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一出口,樂頌白玉般的膚色,立刻泛出了青光。
「萱兒,何事聊得如此開心?」
芷萱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寧修良的身影一閃,從一株繽紛盛開的桃樹後走出來。
那桃樹不過女子手腕粗細而已,他怎麼能夠藏身其後,讓人一點也沒察覺到呢?
下意識的看一眼樂頌,芷萱淺笑道︰「修良哥哥叫我前來,自己卻躲在樹後,這玩的是哪一出?」
寧修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樂頌,卻見他漫不經心的看著遠處的幾枝迎春花,心事重重的樣子。
芷萱見他看向樂頌的眼神游移不定,似乎還含著一絲敵意,心頭不由一凜,該不會這小叔子也對自家的親嫂嫂也有意思吧!
心頭正想著,冷不防寧修良已來到她身邊,輕輕抬起一只手,向她伸過來。
下意識的扭身一躲,芷萱免不了心生怨氣,這里可不是頤園,別說小叔子樂頌還在旁邊,單是這園子里來個賞花、過路的,一不小心瞧了去,她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寧修良手指落了空,面色不由得一暗,又見她東張西望,一副不自在的模樣,心頭頓時黯然了幾分。
不知道何時,樂頌已經轉過身來,也恰巧看到了這一幕。
因為芷萱的躲閃,令得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各自心中都緊了一緊。
「修良兄,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害得我好找!」還是樂頌反應得快,唇角一勾,笑意吟吟的說。
寧修良見了,也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卻並沒有接他的話,轉而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那只手伸出來,掌中握著的,卻是一小束開得粉燦燦的桃花。
「萱兒,你最喜歡的——」
原來,方才左等右等,都不見芷萱的身影,寧修良見桃花開得正艷,就獨自跑到桃林深處,精挑細選了這麼一小束,打算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
這兩天來,她雖不再和自己吵鬧,卻安靜得讓他愈加的心神不寧了。
芷萱一時愣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這桃花好看倒是好看,但由寧修良送來,卻總有些曖昧不明的成分,盡管不清楚桃花暗含的花語是什麼,但「桃花運」這三個字的含義她還是懂得的。
終于,她銀牙一咬︰「鴛兒,還不快找個瓶子將這花插起來!」
笑眯眯的看著鴛兒接過桃花遠去,她總算是舒了一口氣,當然,寧修良詫異的眼神也如數落入了她的眼中。
「原來嫂嫂最愛的是這妖嬈無比的桃花,改明兒我也讓人在樂府種上一片兒,屆時也好請嫂嫂一同賞花!」
芷萱總覺得,這個偽娘小叔子笑得有些古怪,但從他的話里又偏偏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就往那亭子里走去。
「等一等!」
她剛抬足,就被樂頌叫住,緊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伸向她的發絲,隨即拈起兩片不知何時跌落的桃花瓣,孩子氣的對她笑。
「都說美人愛鮮花,可這桃花也抵不住嫂嫂的嬌顏,想要一親芳澤呢!」
他這話一出,芷萱和寧修良兩個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她沒想到,這偽娘小叔子看似單純,竟然說出這樣輕薄的話來,也難怪,一開始寧修良看他的眼神就不那麼和善。
「小叔今年年齡幾何了?」
樂頌笑眯眯的脆生答︰「等到七夕那一日,我就十七了。」
「小叔是七夕那一日出生的?」芷萱口中好奇,心頭卻暗自思忖,難怪長了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原來天生就是個情種。
「如果我沒有記錯,到了那一日,嫂嫂應該也有十五了……」
芷萱一愣,寧二小姐也是七月十五出生的?暴汗啊!
「可惜啊——」樂頌似乎並沒有留意到身邊倆人的神情,自顧嘆息著。
不就是同一日過生日嗎?有什麼可惜的!芷萱有些沒來由的不滿,這個偽娘小叔子以為自己樂意跟他同一日出生啊,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回到十五年前從來一次呢!
「可惜什麼?」到底是寧修良著了他的道兒,忍不住問出口。
樂頌忽然換了一副極其認真的面孔︰「早在嫂嫂嫁過來的那一日,家母就定好了日子,要讓哥哥和嫂嫂在今年七夕圓房的……」
芷萱的素淨的一張小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
「樂頌!」寧修良怒了︰「好端端的,你到我寧府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麼?你若再提你那個死鬼……」
芷萱趕緊一把扯住他的袍袖︰「小叔來此,若是看望我這個未亡人,嫂嫂在此謝過了,若要憑吊你哥哥,還是回樂府更為合適。」
樂頌眼中一黯,足足盯了她十數秒,眼瞼一垂,落在她抓住寧修良袍袖的手上,沉默片刻,忽而沖著倆人施上一禮︰「在下失禮了,還請嫂嫂、寧大公子見諒!」
芷萱有點莫名其妙,這個偽娘小叔子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怎麼跟演電影似的,一會兒一個樣兒。
她這一愣神的工夫,寧修良手腕一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指。
「日後你若再這樣,就請不要再來寧府了!」
樂頌頜首不語。
直到走近了,芷萱才看清那屹立在萬花叢中的小亭,做工精致華麗自不必說,單是亭柱上的八個大字就令她心頭一驚。
盡管一貫對于書法沒什麼研究,但她經過仔細辨認,還是把那龍飛鳳舞的字跡看了個清楚。
「岸芷汀蘭……」
「萱草忘憂。」
她沒想到,自己剛念出身前的四個字,寧修良就緊接著讀出了後四個字。
他話音剛落,芷萱就面一紅,後悔不迭。
「方才沒有留意,如今才猛然驚覺,這園子里的一草一木只怕都是為嫂嫂而生的呢!」樂頌一臉驚訝的撫掌大笑。
芷萱大窘,想那寧二小姐本為妾生庶女,在這太師府中,立足尚且不易,除了寧修良,誰又會為她建造亭台、種植桃林呢?
想到這里,她不由忐忑,如果真是這樣,想來在這太師府中,兄妹倆人之間的不倫之戀恐怕早就遮掩不住,可自己做了一整年的大少女乃女乃,怎麼竟沒听到半點兒風聲呢?
最要命的是,看那樂頌的言談,似乎對此事也已有所耳聞,今日前來,他究竟所為何事?
「鴛兒快來——」遠遠的看見鴛兒過來,芷萱忙不顧形象的喚她︰「你怎麼才來,本小姐月復痛難忍,快快扶了我回園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