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萱謝過玉清公主,回到角落的位置上,這才發現,寧修良的臉色比先前好看了許多,不用看也能猜到,大少女乃女乃自討沒趣,臉色自然又難看了幾分。
一大家子又敘了一會兒話,玉清公主便借口長途奔波,身子乏了,移身府中特意為她準備的玉清園歇息去了。
想那玉清公主早過慣了宮中錦衣玉食的生活,寧太師府雖然顯貴,卻是如何也比不上宮中奢華,這樣一來,呆了兩三日,她頗感無趣,加上與府中所謂的兄弟姐妹們並不相熟,又礙于自身公主身份,自然不肯不到旁人的園中玩耍,不由感到心浮氣躁,諸事不順心。
這日一早,芷萱等人正在寧老夫人房中請安,卻見玉清公主眉目含笑的走了過來。
「菀瑩來啦,快快,里面請!」寧夫人遠遠瞧見,忙走上前去,牽住她的手,親昵得不得了。
然而,玉清公主似乎還不太習慣她這樣的舉動,面上微微僵了一下,卻也順勢進了堂屋。
「娘——」她含羞帶怯的輕呼出口。
芷萱立在門邊,听得清楚,不由想起身為庶女的寧而小姐,明明梅姨娘才是她的生母,卻只能在暗地里喚一聲娘親,平素里,卻要直呼其為梅姨娘,反倒對嫡母畢恭畢敬的稱一聲母親,如今,玉清公主的處境,與其又是何等的相同。
事實上,對于她這樣的稱謂,寧夫人不僅不以為意,反而覺得無限榮光,還不是因為那個被自己親生女兒喚作「母後」的,是身世尊貴的皇後娘娘。
單從這一點來看,兩者又是多麼的不同。
直到寧夫人領著玉清公主走到寧老夫人身側,芷萱才發現,她的身後,卻還跟著一人,正是前幾日才見過的樂頌。
「見過寧老夫人,見過寧夫人——」他風度翩翩的施上一禮,唇角彎彎的,像是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免禮,免禮……」
寧老夫人一連迭聲的話還未說完,玉清公主就忍不住雀躍。
「今日樂世子來,是想邀請家中姐妹到樂府赴宴的。」
「赴什麼宴?」
很顯然,如今並非節慶日,也沒听聞樂府有什麼喜事,這赴宴倆字,實在出人意料,不光是寧老夫人好奇,屋內的眾人也都是一臉疑惑。
「稟老夫人,是這樣的,在回揚州的途中,公主言及希望能去樂府拜訪家父,在下自然不敢怠慢,回府稟明家父,有意為公主接風洗塵,還望公主能夠賞臉!」樂頌一臉笑容,娓娓道來,卻也叫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既是如此,不如就讓修良陪菀瑩過府,也代老身問候一下!」寧老夫人听了,隨即笑道。
樂頌笑容不變,卻將目光投向一側的玉清公主。
公主見了,自是明白他的難言之處,忙搖了搖寧老夫人的胳膊,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兒說︰「樂丞相他老人家據說最近身子也不大好,菀瑩拜訪完了,也不好多加叨擾,樂世子設宴,自然不僅請了寧府的人,還捎帶請了揚州城中門閥顯貴家的兒女,這種場合,寧家自然不能輸了場面,當然是去的人越多越好啦!」
寧老夫人面上一怔︰「菀瑩的意思是?」
玉清公主此刻倒是豪氣萬千,袍袖一揮︰「依我看啊,就讓府中公子小姐們都一並去熱鬧熱鬧好了!」
「這——」
她這話一出,連寧夫人面上都顯出難色來。
芷萱呆在角落里,自是每一句話都听得清楚,假裝無意識的掃一眼立在廳中的樂頌,見他仍是一副含而不露的笑容,她心頭立刻明白,這主意,只怕並非玉清公主所想,而是他在旁慫恿所致。
這麼想著,果然見寧老夫人的目光向自己這邊掃過來。
「菀瑩忘了,這些弟弟妹妹們都還年紀尚小,那樣的場合,去了也只能添亂子,依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
寧夫人的話說得頗合情理,玉清公主想了想,也不得不點頭︰「那他們就不要去了!」說完,她扭頭看向樂頌,倒是十分在意他的意見。
「而且,大少女乃女乃如今有孕在身,也是斷然不能前去的……」
玉清公主不喜歡大少女乃女乃,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只是她這話說得甚是體貼,就連躍躍欲試的大少女乃女乃也反駁不得。
「還是菀瑩想得周到啊,還有……」
寧夫人眼見人選一下子剔除得差不多了,忙開口要將芷萱摘除,卻被樂頌不緊不慢的打斷了。
「嫂嫂本是守寡之身,不便外出,可她是我們樂家的媳婦,數月不見,正好借此機會拜見公婆,順帶整理大哥的遺物,卻是恰好不過了!」
芷萱本欲主動要求退出的,卻叫樂頌搶先一步發話,而且字句合情合理,叫人無從反駁,她也只好靜立原處,等候上頭發落了。
寧夫人與寧老夫人對視一眼,見其並無強力阻攔的意思,也只得應允。
「這樣也好——」她將目光移到芷萱身上︰「萱兒理當謹記自己的身份,服喪其間,不得叫人拿了話柄去,說我們寧府的女兒……」
她話沒說完,卻叫寧老夫人搶了去︰「既然定下了,你們便都各自回去準備準備,散了吧!」
幾個小少爺、小小姐倒是沒有什麼,對于赴宴,他們壓根兒就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反倒是大少女乃女乃的臉色有些陰郁,卻又找不到發泄的主兒,只得懊惱的照著肚子捶了一拳。
「你——」不想,這一幕,卻叫寧修良看了個一清二楚。
見夫君目光凌厲的瞪著自己,她不由得委屈︰「其實,大夫也有同妾身說起過,懷孕其間,是需要多加活動的,這樣生產的時候才容易快速產出,母子平安……」
「莫非,這寧府的園子還不夠你活動的嗎?」。說完這句話,他索性扔下她獨自快步離去。
其實,寧修良心中也不是沒有芥蒂的,他何嘗看不出,那個樂頌繞著圈子非得讓萱兒去樂府,必定是別有用心的,偏偏,萱兒那麼冰雪聰明的女子,卻又絲毫沒有婉拒的意思,這怎麼能叫他不心煩氣躁。
這麼想著,無意識的抬頭一看,恰巧看到芷萱優雅的走在前方不遠處,正欲疾步追上去,卻冷不丁被人從身後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