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這頓晚飯吃的特別早,申時過半就開吃了。
富察家人口不少,大廳里論資排輩,坐了好幾桌,老頭子米思翰領著馬思哈、馬齊、馬武、李榮保,還有馬思哈和馬齊的兒子們,這些老少爺們兒是一桌;錢佳氏領著馬思哈的媳婦兒、馬齊的媳婦兒、還有李榮保的媳婦兒福慧,還有凌波,這又是一桌;其余姨娘,庶出孫子孫女輩的又是一桌。
先是米思翰端起酒杯,總結了一下富察家這一整年來的功績成就,然後又說了未來的展望,凌波要大婚了,福慧快生了,馬武也該定下親事了,總是是承前啟後,繼往開來吧,老頭子言簡意賅,鏗鏘有力地說完,眾人大聲叫好,無論男女,都滿飲一杯。
酒有些烈,凌波一氣喝完,立刻咳了好幾聲。
福慧八個月的肚子,自然是不能飲酒的,見凌波嗆到,趕緊就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她嘴里。
「瞧瞧,又沒什麼酒量,也學爺們兒一口干呢。」
凌波嗆得兩眼通紅,說道︰「我沒料到酒有這麼烈。」
她舌頭上一片辣味,砸吧砸吧嘴,將那酒杯放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去踫了。
這時候管家領著一幫子奴才,也是論輩分,分男女,從管事開始,一撥一撥地給主家拜年。
米思翰旁邊就站著人,挨個給他們發紅包,每個人都是歡歡喜喜的。
這是富察家的規矩,紅包都在除夕發,正月里頭就有余錢做耍,初一的時候也不必再惦記著隨身帶紅包了,只在見面時互相拜年即可。
一時間廳里歡慶又熱鬧。
凌波跟福慧湊近了說著話兒,瞧著濟濟一堂,推杯換盞,歡聲笑語的,都覺得人生非常滿足。
除夕夜,京里也有煙花,雖然不如凌波在現代所見的那般燦爛絢麗,但也多姿多彩,即使對于京都的人來說,也是一場難得的盛事。
漆黑的夜空,朵朵煙花綻放,凌波跟福慧就站在廊下抬頭望,頭頂上是一成排的紅燈籠,身邊站滿了丫鬟,遠處不時有兩三個下人一起提著紅燈籠說說笑笑走過。
福慧側過頭,見凌波臉上笑容迷離,五顏六色的煙花綻放時,閃亮的光都映在她臉上。
「這是妹妹跟咱們一起過的頭一個新年啊。」她微笑著說道,繼而又感嘆道,「可惜,明天陪你過年的就又是別的人了。」
凌波愣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年後她就大婚了,以後一起過年的自然是簡親王府的人。
博哲他,說不定也正在看這同一片天空下的同一朵禮花吧。
「砰啪」,一聲巨響在廊下爆開,將福慧和凌波都嚇了一跳。
原來是馬思哈和馬齊的幾個小兒子們正在滿院子亂跑著放鞭炮,其中一個小淘氣把一個鞭炮扔到了廊下草叢里,就在凌波和福慧腳下爆響。
「這些小兔崽子」凌波氣呼呼地拎起裙子繞過欄桿就跑到院里。
「哎,哎……」福慧來不及喊住她,只好無奈地搖頭。
這丫頭,還跟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兔崽子們誰給你們鞭炮的啊?耍歸耍,可不許故意對人使壞啊四嬸子可懷著小寶寶呢,萬一嚇到小寶寶怎們辦,小心你們四叔揍你們」
凌波叉著腰對院子里幾個小男孩大聲訓話。
其中一個小淘氣包大叫一聲︰「姑姑嚇人姑姑說大話」
「嘿你個欠揍的小子姑姑不止嚇人,還要打人呢」
凌波「呀」一聲拐角,就向他沖去,嚇得小淘氣尖叫著四處逃竄。
「站住,不要跑鞭炮給我一個嘛」
她咋咋呼呼地叫著,將幾個小淘氣追的滿院子跑,幾個人不分大小輩分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
福慧就站在廊下看著,臉上帶著微笑,兩只手放在鼓起的肚皮上,溫柔地撫模著。
凌波終于從小淘氣手里搶到一個鞭炮,學著他們的樣子拿一支香點了,捂著耳朵退開兩步。
恩?沒響?
她等了半晌,以為是個空炮,放下了捂著耳朵的手,想上前查看,剛邁開一步,那已經熄了的鞭炮突然啪一聲炸開,嚇得她大叫一聲,往後一退,腳跟就絆在了台階上
「小心」
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將她攬在懷里。
凌波抬起頭,看清來人,笑道︰「三哥」
馬武笑眯眯地看著她,抬手將粘在她頭發上的一點鞭炮紙屑撿掉,順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記。
「多大的人了,還跟小佷子們搶東西。」
凌波嘿嘿一笑,轉身沖著那群淘氣包大喊道︰「都別玩啦,小心炸到手」
有她方才的危險,下人們自然也已經起了警惕,都不敢再讓小主子們繼續玩,紛紛從他們手里奪下剩余的鞭炮。小淘氣們眼看玩不成鞭炮了,就說去廚房看餑餑蒸好了沒,一群小毛頭一哄而散。
凌波和馬武並排立在廊下,隔著院子對面廊下的福慧像是站累了,已經由丫鬟們簇擁著進屋。
「三哥,方才團圓飯上,阿瑪可是說了的,明年就該給你找媳婦啦。」
馬武斜睨她一眼,眼里帶著笑意。
「怎麼,自個兒要大婚了,就替哥哥著急起來?」
凌波微紅了臉,啐道︰「誰替你著急了,你倒不替自個兒著急呢。不過,話說回來,四哥都要做爹了,怎的三哥你還沒有成親呢?」
她對此納悶,這年頭不就講究個長幼有序麼,四個哥哥,老大、老2、老四都已經結婚生子,就三哥還單身著。
馬武道︰「也沒什麼,不過是恰巧踫上,都耽誤了。」
早年的時候,米思翰東征西討,大半時間都不在家。馬思哈、馬武兩兄弟的婚事倒都是生母,即嫡福晉給促成的,因著機緣巧合,李榮保的親事定的也比馬武要早。那一年,就是等著米思翰和馬武凱旋回京,才替李榮保完了婚。偏生的,馬武走霉運,到了他的時候,嫡福晉正好就那一年去了,守孝三年,他的婚事就耽擱了下來,後來又輾轉征戰,更加沒了這個心思。再到後來,不知怎麼的,是運氣不好還是怎麼樣,竟然就真的一直也沒遇上合適的人選,一年拖一年,一直到現在。
馬武說了遠古,見凌波愣愣地听得一臉感慨,不由失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左右也輪不到你這小姑娘家家的來操心。」
凌波嘴巴一撅道︰「過了年我就嫁人啦,哪里還是小姑娘」
「恩,瞧瞧,瞧瞧,這就心急了吧,趕不及要嫁過去了呢這才叫女大不中留」
「三哥」凌波跺了一腳,沖他哼一聲,「不跟你說了,我找阿瑪去,今兒要一起守歲。」
馬武沖她背影搖頭,就她這毅力,還守歲,算了吧。
果然,到了後半夜,凌波就真的支持不住了,腦袋一點一點跟金雞啄米一般。米思翰親自背著她,回到梧桐院,讓丫頭們伺候著睡下。
這還是初一早上醒來,听繡書說了,凌波才知道的。
「要說老爺是真疼格格,昨兒晚上您是不知道,他親自背著您,一路走回院子來,不知有多少下人都看見了,無不羨慕呢。」
繡書替她梳著頭發,嘴里絮絮說著。
凌波手里把玩著一支簪子,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就算是上輩子的父母,也沒有這樣寵她過吧。她打定主意,就算成婚嫁人了,也一定多抽時間回家來看老頭子。
繡書給她梳好了頭,畫屏、瑞冬領著一幫子丫鬟就進來了。
「格格過年好,奴婢們給格格拜年啦」眾人異口同聲,給凌波拜年。
凌波笑道︰「來的倒齊,正好繡書,把那匣子抱出來,格格給你們發紅包。」
眾人頓時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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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富察家的溫馨吉祥,簡親王府的新年也過得和樂融融。
正月初一當然是不用當差的,但博哲還是起得很早,要給父親母親拜年的呢。
伺候他洗漱的是阿克敦,就跟原先一模一樣。
博哲一面洗手,一面就問︰「那邊兒,最近怎麼樣?」
阿克敦知道他說的是夏子語。
夏子語臘月里就回來了,說是女乃娘已經病好。但她這次回來,卻沒有再到博哲眼前來惹事兒,就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院子里,不經傳喚就不進這邊的院子。
阿克敦的人一直盯著呢,博哲也不擔心她出什麼手段,等到出了正月,就把她嫁到莊子上去,從此一刀兩斷。
博哲點著頭,老實就好,就怕她不老實,那就一點情分都沒有了。
「正月里頭,讓底下人都放松些,該耍的耍,分一個人留意就是。」
阿克敦笑道︰「奴才省的。」
博哲已經換好了衣裳,出門拜年去也。
夏子語真的老實嗎?
表面看來的確是這樣的,一整個正月里,幾乎都足不出戶,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屋子里,做做女紅,抄抄佛經,這是她最近才興起的習慣。
抄佛經,能讓她的心平靜,有些事情不會去多想。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元宵節。
元宵節這天,她終于出了自個兒的小院子,往府里金姨娘的院子去了。
(本章過渡,咳咳,比較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