中的收妖葫,大概是因為用人世間栽種的梨花瓣煉制而成,卻要實在的多
現在,他拿出這麼厲害的武器,是要發揮收妖師的使命收了狐狐嗎?
易卿雲的臉緊繃著,一動不動杵著,看不出是要打還是不要打。空氣瞬間冷卻下來,夜風「嗖嗖」地穿過灌木叢及矮樹,冷得厲害。
狐狐的臉猶如一張白紙,嘴唇蒼白的可怕。那雙澄澈明淨靜謐如一汪湖水的眼眸安靜的睜著,他的唇角還噙著灼熱絢麗的笑容,和那絕色的面容相依照應,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在瀟瀟的心底逐漸蔓延。
她可以感覺得到,易卿雲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漠和清冽,氣場絕對的懾人。
而狐狸,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正好,」易卿雲終于啟了啟冰冷的唇,眼神一慟,淡淡道,「我也是」
一樣的,不想在今晚動手。
他的手掌向懷里一帶,那道耀眼的金光瞬時消匿在了月色之下。易卿雲拂了拂衣袖,轉過身離去,聲音飄了過來,卻是不大,「解了咒,再走」
「沒問題——」
那個,那啥……瀟瀟同學懵住了。沒有道理啊,沒有理由的事情啊,那個收妖師的本領比狐狸強很多的樣子,怎麼好端端的就收起葫蘆轉身走了?他不是收妖師嗎?他不應該收妖怪嗎?他們不是情敵嗎?
這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發生
狐狐似乎感覺到了瀟瀟的郁悶,伸手揉了揉她柔軟蓬松的長發,靠了過來,「你那什麼表情啊?好像挺遺憾似的」
瀟瀟月復中徘徊著︰本來就很遺憾好不好……錯過了這麼一場大戲。
但是,郁悶歸郁悶,不用打架當然是好的。或許可以這麼解釋,易卿雲大俠今晚心情格外舒暢,所以就不想收妖怪了——可是不帶連瞧著情敵也順眼了啊。易大俠真是沒立場
話說回來,解咒完畢,那麼展慕不還是記得那日發生的事情?
徒勞一場,外加虛驚無限。
瀟瀟想起這一切後,立馬又蔫了
狐狐拍了拍她的肩,「在這里等我一下,很快回來——」他是要去趕著解咒,然後好重新規劃新的計策。
「等一下」瀟瀟條件反射的頭腦一輕,抓住了他就要抽回去的手指,溫溫的,模上去暖呼呼 。再雙眼往前一湊,瞅了瞅,臉色恢復的很快,是不用擔心了。
「恩?」沒道理白送上的豆腐不吃,秉著這條原理,狐狐也就順便的反手輕搭上了某人的女敕爪,模模。
瀟瀟沒顧及到爪子互勾搭的問題,正一門心思惦記著要怎麼跟他說。
「我想,我想……進去看看——」不知道慕學長的睡顏如何啊,突然無限好奇中。不過,更好奇的是,想看看,解咒是嘛玩意
「好。」某只爽快的答應了,繼續模爪子中。
這麼好說話……
瀟瀟心中一喜,猛的一把抓住吃著自己豆腐的那只大手,就往窗戶前推搡,「那快點啊」解咒不等人,越快越好嘛
狐狐在某人的催促下微微一叩頭,拿定了主意。然後拖著她的手就往大門的方向去,只是幾個借步,兩人就到了門前,身形一晃,那道門就如同虛設般穿透過兩人的身體,被擱在了後面。
雖然說,這樣的穿牆之術,瀟瀟已經體驗過了,但是,因為一直憧憬在爬窗的高技術活動中,她顯然沒反應過來這一後招,不由得有些納悶,「不是應該從那里走嘛?」
狐狐順著她的手指及眼神看過去,腦門一汗,「不是,這里也是一樣的」
「怎麼會是一樣的?一個是門,一個是窗。」瀟瀟很不滿意的瞪了他一眼。這家伙,不會是故意不帶她走窗戶吧,這麼一想後,越加覺得爬窗更帥了
這只臭狐狸——
狐狐比小白菜還委屈︰「進來了不就好了,管他從哪里進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貌似是趕緊給展慕解咒,而不是糾結于窗戶和門的問題吧。
在瀟瀟的幾輪冷凍光線下,終于在展慕的臥室里得到了暫緩。
展慕的臥室很大也很干淨,清一色的冷色調,面朝著陽台的方向擱了一張深黑色的書桌,上面隨意的擺著幾本書籍,其中一本呈打開的模樣,看來是最近閱讀的。瀟瀟隨意的用手壓住書頁轉過封面看了一眼,是一本外文書,展慕的英語應該是極好的吧。
桌子的前面是一張鋪著灰白色圖紋床單的軟褥,上面閉目安靜睡著的正是展慕。藤蔓般彎曲的頭發凌亂的壓在腦後,睫毛難得溫順的熨貼著光潔的肌膚,眉輕輕地揚起,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帥到令人屏住呼吸。
淡淡的甘草氣息在屋子里靜靜環繞著,他,睡的極為安詳。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睡顏中的展慕沒有那樣的冰冷淡漠,即使眉心是弱弱的蹙起的,卻有一種小孩子般的恬靜,這樣子的他,讓瀟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在她的腦中沉寂了那麼久那麼久,久的就連她自己都要忘記了,卻還是在這麼一天,輕而易舉的復蘇過來
展慕的話再次低低的響在耳畔,「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不相信,你把我也忘了」
「五月十號。」
小泉,他,是小泉。
若他是小泉,她又怎麼可能會忘得掉他。
只是,因為一些不好的記憶,所以,她才會選擇遺忘,不記得。
而並不是,真的都已忘得一干二淨
瀟瀟的眼神滯滯的落在他的臉頰上,眉目上,額頭上……然後一點一點逐漸連接起來,形成一幅血肉飽滿而鮮明的圖畫。胸口驀然絲絲抽疼,細微的痛楚迅速逃逸于血液脈絡之間,輕盈得仿佛從未發生般自然。
因為是他,所以……她怎樣都不想傷害他了
狐狐已經做好準備,開始解咒。
他衣袖輕舞,自然的凌空一甩,懷中便多了那架七弦古琴來,盤旋著雙膝床前盈盈而坐,口中念念有詞著什麼,一串串音符就如同精靈一般從七根白弦中跳躍出來,交纏相匯于半空之中。緊接著,似乎有股意念牽引著什麼,一道銀色的絲線就從展慕那飽滿光潔的額頭前穿透肌膚而出,被那些音符引領著,重新沒入了琴弦。
展慕的眉頭忽而一皺,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睫毛不安分的向上一顫。
他,不會是覺得哪里不舒服吧?
瀟瀟顧不得什麼,只想著千萬不能讓他有事。身子向前一探,想去看看他的臉,卻沒料到腳底匆忙的絆倒他床前的拖鞋,重心一歪就忽的撲向床上的人。
狐狸也預料到了什麼,飛速的伸了手想去制止她。
然而,糟糕
瀟瀟的腦海中只劃過這個念頭,那張安靜的睡顏就猝然的張開了。
展慕的眼底如濃霧一般深深地旋繞著,深不見底。
下顎繃了繃,緊而眉目深鎖,冷冷道︰「你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