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發現爸爸竟然在家,正給媽媽的腿部按摩,安媽仰躺在長椅上,香蕉吃的津津有味。我放下書包,蹲在安爸面前,和安爸一起給安媽紅腫的小腿按摩,問道︰「女乃女乃呢?」
「這不看我在家,急著出去買針線,听說要學刺繡。」安爸無奈道,可是眼楮里卻流露出笑意。
我擔憂道︰「不需要買個老花鏡嗎?扎到手怎麼辦?」女乃女乃喜歡干的事情家人都不會阻止,甚至還會創造條件慫恿女乃女乃去干,老人家的身體本就是越活動越靈活。
安爸難得語氣中透出得意︰「你女乃女乃那一身縫補技術,閉著眼楮都不會扎到手,當年親手扎的布鞋穿都穿不完,針腳細密,又美觀又結實。」
我也想起自己的那雙紅底小花布鞋,懷念道︰「現在都穿不到手工做的布鞋了。」又驚奇,疑惑道︰「女乃女乃怎麼會忽然想起要學刺繡了?」無風不起浪。
「誰知道,可能別的老人家打發時間隨便繡繡就這麼受到他人歡迎變流行了,還能怎樣?」安爸攤手。
安媽馬上嚷嚷︰「別停,難受。」
安爸抖抖手,揉地更加賣力。
我提議道︰「要不,請個保姆吧,女乃女乃每天只有我們回家才能走開,太辛苦了。」
安媽道︰「我早就講過,你女乃女乃不听,說不放心別人照顧,沒自己家人照顧的細心。」
安媽的氣色紅潤,除了暴躁點,沒有焦慮不安等負面情緒,因為是第二胎,也不擔憂、不胡思亂想,心理狀況良好,給女乃女乃省去不少精力。
我看安媽悠哉悠哉的樣子,繼續道︰「名字想好沒?」
安媽手一揮,瀟灑道︰「女乃女乃說交給她了,直接找關系看風水時辰來取,不用我們操心。」
「哦。」女乃女乃比較迷信,雖然我們都不以為然,但都尊重女乃女乃的意見,反正一個名字而已,叫什麼都還是叫,一听我的名字,就知道這對無良父母對取名多不上心了。
按摩了大概半個小時,安媽開始犯困,安爸小心翼翼地將安媽抱進臥室,換了身休閑服出來後拉我進書房,安爸沒多說,只是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文件。
我接過,掃一眼標題,是與開夜店有關的信息資料,我驚嘆道︰「才過一天,效率好高,真佩服他們。」
「你只管擬好計劃書,其他事宜交給我,你還小,不要跟他們接觸太深,以免引來暗處的危險,他們野心不小。」安爸抽出教材書自學,安爸畢業後繼續讀研究生。
「機遇都存在風險,我會注意。」我坐在桌子的另一邊,認真翻看,右手執筆,以便隨時劃重點。
「下個月初我投資負責的建築隊要開工了,到時候會很忙,你多看顧些你媽,她行動愈發不方便了。」安爸蹙眉,右手拇指和食指慢揉兩眼間處的鼻梁骨。
我看著安爸只在我面前出現的疲憊表情,心髒瞬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抓緊撕扯一般,疼痛難忍,不知道爸爸在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拼搏,我似被點了啞穴一般,張嘴硬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安爸沒听到我回答的聲音,疑惑地抬頭,看我淚盈于睫,小嘴半張,表情惶恐,極力瞪大眼楮愣愣地看著自己,一下子站起身,緊張道︰「好兒,怎麼了,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我回過神,左手蓋住緊捏著我右胳膊的那只保養得意的大手,哽咽道︰「爸,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現在擁有的已經夠我們吃穿一輩子了啊,你為什麼還這麼累呢?我該怎麼辦,我能為您做些什麼?」我仰頭望著爸爸刀削般的下巴,死死抓住安爸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的最後一根浮木。
安爸抱起我放在膝蓋上,坐在我的板凳上,輕撫我後背,聲音低沉溫柔︰「爸爸不累,真的,爸爸不累,爸爸知道好兒是爸爸的乖女兒,別擔心,沒事,沒事……」
我耳邊一直回響爸爸特有的磁性嗓音,听著爸爸一直重復「沒事,沒事」兩個字,一時間心中涌起的想法破口而出︰「爸,你別辦那建築公司了吧,你也不至于這麼累了,我好心疼。」
安爸壓抑地笑,我甚至能感覺到耳邊胸腔的震動︰「傻瓜,好兒也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合同都簽好了哪能容易反悔,違約金我傾家蕩產都賠不夠,你們流落街頭了怎麼辦?」
安爸掏出兜里的手帕替我擦眼淚,安慰道︰「別哭了,被媽媽看見了以為我欺負你,找我算賬怎麼辦?」
我不好意思地低頭,我一直都堅強有韌性,甚至倔強,但總在家人面前喪失平常心,幾十歲的人了還哭鼻子,沙啞道︰「這次工程很麻煩麼?」憑安爸的能力還這麼費心費力,疲態盡顯。
「是政府規劃項目,多謹慎完善些更好,放心啦,也只是前期工作累點,瑣碎事多,小孩子亂操心些什麼啊。」
我搶過手帕胡亂擼一把鼻涕,耍賴道︰「我就是不喜歡你這麼累,不喜歡也不想看到,我不管,你要是生病,我就……我就把存折燒了,看你怎麼辦。哼!」
「哎喲,我家小老虎發威了,我好怕,看來我一定得照顧好自己身體了,不然被咬了,惹小老虎生氣了就不得了了。」安爸樓緊我的身子左右搖晃,可憐巴巴地道。
我破涕為笑,警告道︰「你知道最好,我生氣的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
安爸附和道︰「那是,好兒那麼厲害,我哪有不從的道理。」安爸的聲音瞬間變的正經無比︰「不過,男人都是有野心的,想在事業上闖出一片天來體會得到的成就感,我也不例外,但讓你們過上肆意的日子才是我最大的滿足,你一定要每天開開心心才好。」
「爸爸,我永遠支持你。」我舉起拳頭使勁錘錘安爸的胸膛。
安爸開懷一笑,親了親我的臉蛋,額頭抵住我腦側使勁拱了拱,我不干,側頭將臉上半干的眼淚擦到爸爸的額頭上。
安爸很愛干淨,一下子直起上半身,遠離我腦袋,居高俯視,眼神嫌棄。
我心情平復不少,低聲道︰「我知道有‘得’必有‘舍’,不管未來發生任何不可預料的事,你要讓我知道,和爸爸一起面對。」
「既然我們早都不是純淨的人了,自然不怕別人的任何手段,好兒都有勇氣面對,爸爸又怎麼會退縮呢。」安爸不在意地一笑,輕模我的後腦勺。
「我能替你做些什麼,若我能做到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叮囑道
「放心好了,家里的免費資源不用白不用,你看,我不是有叫你寫計劃書嗎?」。安爸指指桌上攤開的文件。
「我一定好好干,讓他們刮目相看,爸爸在奇叔叔面前肯定倍兒有面子。」
「順便幫我照顧好媽媽。」安爸敲我額頭,補充道。
「安拉,祝爸爸事業有成,得償所願!」我鼓勵道。
安爸開頭︰「父女同心。」
我們一起信心十足地吼︰「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