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女乃女乃已去鄰居家串門了,劉杰照舊去學武術,家里就我和安媽兩人。
我支起畫架,開始設計服裝,安媽打開音響,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
安媽目不轉楮地盯著肚子上鼓起的碩大的球,好半天才轉過頭詢問道︰「有沒什麼事是我可以干的?一靜下來我就心慌,愛胡思亂想,自己調整不過來。」
「你還能胡思亂想些什麼?」愛情事業家庭都有了,還有什麼可愁的?
「想我女兒都8歲了,還老蚌生珠,等他生的時候,你九歲生日也快到了。」
「大姑比老爸大十歲,老爸比ど叔大十二歲。」
「這能比麼,現在都提倡少生優生。」安媽氣憤。
「兩個不正好麼?這算多?」我可是盼了好久盼了個弟弟或妹妹出來啊,沒想到還沒出生就被親媽嫌棄了。
「可憐我的罰款啊,夠我一筆大生意了,我又得多花多少心血才能掙回來啊!養他又得破費多少心力物力財力啊!」安媽裝模作樣地哭訴。
我捏緊手中的筆,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沖動,孕婦是老大。我平復下躁動的情緒,安撫道︰「放心吧,老爸養得起啦,我都不介意多個人和我分享寵愛,你介意什麼?」
「敢情又不是你生,痛的是我啊,沒想到九年後,我要再受一次生子的痛,本來以為有計劃生育,沒想到白高興了一場。」若是你表情更痛不欲生一點,我會提醒自己多相信你一點。
「寶寶听力已經發育了哦,再這麼口無遮攔,小心寶寶長大後不孝順你。」
安媽無所謂地擺擺手,輕快道︰「只要好兒孝順就好了,我又不難養,有吃有喝就行,好兒是我最心肝疼的寶貝兒。」
我終于停下筆,今天的安媽確實怪異,平時心情再好也不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今天算是開先河了。
安媽被我盯得心虛,強笑︰「我千辛萬苦生下個小包子給你玩,你看我為了你多用心良苦啊,為你的生活增色添彩不計余力。」
安媽如此明顯地標榜自己,傻瓜都知道她意圖不軌,更何況我腦袋再正常不過,問︰「你是有什麼事要我解決?直說吧,不是太麻煩的話,我…」
安媽「哎喲」痛叫一聲,打斷我的未盡之語,我心狂跳,連忙站直跑到安媽身邊,忙不迭問道︰「怎麼了,哪有不舒服,是腿抽筋還是肚子?」眼楮觀察安媽的臉色,雙手不斷給安媽的小腿按摩。
安媽歇了會,才吁口氣,咬牙道︰「這兔崽子,剛剛一腳踢的可真狠,以前也只是輕輕地動,今兒個不知怎麼了?」
我听後,放下心,想站起來,才發現腳綿軟無力,一陣虛月兌感,我苦笑道︰「媽,扶我一把,下次別再嚇我,照你這樣下去,心髒病遲早要被你嚇出來。」
安媽看我慘白的臉色,縮縮脖子干巴巴地笑了笑,撐起身子扶著我的手臂,還特殷勤地搬來板凳,道︰「我這不是也沒有準備麼,下次不會了,我注意下,絕對不大驚小怪,嚇到我的好兒了。」
我有氣無力地瞪了安媽一眼︰「還想有下次?」
「沒沒沒……我一定戒驕戒躁,做個老實本分的優雅孕婦。」安媽這次答應的快速,毫不遲疑。
「你看吧,我就說孩子能听到,剛剛還報復你了一把,看你還敢得罪他不?」我幸災樂禍地笑。
安媽也笑罵︰「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我催促︰「你有事還是快交待了吧,我時間緊呢,還有正事做呢。」
安媽扭捏︰「你去讀書了,該不會就不管我的工作室了吧?」
「誰跟你講我不管了?」
安媽疑惑道︰「學習不該一心一意麼?」
我安慰道︰「初中我還是有余力的啦,放心好了,等媽媽有能力獨擋一面的時候,我再退出好了。」
安媽驚喜,嘴還沒翹又彎下去︰「若是耽誤你的學習怎麼辦,都怪我沒用,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女兒來操心。」
我心軟成了一團,安慰道︰「等我到時候拿成績單回來後就知道了,若是成績不理想的話,我再不管好不好?」
安媽好像早就在等我這一句一樣,立馬同意道︰「好。」
我真懷疑剛剛她是不是真擔心我,為我考慮。
我回到座位繼續未完成的畫作,安媽又道︰「你出門的時候順道把我昨天完成的布料拿到工作室去,謝謝好兒啦,我睡啦。」
說完,安媽已經閉上眼楮醞釀睡意去了。
我開始專心作畫,帶我完成的時候,我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已經五點了,我觀賞下自己的作品,畫技提升了很多。
我是在給媽媽畫第一幅作品的時候,被安媽以為有畫畫天賦,強迫性地去少年宮報了個畫畫班,我上輩子學畫畫是自己從漫畫開始琢磨出來的,一直都是自習為主,想想經過系統教導也不錯,便听從了安排。
學了兩年,基礎技巧掌握好了,就沒有去了,平時也得經常去楊爺爺家做客的張爺爺的偶爾指導,受益匪淺。
我給媽媽蓋了件薄毯,將畫作和布料裝在黑色袋子里,帶上鑰匙出門去了。
博采大廈距景明園區不遠,出租車10分鐘左右的路程,安媽在大廈租了一層樓作為工作室,我爬樓梯走到第七層,安慰自己是鍛煉身體好了,畢竟我還沒從電梯的陰影中走出來。
進了樓梯口,我直奔設計部,向負責人交待完該做的事情後,我道︰「等下有事,我先走了,祝各位工作愉快!」
負責人道︰「再忙也別忘了我們的精神食糧,有了新創意記得要想念我們哦。」
「放心吧,不會忘記你們的。再見。」我擺擺手。
「好走!再見!」
我下車來到C市少年宮正門,我已有一年多沒來了,整個少年宮佔地兩萬多平方米,我一直沒有走全過,早點來就是想參觀一下。
少年宮依山而建,山壁上「少年宮」三個豎排的楷體紅色大字醒目張揚,大門進去正中間高高掛起隨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再前方是一個巨型花壇,將路分成左右兩方,正前方一座石橋,橋柱上放著銅質的名人頭像,柱體刻有此人的出生死亡日期以及生平事跡,我沿橋而上,周圍建築新奇大膽,顏色鮮艷,很是迎合孩子們的品味。
走廊深深,我最後決定去看看自己當初學畫畫的地方,想起當初學畫畫的經歷,不得不感嘆少年宮人才濟濟啊,一個個明明還是貪玩的年紀,或多活少都拿了幾個獎,更有人獲得過「市級兒童繪畫大賽一等獎」,C市幼兒節目的小主持人也是在這里的主持班篩選的,少年宮就是不少精英人才的聚集地。
我漫步到素描班,透過低矮的窗戶看向里面,這是大班,學生大多數八到十二歲,教室很安靜,學生們正低頭作畫,光線充足,老師走在教室道,偶爾彎腰為學生指點講解,氛圍祥和。
抬頭的一瞬間,老師看到了我,第一反應是微笑朝我點頭打招呼,我也回了個微笑。
老師姓趙,帶我讀過大班,當時我是班上最小的一名學生,對我頗多照顧,是位十分溫和有涵養的老師。
他走出教室小心關上門,盡量不發出聲響,拉我到身邊,蹲身問道︰「這不是安好麼,長高了不少。」
「恩,有打擾到你上課麼?」
「沒,我讓他們自己練習,你怎麼會到少年宮來啊?有我需要幫忙的麼?」
我微微搖頭︰「我是來找哥哥的,順便看看素描班的現在情況。」
「哦,安好有沒一直堅持畫啊?」
我點頭。
趙老師嘴畔弧度向上翹了些許,欣慰道︰「你是個有天賦的孩子,觀察細微,畫又有靈氣,莫要辜負了上天給你的厚愛,繼續努力下去。」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能不斷點頭,我是喜歡畫畫的,就像人愛觀賞美的天性一樣,仿佛是我的本能,毫無緣由的喜歡,我是用心在畫我的靈魂。
趙老師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打扮休閑,是個很有孩子緣的人,他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對我道︰「我這有四份國際少年兒童繪畫大賽的報名單,你也算是我的學生,我希望你參加兒童組,有沒有興趣參加?」
說實話,若真的讓我跟這一群小孩子競爭,有欺凌弱小的感覺,但我是沒有正義感的,最主要的還是擔心程序復雜,很麻煩,我也沒有求得名次的榮譽感,參加的意願不強。
可是看到趙老師鼓勵的眼神,我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這是一個真心為我好的人,我不能因為他對我的關心而隨便揮霍他的好意。
趙老師看我一直沉默,對我也有多少了解,繼續道︰「比賽是有初賽、復賽和決賽的,我們要先拿你的作品參選,通過復賽的成員才有機會去現場參加決賽,專業評委現場出題,參選人員現場作畫評分,兩個作品的總分才算是個人的總成績,你試一試吧,說不定到不了決賽呢,不就也沒多少麻煩嗎,不過就畫幅畫而已。」
我郁卒,有這麼勸人的嗎,為了讓我參加連進不了決賽的話都說的出來。不過,參加看看吧,也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孩子們的想象力是強大的,任何人都有自己值得學習的地方。
我答應道︰「好啊,我試試看吧,盡力而為。」
老師達成所願,笑道︰「來,我去辦公室把報名單給你,具體的活動細節我到時通知你,這是我家電話號碼,有問題找我。」趙老師掏出便貼寫了串號碼給我。
我接過塞口袋里,微彎腰,正聲道︰「謝謝老師!」
一直到我從辦公室回到武館的時候,還在為自己跑一趟少年宮就攬了一場比賽感到好笑,生活充滿了不可預見性,多麼美妙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