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凌波詫異地叫了出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怎麼就這麼巧。
八阿哥胤站在院門口,就已經听到了屋子里傳出來的一聲一聲淒厲的嘶喊,捏著馬鞭子的手頓時緊了一緊。
他大步走進來,只對凌波點了一下頭,轉眼看著小紅道︰「怎麼回事?」
小紅白著一張臉道︰「姑娘,姑娘早產了……」
她話沒說話,胤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氣之大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才八個月,怎麼會早產?」
小紅幾乎哭了出來,話也說不清出了︰「八,八福晉來了,姑娘摔了一跤,早產了……」
凌波頓時跌足,這丫頭語無倫次的,這麼說會引起天大誤會的。
果然胤一听,立刻以為是八福晉導致了李氏早產,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惡婦」
他攥著馬鞭子就要屋子里沖。
「八阿哥」
凌波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里頭正在生產,八嫂沒有顧及避諱,還在幫她接生,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她」
胤猛地回頭道︰「誤會什麼誤會難道你們不是來威脅惠兒?不是你們嚇得她早產?」
惠兒,是李氏的小名,親昵時,他就是這麼叫她的。
他一句話把凌波也算到了幫凶里。
凌波大怒道︰「八阿哥,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們做了什麼,你只管問這丫頭」
她一把抓過小紅,厲聲道︰「你快說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敢漏了一個字,我扒了你的皮」
「我,我……」小紅渾身抖如篩糠,她也知道自己剛才說漏了很多話,導致八阿哥誤會了。
正在這時,屋里的李氏又發出一聲淒厲悠長的慘叫。
「八爺……」
胤心一緊︰「我在這兒惠兒別怕,我在這里」
他已經顧不上問原因了,抓著小紅急道︰「穩婆呢?里面有沒有穩婆?」
「沒,沒有,只有王媽和八福晉……」小紅疼的直抽冷氣。
「什麼?為什麼不找穩婆來」
小紅滿臉淚水,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身子都佝僂了。
凌波忙道︰「八阿哥冷靜,先放開小紅,她快疼死了」
這種時候,她也不顧上避諱,抓住胤的手指就掰開,然後又道︰「我家的下人在外頭,我讓他快馬去找穩婆來。」
她叫了阿克墩進來,吩咐立刻去找附近的穩婆,越快越好,阿克墩領命飛奔而去。
胤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心里像幾百只螞蟻在爬。
大夫曾說,李氏肚子里極有可能是個男胎,他子嗣單薄,現有的兩個小阿哥都是張氏所出,卻都體弱多病,不知道養不養得大,所以極其希望再生個兒子出來。
屋子里的嘶喊哭叫還在繼續,時不時听見王媽大叫「用力」「使勁」,偶爾也會听到八福晉郭絡羅氏的喊聲。
天氣還不到熱的時候,胤額頭上卻已見了汗。
瑞冬和繡書捧著熱水、毛巾、剪子等物匆匆奔進屋里,不多時又端出一盆血水來。
凌波瞥見盆里渾濁的紅色,眉頭一蹙,胸口發悶。
瑞冬潑掉了血水,又換了一盆干淨的熱水往屋里走,被八阿哥胤攔住。
「情形如何?有沒有危險?」
瑞冬苦著臉道︰「奴婢不知道,請八爺讓開,奴婢還要進去幫忙。」
她從胤身邊繞過,急急忙忙地奔進屋去。
胤急的只抓頭皮。
凌波忍不住道︰「八阿哥稍安勿躁,八個月的胎兒基本已經成形了,只要不是難產,應該不會有危險……」
她話還沒說完,屋里的門就被大力地撞開,王媽滿手血水地跑出來,披頭散發地嚎起來。
「難產姑娘難產了」
胤一腳踢在了台階上。
凌波張大了嘴,眼楮都快瞪出來了。
郭絡羅氏從屋里跑出來,同樣兩手都是血水,她一把抓住王媽,厲聲喝道︰「你怎麼能跑掉快跟我回去救人」
胤沖上去,擰住她的胳膊,怒道︰「你把惠兒怎樣了」
郭絡羅氏用力甩開他的手道︰「我沒空跟你說。」她使勁地拉著王媽道,「你走了誰來接生快跟我回去救人」
她拖著王媽往屋子里走。
王媽卻突然甩開了她,撲通跪在胤面前,哭號道︰「八爺八爺姑娘難產了,只怕是母子都不行了,你要為她們母子做主啊」
胤如遭重擊,往後一趔趄。
郭絡羅氏上前一個嘴巴子甩在王媽臉上,王媽撲倒在地,屋里哇啦哭起來。
「放什麼屁人還活著呢,你胡說八道什麼」
胤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王媽嚇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里。
胤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胸襟提了起來,滿臉戾氣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孩子給我保住」
他就這麼抓著王媽,一步一步拖到屋子門口,把她給扔了進去。
郭絡羅氏也想跟進去幫忙,卻被他一伸手攔住。
胤盯著她的臉,目光中全是質疑。
郭絡羅氏大怒,喝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以為我是來害人的可是我告訴你,你誤會也罷,恨我也罷,我現在沒工夫跟你解釋。你要是還想要屋里的人活著,就讓我進去王媽一個人是不行的」
胤緊緊抿著嘴。
凌波也趕緊說道︰「八嫂真的是在救人,眼下這個時刻,還有什麼事情比救人更重要八阿哥,你讓她進去吧」
胤牙關兩邊的肌肉不住地收緊,終于恨恨地把手放下,郭絡羅氏滿臉鐵青,沖進屋去。
凌波道︰「八阿哥,按說我是外人,不該說什麼。可是你這樣誤會八嫂,實在是叫人寒心。不管怎麼說,如今屋里頭除了王媽,還有我的兩個丫頭在,八嫂能耍出什麼手段」
這時,門外馬嘶人喊,阿克墩扯著兩個人沖進來。
「啟稟主子,大夫和穩婆都找到了」
凌波顧不上跟胤解釋,立刻叫道︰「快,快進屋去」
阿克墩扯著大夫和穩婆,也不管大夫是男的,兩手用力一推,就把他們兩個都給推進屋去。
繡書正端著一盆血水往外走,差點被撞翻。
凌波眼楮一亮,上前搶過繡書手里的水盆,道︰「穩婆已經來了,你把王媽給我帶出去,八阿哥有話問她,快去」
「是。」繡書扭頭就走。
凌波端著盆子去把血水潑掉,再回來時,王媽已經被繡書帶出來了。
「八阿哥,王媽和小紅都在這里,你盡管問問,李氏到底為什麼早產,跟八嫂到底有沒有關系。」
她又盯著王**臉,厲聲道︰「你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清楚,不許有半句謊話。」
王媽嘴唇不停地抖著,眼神四處游移。
胤面沉如水,喝道︰「說」
凌波見王媽神智似乎已經糊涂了,便指著小紅道︰「小紅,你先說。」
小紅此時已經定下神來,結結巴巴地把經過說了起來。
從郭絡羅氏和凌波進門,跟李氏的對話,王媽打翻茶水,郭絡羅氏離開,王媽滑倒,撞到李氏引起早產,這些事情一五一十,她都說的清清楚楚。
她說完後,凌波看著王媽道︰「小紅說完了,你可有要補充的?」
王媽白著臉,癱坐在地上。
「八阿哥這下清楚了吧。八嫂根本就沒有為難李氏,全是這刁奴,故意打翻茶水弄濕八嫂的衣服,想把她攆走;也是她自作自受,被地上的水漬滑倒,進而導致李氏早產。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奴才做的孽,與八嫂全無關系。八嫂明知道她在場會引起別人猜疑誤會,但為了救人,卻全不顧及自己的立場,堅持在屋里救人,甚至連你懷疑她,都顧不上解釋。難道你還要繼續誤會她嗎?」。
凌波一面說著,一面渾身都發熱起來,一想到郭絡羅氏明明做好事,卻被誤會被懷疑,她就憤怒不能自抑。
胤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他緊咬著牙關,一腳踹在王媽胸口。
他的這一腳,重于千斤,普通漢子都承受不起,何況王媽一個弱智女流,當場就在地上滾了一拳,吐出一口渾濁的鮮血,痛的整個人都弓起來,好像一只煮熟的蝦米。
這時,大夫從屋里跑了出來,擦著頭上的汗水,道︰「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要誰?」
胤渾身一震,喝道︰「兩個都要保住」
大夫大急道︰「保不住了,這是難產,凶險至極,就算只保一個,也十分艱難。趕快做決斷」
他是被阿克墩從醫館里直接搶來的,根本不知道八阿哥、凌波等人的身份,所以說話就沒有顧忌。
胤眉頭深深地皺起來,拳頭捏得 作響。
大夫以為他要揍他,嚇得倒退一步。
凌波道︰「八阿哥,快決定吧,多拖一刻,就多一份凶險。」
大夫忙道︰「其實依在下看,大人多半已經保不住了,還是要孩子吧。」他緊張之下,連凌波說的「八阿哥」三個字都給忽略了。
胤捏著拳頭,咬著牙,終于從牙齒縫里憋出三個字。
「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