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吃飽的小小金舒服的爬在桌上,悠閑得晃動著尾巴,金黃色的身體恍若透明,夏曉慕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踫觸著它的尾巴,它被逗急了索性趴著不動假裝挺尸。
「原來是這樣啊。」夏曉慕忽然就嘆了口氣,涼涼的噴灑在小小金身上。
落微涼說,她血液中含有一種特殊的毒,平日里就像一頭沉睡的獅子,安靜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不過一但別的毒素侵入她的身體,這種毒便會活躍一起來,所謂以毒攻毒,吞噬著所有侵犯它領域的毒素,所以現在的夏曉慕幾乎是一種百毒不侵的狀態,任何毒物對于她都是無效的。
落微涼還說,「毒」「藥」是相通的,雖然他沒有用毒但絕對是懂毒的,而這種毒素不像任何一種單純的毒素,而像是多種毒素混合而成,饒是他也只認出了其中兩種,而這兩種隨便拿出一種都是令人聞風喪膽見血封喉的劇毒。
伴隨的落微涼的話語,夏曉慕的思緒已然回到了和毒娘子相處的那段日子,她的身邊充斥著各種惡心凶猛的毒物,隨便被哪只咬上一口都足夠她受的,況且有毒娘子在,完全能把她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而吊著半口氣怎麼也死不了,另外一個功臣就是小小金,貌似被任何毒物咬了都是經一下小小金的口這才能痊愈。
綜上所訴,在毒娘子身邊的日子,她可謂是被迫放心大膽的和各種毒物做著親密接觸。
若一定要找尋她體內那特殊毒素的來源,只有可能是在毒娘子身邊的時候。
恍惚間又想起毒娘子雙手抱在胸前,吊著眼角一邊媚笑一邊同她說話的模樣。
她說︰有些真相未必是你想要的,有時候無知一點也比較好,凡事不要太過固執,你若是願意便安心呆在這梅園,我可以考慮對你好些
她說︰哎喲,我若生了你這麼丑的女兒怕是早就捏死喂蛇了。
這別扭的女人,她分明就想讓夏曉慕多陪陪她的,她分明就舍不得夏曉慕死的,只是年歲已經折磨得她無法輕松說出這些簡單的話。
她認真說話的時間很少,但每一句總是能在夏曉慕最迷茫的時候指出一條明路。
夏曉慕應該早就猜到的,沈珺瓷帶她回蓮芯教,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她去見毒娘子;毒娘子在蓮芯教里擁有這麼大的一片梅園,貌似除了沈珺瓷還沒有誰是她不能使喚的;毒娘子其實很美,即使滿身浮夸做作的嬌媚,即使臉上那條細長的疤痕,也無法掩蓋她渾然天成的沒。
和他倆都有關的四十歲左右長相絕美的女子,附和這一點的人放眼整個江湖真的不多。
雖然她不知道江湖上傳說已經死去的女子為何會毀去容顏呆在蓮芯教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夏曉慕就是可以確定,毒娘子便是這個「她」。
既然她不願意去捅破的話,夏曉慕便假裝不知道也好,她自己也沒準備好如何去面對這個女人,何不留些余地,就如她說的,有時候無知一點也比較好。
夏曉慕又是盯這小小金發了會呆,一直到小小金耍夠了困了自己爬到小匣子中窩著才懶洋洋的打著呵欠往床上躺去。
這一覺她睡得特別安心,一夜無夢,好似一閉眼再睜開便到了黎明,第一縷光線透過格子窗細碎的照射進來,鋪灑在她的臉上,長期用各種名貴的藥物保養的皮膚在陽光下變得白皙透明如凝脂。
這一天她醒得特別早,七個月來第一次沒了忙乎著去鼓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打了盆水細細的清洗著臉蛋,從箱底找出一件之前在蓮芯教沈珺瓷差人準備的淡粉色的絲綢長裙,慢吞吞的換上。
坐在銅鏡之前,看著鏡中略顯模糊的容顏,輕輕的梳理著長發,事實證明首烏的療效是顯著的,不過幾個月的時候,原本枯黃干燥的碎發如今柔順服貼得垂在腦後,烏黑發亮。她不會鼓搗那些復雜的發式,簡單的撈起上半邊頭發,斜斜的挽了個髻在耳後,剩下的頭發便這樣披散在腦後。
打開一個月前到山谷外的小鎮淘到的寶貝錦盒,挑選了一朵素色的珠花別在發髻之上。如今的皮膚已經不用再鋪任何香粉,已經足夠白皙細膩,簡單的在兩頰刷上一層淡淡的腮紅,整個人氣色瞬間明麗起來。胳膊抵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手執眉筆輕輕描繪著眉毛的形狀,夏曉慕的眉毛原本有些稀疏,但形狀很不錯,只用之間的勾畫幾筆便是標準的柳月眉。
食指蘸了一層薄薄的唇脂,輕輕的涂抹在兩唇之上,淡淡的柔粉色襯托得整個人越發明媚嬌女敕。
映像中這是夏曉慕十六年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扮自己,如果真要計較的話,那次在南垠山上想要色∥誘月琉光那次失敗的妝容也勉強算是一次吧。
屋外,天已大亮,明媚的陽光照射的碧綠的草地之上,整個世界明亮如同仙界,滿滿的青草芳香。
夏曉慕又是看了看銅鏡中的模樣,嘴角慢慢勾出一抹笑容,這樣的她應該足夠從夢魘中走出了吧。
到落微涼房間的路上,恰巧遇到了正在曬草藥的半夏,微微笑著同他打了個招呼,卻見半夏一個哆嗦弄翻滿滿一簸箕的藥草,呆呆的看著夏曉慕,一直到她走遠看不清背影才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滿地的藥草愣愣的自言自語道︰「這……這人是誰啊?大清早怎麼就做夢了。」
落微涼在房中看著醫書,厚厚的一本書已經被他反復翻折得有些毛糙,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捏著毛筆,間或勾勾畫畫。
听聞有人敲門,眼楮也沒從書卷上移開,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進來吧。」
只听門「咯吱」一聲響,房間光線瞬間明亮得有些刺眼,片刻之後又恢復了柔和。那人也沒說話,步伐輕盈的走到桌前,感覺到一個身影遮住了光線,這才輕輕抬頭。
「啪」
毛筆在書卷上劃出一條扭曲的弧線,最後果斷的掉在地上,墨汁四下飛濺。
落微涼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眼楮一眨不眨,白皙的臉龐漸漸浮上一抹粉紅,半晌才不確定的開口︰「曉慕?」
夏曉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準備的足夠充分,可是這一路過來委實受了不少刺激,怎麼大家見她這模樣感覺比第一次看見她將黑乎乎的草藥抹在臉上還要驚悚?這會落微涼又如此失態,不免心中有些發虛,尷尬的模著自己的臉,小心的問道︰「怎麼……我的樣子很奇怪麼?」
落微涼仿佛這會才回過神來,慌忙彎子去撿掉落腳邊的毛筆,也不知道緊張還是如何,修長的手指一直抖啊抖,折騰了半晌才算把這毛筆順利的撿了起來。
視線再次落在夏曉慕身上,已經沒有方才的呆滯,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飾的驚艷,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眼楮漸漸彎成好看的形狀,柔聲道︰「很漂亮。」
印象中夏曉慕總是一副冒冒失失的假小子模樣,什麼衣著打扮好似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之前幾次見到她,都是灰布粗衣,一頭枯黃毛躁的碎發,怕是不要半個時辰都無法梳理開來,許是日日在室外活動,又不注意保養皮膚,這一張小臉焦黃焦黃,整張臉上讓人印象最深的便是那雙靈動的大眼楮,什麼心思都藏不住,滿滿的表露在眼楮里面;再後來便是帶著她一起回到神醫谷,這之後的日子他幾乎鮮少有機會看到夏曉慕干干淨淨的模樣,臉上、脖子上、頭發上她都不放過,各種名貴的藥材搗碎了往上面抹,也沒什麼危害他便隨著她去。
若不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依舊靈動閃亮,他幾乎無法認出眼前的人是夏曉慕。
絲綢長裙,長發披肩,略施粉黛,只是七個月的時間,她居然改變如此巨大。
夏曉慕被落微涼直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牛飲而光,這才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一句︰「還是神醫谷的藥材好,哈哈。」
這動作委實和這套衣著打扮不相符合,落微涼不免失笑出聲,挽起袖子又為夏曉慕添置了一杯茶水,笑吟吟地說︰「曉慕這模樣挺好的,像個女孩。」
忽然被別人這樣夸獎,夏曉慕頓時覺得有些臉紅,低頭抿嘴片刻,稍稍恢復了些情緒才低聲說道︰「小落,我有些事想麻煩你。」
說道後面已經抬起頭看著落微涼,眼楮一眨不眨。
其實從她進屋,看到她這番打扮,落微涼便已嗅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這會更加落實了心中的想法。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落微涼也算是模清了一些夏曉慕的習慣,她的性子有些懶散,但是如果一旦下定決定去做一件事情,那定是會盡了全力去做。
夏曉慕的手指輕輕搓揉著衣角,一字一頓的說道︰「小落,我覺得我可以從過去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