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廢太子,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卻也在一些人的預料之中。
由此引發的官場震動是可想而知的,太子黨人人自危,其余幾個黨派卻一副摩拳擦掌的振奮狀態。
而簡親王雅爾江阿也終于在這個重大事件的刺激之下,確定了自己傾向哪個陣營。
事實上。當初康熙把黎芳草指婚給十四阿哥胤禎的時候,博哲就已經跟他打過一個賭。
米思翰的話通過凌波傳達給博哲,博哲又將之重新整理,告訴了雅爾江阿。但小事魯莽,大事細心的雅爾江阿卻仍然有些猶豫,他想看看康熙會把黎芳草指給誰,以此來得到更加確切的信息。
然而博哲卻跟他打了個賭,說康熙一定不會把黎芳草指給四阿哥。
聖心既然屬意四阿哥,就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將他推上風口浪尖。四阿哥和他的黨派一貫表現得很穩定,不會做這種出風頭卻無利益的事情。
果然,黎芳草嫁給了十四阿哥。
雅爾江阿一方面感嘆于博哲準確的預見性,欣慰于這個兒子終于能夠成為簡親王府的脊梁,一方面也終于確定要投向四阿哥的陣營。
而太子再次被廢,更是讓他加快了向四阿哥示好的動作。
這一些,對于凌波的生活來說,卻並沒有引起什麼變化。
她的肚子已經明顯凸起了,顯得比同期的其他孕婦都要大一點。
雲姐兒的水痘早已痊愈,臉上完全看不出痕跡,只有胳膊上有一兩個隱約的小疤痕,這也是最開始的時候丫頭們粗心大意造成的。
在博哲和凌波的斡旋下,郭佳氏竟然真的把雲姐兒交給她來帶了。
但為了不給她這個孕婦增加負擔,郭佳氏又另外指了一個有經驗的王媽媽,再分撥了兩個丫鬟給雲姐兒。
雲姐兒的住處也從原來治病的院子搬到了凌波的隔壁。
凌波和博哲所住的院子,旁邊原來就連著一個小院子,當初夏子語曾在這里住過。
郭佳氏趁秋天晴朗干爽,將這個院子重新翻新了一下,增大了面積,調整了格局,多加了好幾個房間,然後又用一道月亮門,將它與凌波的大院子打通,來往十分地方便。
凌波所享用的小廚房,也一並負責起雲姐兒的伙食。
其實她肚子大了之後,出門就更加地不方便了,每日里在屋子里坐坐歇歇,到花園里走上一圈,別的也沒事干,就是針線也不能動了,說是孕婦不好見針啊、剪刀之類的尖銳物。有了雲姐兒之後,她倒是有了事情做,每日里逗逗雲姐兒,時而教她認字,時而與她嬉戲,倒也不乏悶。
而雲姐兒,病的時候昏昏沉沉,病好之後並沒有人特意告訴她,但小孩兒雖小,也懵懂地知道親娘不在了,因此對于凌波這個真心呵護她的人,便愈發地依戀起來。可能也是缺乏安全感的緣故,若是一天沒有見著凌波,夜里便哭鬧著不肯睡,這也使得凌波對她特別地憐惜。
然而,四川貪污案由于缺了一個重要人證,開始無限期地拖延起來。四阿哥只能用其他方式去追查,博哲從中出了很大力。可能也因為這樣,他顯得很是忙碌,加上凌波孕期又不方便,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小夫妻兩個見面的時間竟然日益減少,有時候甚至懷疑感情都有些淡了。
「少福晉是懷了身子的緣故,心緒難免不定。奴婢听說,好些人家都是這樣,女人懷了孕,心思便敏感恍惚,家宅之中也少不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禍事來。少福晉且放寬心,等生下小世子,一切就都好了。」
繡書是這樣勸慰凌波的,凌波也覺著可能是自己懷孕比較敏感,便盡量地不去在意。
時間不知不覺便進了臘月。
臘月初,富察家有一件大喜事,那就是馬武和烏珠的婚禮。
原本定的日子在十一月,但因為二廢太子的事情,不好撞這個槍口,所以就臨時推遲到了臘月,好在也是個好日子,倒也吉利。
況且康熙也因為廢太子的事情,心情不好,有了這一樁喜事沖一沖,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富察家是當朝權貴,米思翰門生故舊眾多,加上馬武娶的是和碩榮憲公主,大婚這天,自然是賓客盈門,門口迎賓的下人,只喊得嗓子都啞了。
光是放賀禮,就動用了一整個院子的房間。
迎親隊伍從皇宮出來之後,轟動了整個京城,那長長的嫁妝隊伍,從長街的這頭一直延伸到那頭,踮起腳尖都望不到頭。
「這才是鐘鳴鼎食之家呢」有久居京都的老人感嘆。
三阿哥作為烏珠名義上的兄長,又是新郎的大舅哥,婚禮是要親自參加的。
因為二廢太子的事情,很多官員都受了波動,然而富察家卻穩如泰山,愈發顯得如盤旋崢嶸的猛虎。
幾個阿哥黨都對這一龐大的家族勢力感到了震撼,紛紛厚禮道賀。
既然三阿哥是親自參加,其他幾位阿哥深怕落後,竟也親自前來,從五阿哥往下,一直到十四阿哥,紛紛聯袂前來。
四阿哥雖然早跟富察家暗中有了默契,但此時若是不來,反而顯得扎眼,于是也是帶著嫡福晉烏喇那拉氏,親自來參加婚禮。
一時間,富察家高朋滿座,貴不可言,這場婚禮也顯出了一種奇怪的隱藏式劍拔弩張的意味。
凌波作為富察家唯一的女兒,簡親王府作為富察家的親家,當然是要來觀禮的。況且雅爾江阿跟米思翰又是老朋友,這種大喜的場面,怎麼能缺少他們兩個酒友。
只是郭佳氏和德隆都身子不便,留在家中。
雅爾江阿帶著西林覺羅氏,博哲帶著大肚子的凌波,一家人帶著厚禮,上門來道賀。
簡親王府的人到了,當然有特別的貴賓室招待。
凌波雖然肚子大了,但此時胎兒已經十分穩定,因飲食得當,調養地好,臉盤都變圓了,,胳膊腿也比原先要篷軟一些,因此身子倒比懷孕初期要健壯。
富察家這次是「娶」公主,不是「尚」公主,所以婚禮一切程序,跟民間娶媳婦是一模一樣的。
迎親隊伍回來之後,烏珠作為新娘,早已被送進了新房之中。
凌波在跟公爹、丈夫打過招呼之後,便帶著繡書和瑞冬去新房中看新人。
到了新房中,卻發現來的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馬思哈、馬齊、李榮保的妻子都來了,還有府中一些庶出的格格也在,烏珠已經換掉了繁重的嫁衣和喜冠,換了比較輕便舒適的紅色新衣,頭發也重新挽過,戴的一水兒金絲瓖碎寶石珠玉的頭面,顯得有種低調的奢華。
凌波進屋之後,先跟嫂嫂們高興地見禮,然後就去看烏珠。
此時的她,跟從前那風風火火的姑娘家自然是有很大不同,臉上自然浮現的兩團紅暈,襯得人十分地精神喜慶。
「恭喜恭喜,今日終于覓得佳婿了。」
凌波捧著肚子,微微地沖她彎腰,繡書和瑞冬就在兩邊扶著。
烏珠咬著鮮紅的嘴唇,飛快地剜她一眼道︰「同喜同喜,你這肚子看起來也快要生了。」
眾婦人都輕笑起來,素知她們兩個人從敵人變朋友,沒上沒下,沒大沒小的,就算是大喜日子,說話竟然也是這般不倫不類。
凌波少不得跟烏珠描述一下自己三哥馬武的心性脾氣。
結果沒說兩句,烏珠倒不耐煩起來,擺手道︰「用不著你說,我又不是不認識他,他是什麼人,我心里有數。」
「得,算我多嘴,只盼你們和和美美百年好合得了。」
凌波只好住了嘴,想起這兩位是自由戀愛的結果,可不是包辦婚姻。
福慧笑道︰「行了,咱們聒噪了這麼久,也該告辭了,前頭筵席已經正式開始,咱們也該去陪著貴客女眷們。」
眾人都稱善,紛紛向烏珠告辭,然後又祝福了一通的吉祥話,說得烏珠都臉紅了,一疊聲地叫丫鬟們好生相送。
出了新房的院子,其他人便先往前頭去了,凌波身子沉重走的慢,自然落在了後面。
各處的院子屋宇,都掛著紅燈籠、紅綢子,貼著雙喜字,來往的下人們都身穿新衣,步履匆匆,臉上卻洋溢著笑容,整個富察家都顯得喜氣洋洋。
「少福晉累麼,要不奴婢扶您到那邊坐一坐。」繡書見凌波似乎有點不舒服,便柔聲問道。
凌波擺手道︰「到處都是人,晃得我眼暈,咱們去那邊假山下坐一坐,清靜些。」
「是。」
瑞冬捏著手,尷尬地道︰「少福晉,奴婢想告退一會兒。」
凌波輕掃一眼,見她身子微不可查地佝僂著,一只手按在月復部,就知道她是要出恭,便點點頭。
瑞冬忙道謝告退。
繡書扶著凌波穿過回廊,往湖邊假山下走去。
假山下樹影幢幢,夜里的視線並不好,但有遠處近處的燈籠映照,又有湖面的反光,倒營造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主僕兩人剛走到假山下,對面忽然一個人跌跌撞撞沖過來,差點把凌波給撞倒。
繡書一把扶住了凌波,主僕兩個一齊朝來人望去,不由同時驚呼一聲︰
「三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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