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枝的話,你可听明白了?」見她一直默然不語,玉清公主忍不住了。
然而,芷萱卻依然閉口不言,不是她不想說,事實上是,無論她怎麼說,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你是說,樂歌冥壽的那一日,萱兒曾和樂世子在喜膳飯莊逗留過?」倒是寧修良眉頭微蹙,忍不住上前詢問。
「奴婢表兄說,當時並沒見到隨行的丫頭和馬夫……」
「夠了!」大約是對那些細節有了不好的預感,寧修良低斥一聲,道︰「此事不是早已說清,因為馬車墜下山崖,他們才到喜膳飯莊用飯的麼,而且,不蒙將軍家的小姐也在場。」
他不提這不蒙嫣霞倒還好,芷萱本來已經想好了對策,此刻听他這麼一說,玉清公主勢必要尋了人來對質,若是一旦證實了她在撒謊,那倆人單獨相處的情形,就算她有一千張嘴,也難以說清了。
抬眼偷瞄一眼,樂頌並沒有任何站出來說話的意思,反而臉上掛著一種令人捉模不定的神情,兀自坐在一旁,拈了一塊綠豆糕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一見他這模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好歹人是他帶出寧府的,就算不偏幫,說出事實的真相也是理所應當的啊!
「哥哥當真相信,不蒙嫣霞會去那樣的地方嗎?」。玉清公主听了,倒沒有立即命人去請不蒙嫣霞,只是點出了事實遺漏。
事實上,但凡清楚有不蒙嫣霞這個人的,便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關于她的故事。
不蒙將軍之所以算得上是當朝最讓女子心儀的大丈夫,倒不是他長得多麼英俊,也並非他府中有多少金銀,而是因為,他是本朝唯一一個沒有納妾的權貴男子,最難能可貴的是,盡管多年來,自從他的妻子因頭胎難產險些喪命之後,就被太醫斷言再不能生育,他對她的憐愛也絲毫未曾動搖過。
而作為不蒙將軍唯一的女兒,不蒙嫣霞從小便與尋常女子不同,不僅對于女紅釵裙毫無興趣,還耳聞目染的愛上了舞槍弄棒,也因此毫無小女子的嬌媚矯情,倒是性情直率,很有些其父雷厲風行的作風,以她這種性情,斷然是不會因為吃一頓可口的飯菜,跑到喜膳飯莊那樣的地方去的。
見寧修良遲疑,冬枝忙道︰「公主若是想知道,奴婢去請嫣霞小姐過來一問便知。」
「原來你們都在這兒,害得我們好找——」說話的,是去而復返的慕容郡主。
而她手中緊緊挽住的,正是不蒙嫣霞。
原來,她們三人到了岸邊,不見樂頌他們,先也沒太在意,玩了一會兒,卻遲遲不見他們過來,這才找了回來。
「嫣霞妹妹,你來得可真巧——」玉清公主見了,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上月初時,你可曾去過喜膳飯莊?」
她這話一問出口,芷萱便忍不住閉上了雙眼,以不蒙嫣霞的性子,自然不會有那許多的心眼子,還不得據實以告啊!
果然,「喜膳飯莊?」她反問一句,似從未听過這麼一個名字一樣。
湖心亭里沉悶的空氣令芷萱頭昏腦脹,很顯然,一定是哪里出了什麼問題,但她腦子里此刻一片漿糊,什麼思緒也理不出來。
倆人的反應瞧在玉清公主眼里,自然十分滿意,她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沒听過沒有關系……今日瞧著,嫣霞妹妹與樂府大少夫人似乎相談甚歡,看來倒是早就熟識啊?」
陷阱。這分明是個陷阱!
芷萱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今日見到不蒙嫣霞時,身邊只有樂頌和表少爺,若不是表少爺告密的話,她應該不清楚倆人是初識才對,可是……她突然感到心中漏跳一拍,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篤定的認為,不是樂頌故意泄露的呢?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可是一直冷眼旁觀啊!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不蒙嫣霞忽然語出驚人。
「公主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那日心情大好,獨自策馬出城,不知不覺就過了晌午,途見一間飯莊,好像就是公主說的那個名兒……」
芷萱一听,頓時懵了,不由循聲看去,卻見她面上含笑,一臉輕松,仿若一點沒受到亭中氛圍的影響。
「那一日,見到樂府大少夫人,那可真是驚若天人啊!本來就長得出塵若畫的傾城之姿,卻又偏偏著了一身素淨的衣裳,更是宛若天上仙子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嫣霞當時就忍不住感嘆,若我身為男兒,也定然要娶這樣的女子為妻……」
「夠了!」眼見著不蒙嫣霞將芷萱夸得「天上僅有,世間絕無」的,玉清公主面色一變,卻是惱了。
她這樣的反應,芷萱很受用,盡管她根本鬧不清不蒙嫣霞為什麼會撒謊,她這樣說,擺明了是在袒護自己,以她的機敏過人,自然不難看出這亭中異常的氛圍,但以倆人粗淺的交情,她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
玉清公主的失態,令亭中的氛圍再次僵了下來。
「這麼說,嫣霞妹妹果然與我家二妹早就相識?」大少女乃女乃眼見事情無果,但好歹挑起了玉清公主對芷萱的不滿,忙出面打圓場。
「嫂夫人,是樂少夫人。」這個時候,樂頌倒是悠悠然開口了。
芷萱扭頭看他,卻只見他不知何時,竟端起了精致小巧的茶壺,薄唇輕啟,手腕一傾,那溫熱的茶水便細細的入了口中,好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倒好像正在看一出精彩無比的好戲。
對于這樣的小叔,她是又氣又急又恨,卻完全無可奈何。
「對對對,是樂少夫人,瞧我這嘴,光顧著和自家妹子親,卻忘了她是樂府大少爺的未亡人……」大少女乃女乃此刻倒是反應得快,忙陪著笑臉。
只是,她這麼一說,寧修良卻愈加的面色不佳了。
不蒙嫣霞禮貌的笑了笑,卻並沒有接她的話。
「大少女乃女乃,你若是真疼你家妹子,就不該縱容屋里丫頭到處亂嚼舌根子——」樂頌依然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口中吐出來的話語卻是直中靶心。
「這——」大少女乃女乃經他這麼一說,頓時語塞,這樂世子方才明明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此刻怎麼突然幫起那女人來?
樂頌卻依然不依不饒︰「嫂夫人房中有這樣的丫頭,也著實讓人為之擔憂啊,今兒個挑撥這個,明兒個唆使那個,知道的人,只道她本是個不安分的性子,若是遇到不知的人,只怕是還以為與嫂夫人月兌不了干系呢!」
他不緊不慢的說著,忽而抬眼看著寧修良︰「寧兄以為在下說的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