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非賢 正文 005、夜市(上)

作者 ︰ 生當如樗

這個念頭只在漫離心頭閃了一下,心口突地泛起一陣冷冷的揪痛,原本還紅潤的臉色登時灰白一片。她揪著衣領甚至不也大口吸氣,冷顫著蹲下了身子,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了下來,低低的嗓音自唇間溢出︰「臭老天你又玩我!玩死了我,你有甚麼好處拿麼?」

漫離的聲音伴著她身子的滑落,漸至無聲。

冷,一如即往的冷。

就要離開了麼?漫離很想扯起抹微笑同這個陌生的世界道別,可惜她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自己的生死根本不會有人掛念,恐怕只有掌櫃的會一絲煩心吧,店里死了人總不是好事!

我不想孤孤單單的死在這里啊!一滴溫熱的淚水,順著眼角而下沒入發鬢,好像回去啊!雖然和小亦鬧翻了,可是自己的葬禮她一定會來參加的,每年清明她應該也會來看自己。

「離姑娘---」

好溫暖啊,是誰在叫我呀?漫離暈暈乎乎地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不自覺的偎了過去,恨不得把自己埋入這溫暖之中,可是這到底是誰呢?為甚麼他的聲音比小亦的還要驚惶?難道這個世上除了小亦還有第二個關心自己麼?

斜斜地夕陽透過窗欞,在淡青色的床幔上勾出一個男子濃濃的剪影。

漫離緩緩的睜開眼眸,望著淡青的床頂人有些恍惚,這是哪里?她記得自己是坐在飛機上,然後---

「離姑娘。」一股濃郁的藥味直鑽了鼻內,耳邊是男子低沉而又輕柔的嗓音。

「誰?」漫離轉頭看去,一張憨厚的國字臉佔滿了她眼眸。

石大川見她只管盯著自己發呆,把藥擱在床邊上,輕輕地將她扶起讓她倚在自己懷里,輕聲哄道︰「離姑娘,吃藥了。」

「吃藥?」漫離還沒從那陣恍惚中回過神,一股苦澀涌入口中,嗆得她眼淚都下來了︰「咳咳,咳咳---」

漫離雖然很想別過頭去,可是卻被一雙大手牢牢固定住︰「離姑娘,俺曉得這藥很苦,你就忍一忍吧!」

一碗湯藥下去,漫離算是清醒過來了!可惜她還沒甚麼氣力,只能恨恨地瞪著尋個濃眉大眼的傻大個,表達著自己的怒意。

「剛才你跑哪里去了?」

雖然石大川對她問的這個問題很是不解,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俺去送老丈了呀!」

「送人?」漫離卻不信他,陰沉著冷笑︰「你送人到家里去吧!」

「是啊!」石大川居然還點頭道︰「俺見老丈的藥箱很重,就替他背著,他家又有點遠所以俺索性就把他送到家!」

他不是不要自己,不是要離開,只是送人,只是送人!

漫離的胸口驀地被略帶著酸楚的溫暖包裹著,眼眸一熱,眼淚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這可把石大川嚇傻,圍著漫離急得直問︰「身子不舒服?腳又痛了?---」

漫離卻只是搖頭,把個石大川急得抓耳撓腮的。

「藥太苦了!」哭得舒坦了的漫離終于找到了借口。

這咱借口旁人不信,可是石大川卻是深信不疑地︰「那俺給你買點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我要糖水青梅、蜜汁葡萄!」漫離弱弱的嗓音有些委屈些撒嬌︰「我還要金桔餅、梨脯、水蜜棗、蜜餞海棠、冰糖藕片---」她一口氣報了四、五樣出來。

石大川忙道︰「慢些,你再說一遍!」

路漫離丟了個白眼,又說了一遍,石大川則是兩眼望天,掰著指頭很努力的記下來,又輕手輕腳地把潤娘放平,給她拽實被角,「你等會,我請小二哥買去。」說著便走到門外大聲喚道︰「小二哥,小二哥---」

漫離听他一樣樣地數給店小二,蒼白的臉上浮起暖暖的笑意,仿若盛開在陽光下一朵白色雛菊。

看來這個傻大個還算是細心的,知道要守著自己。

夕陽一點點的落下,昏沉的夜色自天際邊攏上。

碧紗櫥里的兩桿戳燈搖曳出柔暖的光亮,漫離歪在迎枕上看《魯濱遜漂流記》石大川則坐在床尾,輕輕地揉著她的腳踝︰「掌櫃的說了,這個藥酒很管用的,揉個三天包管就好了。」

「是麼---」腳踝被他揉得有些發燙了倒沒那麼痛了,漫離丟了書伸手打著哈欠,只稍一用力,心口又是一陣抽痛,

「砰,砰砰—」

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大爺,蜜餞都買來了。」

「噢,來了。」石大川四下里看了看,沒找著擦手的東西,便往自己身上一抹,看得漫離直搖頭,真是個邋遢鬼!

石大川捧著個油紙包笑呵呵地走到床邊︰「離姑娘,你瞧瞧可都買對了麼?」

漫離探頭一看,但見油紙包里盛滿五顏六色的各式蜜餞,紅的棗,白的藕,黃的桔、青的梅。她輕咬著上唇,往石大川胳膊上一擰,「傻瓜!」淚珠子便撲簌簌地往下掉了。

「哎呀,怎麼又哭了!」漫離的眼淚總能把石大川嚇得手足無措︰「不喜歡麼?還是俺買錯?離姑娘你別哭呀!俺,俺這就去買過---」他急急地轉身往外而去。

「回來!」石大川匆忙的腳步被一道清柔的嗓音叫住︰「你哪只眼楮看到我不喜歡了?」

石大川訥訥地回過身,「可是,可是,你哭了---」

漫離一眼瞪過去,石大川便自動消音了。漫離拈了枚金桔送進口里,嗯,真的很甜!

太陽上山、太陽下山,日子在湯湯藥藥升騰的霧氣里飄散而去,眨眼漫離在這個上等間里住了三天了,腳上的扭傷在石大川一日三次的揉搓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于心口痛的毛病,反正過去了也就無所謂了。

漫離幾次想要找掌櫃來換間屋子,都被石大川攔下來,理由是她的身子還沒好,得在這里靜養!

可是再這麼住下去,那十幾兩銀子可就沒了!

這一日吃過晚飯已是起更時分,漫離爬在紗櫥內的窗口上看街面上路人川流不息,她在屋里憋了幾天了,自然向往外頭的熱鬧。可石大川死活不同意她出門,不過漫離有絕招,坐在那里靜靜的抹淚,不大一會石大川便繳械投降了。

初更時分正是金陵城最熱鬧的時候,四處都是燈燭螢煌,沿著淮河的淮堤大街上更是商埠林立攤販雲集,店鋪門口那一桿桿高挑的燈籠,仿若一群飛散的流螢。

挑著擔子的小貨郎穿梭在人流之中,嘈雜的人聲伴著不絕于耳的叫買聲,隱隱的還有簫鼓之聲從停在淮河上張燈結彩的花樓中傳出,種種繁華比二十一世紀有過之而不無及。

路漫離這個初來乍到「外鄉人」看得眼花繚亂,像一條滑溜的泥鰍般在人海中穿梭。一時停在賣果子的攤前流口水,一時又鑽去看釵環之類的小物件,石大川緊跟在她在身旁,一邊替她擋去來往的人流,一邊小心的看著她惟恐走散了。只逛了不到半個時辰,石大川的額頭上就隱隱地顯出汗意了。

「噯,看看啦看看啦,蘇記衣鋪新出的衣裳便宜賣啦!」男子高昂的叫賣聲把站在胭脂鋪前的路漫離的視錢吸引了過去。

「石頭,你們這兒不是裁了布自己做衣裳的麼?怎麼還有賣衣裳的?」路漫離大學的專業就是歷史,而且她自己又對古代史比較感興趣,對古代的一些生活細節還是了解些的,按說古人一般都是做衣服的!

「怎麼沒有,就是在鄉間逢年過節的也要買兩身新衣裳穿,自己做的怎比得上買得好看呢!」

路漫離微張著嘴望著石大川,喃喃自語道︰「宋朝的經濟還真是發達呀!」

「甚麼宋朝?」這回換石大川發傻了

「啊?」石大川呆樣驚到了漫離,據她所知中國絕大多數的朝代是實行宵禁禁制度的,所以當她看到這麼熱鬧繁華的夜市時,主觀上便認定自己是穿到宋朝來了,可是這會看石大川迷茫的樣子,她的眉梢抖了兩抖,湊到石大川耳邊壓低了聲音問道︰「當今皇帝姓啥你知道不!」

「知道啊!」石大川回答的理所當然,看了看周邊壓低了嗓音道︰「姓言哪!」說著又拽著漫離的胳膊,極慎重地道︰「不過你可別隨別問旁人,這可是大不敬呢!」

而漫離被他那句「姓言哪!」給震得出神了,腦子里飛快地過著古代史,過了一遍、二遍、三遍,然後她郁悶了,中國古代壓根就沒有姓言的皇帝,穿就穿了,居然還穿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朝代來。

「哎----」漫離不自覺地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黯然。

「咋了,身子不舒服麼?」

看著石大川關切的眼神,再看看這熱鬧的夜市,她拽著拳頭道︰「管你是不是宋朝,穿哪不是穿呢!」言畢,大步流星地朝蘇記成衣鋪走了去。

蘇記成衣鋪莫說在金陵城,就是在整個江南也是數一數數二的,可是石大川不知道,漫離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這條裙子要多少銀子。」漫離雖然也很喜歡那些手感輕柔綾羅綢緞,可是想其布料的實用性以及自己的口袋里的存糧,她還是挑了一條好似棉布做的水藍色長裙開口。

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小伙計笑回道︰「姑娘真是好眼光本來是要二兩銀子的,不過今晚上特價出賣,只要一兩四錢銀子—」

「一兩四錢銀子!」漫離艱難的反問︰「就這一麼條破布裙子要一兩四錢銀子!」

這一下店伙計也變了臉色︰「破布裙子,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店伙計輕鄙地在漫離身上一溜︰「你去打听打听,整個江南道的成衣鋪子,有比咱們蘇記還叫得響的名號麼!就算它真是一破布裙子,也比姑娘這一身要值錢許多!」

漫離一怔,趕情自己糊里糊涂地殺進一了家名牌店呢!不過名牌店又怎樣,就你這服務態度本姑娘今天還真得教訓教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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