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長的小道,綿延在竹林的盡頭,素衣著身卻有掩不住的風華。
落微涼雙手攏在身前,恬靜的面容恍若天神。半夏在身後跟著,步伐卻沒那麼規矩。
「師父啊,你真給那個叫什麼沈珺瓷的做事麼?」半夏嘴中含著青草,輕嚼一口,小臉馬上皺成一團,「呸……呸……」
落微涼也不說話,青色的靴子一步步踩在松軟的泥土上,印下一個淺淺的痕跡,呼吸之間滿是青竹的芬芳。
「師父啊,青蓮媚不見了,莫不是你讓月琉光給喝了?這藥好貴的哦,還不如送給徒兒我呢。」半夏見落微涼不開口也不消停,在他身旁竄來竄去,嘴巴一刻都不消停。
「半夏啊。」落微涼忽然就開口了,溫潤的嗓音比青竹還讓人心曠神怡,「用藥大忌便是浮躁,你看你的手腕。」
半夏一愣,連忙撩起寬大的袖子,將手腕翻轉過來,不覺輕呼一聲︰「啊……」
手腕往上兩橫指的地方儼然已經紅腫起來,在周圍白皙的皮膚相比如此猙獰。
「這個……」半夏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從懷中掏出藥膏輕輕摳了一塊有一下沒一下的涂抹著,似乎有些尷尬,「師父……當時她想打我麼……所以我才……」
「半夏啊。」落微涼輕輕打斷了半夏的解釋,轉身凝視著他,眼神溫柔得不像話,「為師是說用藥忌浮躁,何時何地都要細心。」
半夏一愣,而後開心的笑出聲來︰「我以為師父是怪我傷了那平胸丑女人呢。」
落微涼只是笑笑,沒說話,轉過眼慢慢朝前走去。
「嘩……」
風仰起片片青竹葉,紛紛揚揚,飄搖著找個歸宿,間或有那麼幾片落入了黑軟的長發中,不願離去。
雖然同他生活了這麼多年,這一刻半夏依舊驚艷得有些失神,直到竹葉粘到臉上才清醒過來,晃了晃腦袋連忙拔腳追去。
「誒,師父等等我,你還沒告訴我有沒有在幫沈珺瓷啦!」
「師父!師父!「
凜凜冰霜節,修修玉雪身。
一點點融入這滿山竹色之中。
幾里外的菊花鎮上,這里的夜色就不那麼寂靜了。
夏曉慕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一招滅了燕清舞、三師兄和一切存在不存在的情敵,而後一巴掌拍醒了性取向有問題的二師兄,最後華麗麗抱得美人歸。
夢境里夏曉慕幸福的依在月琉光胸前,開心的眯著眼,撈了一撮清香而柔軟的長發在手中把玩著︰「二師兄,你喜歡我麼?」
「傻瓜,當然是喜歡了。」月琉光寵溺一下,萬千風華。
夏曉慕忽然就轉過身,將臉湊到月琉光面前,皺起眉頭問道︰「那你之前還喜歡別的男人呢!」不自覺的就把那兩個加重了。
「笨蛋,不許胡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心中只有你。」月琉光假裝生氣的看著她,縴細的手指輕輕拍在她的臉蛋之上,「再亂想師兄生氣咯。」
「嘿嘿。」夏曉慕只覺得自己幸福得像是掉到蜂蜜中一般,閉上眼楮嬌羞的想要來個甜蜜之吻,忽然就覺得拍打在自己臉上的力度越來越大。
「二師兄,夠了夠了,人家知道錯了嘛!」說著有些委屈的睜開眼楮。
之前溫柔體貼的月琉光忽然就變成了一臉奸笑的燕清舞,只見燕清舞一邊狂笑一邊揮著巴掌朝夏曉慕抽來︰「哈哈哈哈,我燕清舞哪有這麼容易死!有我在的一天你這丑女人休想染指小月月!」
「啪!」
夏曉慕猛的睜開眼楮,驚恐的喊道︰「燕清舞!不要啊啊!」
茫然的打探了一番四周的景象,才發現自己是趴在桌子之上,而罪魁禍首燕清舞正一臉驚恐的瞪著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僵在她的臉旁。另外一邊,床上躺著的月琉光神色也有幾分詫異。
一時間夏曉慕有些分不清是在做夢還現實,偏生臉上的疼痛那麼真切,不覺皺起眉頭捂住臉,這一踫算是徹底醒過來了,敢情方才是撞牆上給撞暈了︰「我……我的臉,哎呀!不要看我!」這第一反應還是躲開月琉光的視線。
將臉蒙住之後感覺到臉頰的疼痛,轉向燕清舞這邊,露出個眼楮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為什麼打我!」
燕清舞似乎沒料到夏曉慕會這麼快醒來,被抓了個現行居然有幾分尷尬,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後桃花眼一眯,笑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小師妹你可算醒了,方才一直喚不醒你,可擔心死我們了,這不手就重了些,小師妹可別生氣啊。」
這一番假惺惺的說辭倒弄得夏曉慕不好去反駁,憤恨得瞪了瞪眼,最終是委屈的低下頭。
就在夏曉慕委屈難受得想挖個洞往下鑽的時候她的心上人終于開口了︰「燕清舞,你先出去。」
燕清舞微愣,而後比夏曉慕還要委屈的看向月琉光,對上月琉光滿含笑意的眼楮無力的搖搖頭,不情願的朝門口走去。
快要關門的時候忽然又探進個腦袋︰「我說小師妹,我可是不辭勞苦的給你上了藥的哦,你若自己抹掉了就沒有可上了。」
夏曉慕一听還真覺得手接觸到的臉部皮膚有些濕粘,淡淡的藥香味彌漫在鼻翼,慌忙放下手,這手放到一半又想起自個還在月琉光屋里,于是手就僵在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月琉光輕笑著,慢慢起身,攏了攏有些凌亂的衣袍,套上靴子慢步走到夏曉慕旁邊坐下,微微偏著腦袋好笑的定著傻乎乎的夏曉慕。
被他這樣一看,夏曉慕只覺得心中一顫,臉頓時紅到了耳根,這樣委實太不爭氣了,想當初在南垠山上什麼大世面沒見過,一遇到心上人便沒了轍。
柔軟的手指溫柔的撫上還有些浮腫的臉蛋,輕輕磨蹭,細膩的指尖好似從不練武的文人一般,觸踫過的地方帶起一陣恍若電擊的刺激,酥麻而欲罷不能︰「還疼不疼?」
媽呀,這要太誘惑了,夏曉慕狠狠吞了吞唾液,「咕咚」一聲在寂靜的夜晚頗為刺耳。
月琉光卻像是沒听見一般,指月復在夏曉慕臉上打著璇,似乎想把藥膏涂抹的更為均勻。
夏曉慕,拿出面對眾師兄的底氣來呀,不過是個男人!什麼型號的沒見過,什麼狀態的沒見過,不能這麼丟臉啊!
想是如此,可是人卻越發慌張,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二師兄,蜜餞丟了。」
「噗哧。」月琉光好笑的捏了捏她,而後將手收回,隨意在桌上敲打著,「沒關系,現在已經不苦了,倒是你,怎麼弄的這麼狼狽,大夫說是中毒了。」
月琉光收手,夏曉慕這才稍微放松了些,卻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經他這麼一說倒是困惑了,怎麼就中毒了呢?
思緒從大清早開始慢慢回放,回憶到和半夏爭吵之時忽然就發現了這些片段似乎有些微妙。
蜜餞砸向半夏之時,他那抬起來假裝抵擋事實上毫無作用的右手似乎有些奇怪。
「好啊,那個臭小子!」一想到此夏曉慕頓時面目猙獰,從心理到身體都不是這個臭小子給踐踏過這能不怒麼?
「怎麼啦?」月琉光柔聲問,「想起是怎麼了麼?」
「八九不離十,小落那可惡的徒弟!」每個字都那麼咬牙切齒。
手指敲打桌面的節奏少許停頓,月琉光道︰「落微涼的徒兒?可是和他走散的那位?」
夏曉慕用力點頭︰「就是那臭小子,簡直和我八字犯沖。」
「你呀,還是這脾氣。」不知何時倒上的茶水,月琉光輕輕遞到夏曉慕手中,「好啦,小師妹不生氣了,反正他們都先走了。」
一想到這夏曉慕還更郁悶了,這混蛋還把神醫大人都拐走了,實在太不厚道了。
月琉光彎著眼,琥珀色的眼眸忽閃忽閃,忽然就起身將面色糾結的夏曉慕摟到懷中,讓她的頭依在自己胸口,玉手順著有些毛糙的長發輕輕撫模著,溫軟的聲音如此動听︰「曉慕啊,受委屈了,是師兄沒保護好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再這樣了。」
鼻子酸脹得難受,叫囂著好似沒心沒肺一般,可終究苦澀的說不出口,而這著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曉慕幾乎要哭出聲來。
「受委屈了」。
有一種幸福是不是叫做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