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小人……哦不,奴才是新來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主子來。」
徐四一連聲地告罪。
凌波和繡書都沒注意到,他袖子底下的拳頭,緊張地捏了起來。
「算了。」凌波擺手道,「你不必給我們領路了,三阿哥喝醉了酒,在湖邊假山下,若是吹了冷風可不好。你去看看,找間屋子給他歇息。」
徐四唯唯諾諾應了。
「繡書,咱們走吧。」
「是。」
繡書扶著凌波,見那徐四還站在一旁,不由蹙眉道︰「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快去找三阿哥?」
徐四只得躬身道︰「是,奴才這就去。」
他捏了捏手,終于邁開了腳。
凌波和繡書見他走的方向,詫異地對視一眼,心頭疑雲又起。
這個人,一定有古怪
繡書上前喊道︰「喂,你站住」
徐四站住了腳,卻沒有轉過身,從繡書的角度,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繃緊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僅不認得格格,連府里的地形都不熟悉,居然還走錯方向,真是太奇怪了……」
繡書一面說著一面就向他面前繞過去。
「快說,你到底是……」
一個「誰」字還沒說出口,徐四已經一個手刀敲在她脖頸上。
繡書驚恐地瞪大了眼,下一刻卻慢慢地癱軟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凌波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徐四放到了繡書,就忽地轉過了身體,狠狠地盯住了她。
危機感從脊背竄上腦門,凌波倒抽一口冷氣,嗓子眼好像堵住了一樣,出不了聲。
徐四已經拔腿向她奔來。
「 ……」
她只能發出一聲抽氣聲,轉身就跑,肚子上的沉重感讓她非常不適,背後急促的腳步聲更讓她心驚膽戰。
事情發生太突然,她完全搞不清是什麼狀況,腦子一片空白,慌不擇路。
好在這里靠近湖邊,許多假山花叢,地形復雜,小路錯綜,她穿花拂柳,專挑曲折處走。
徐四一語不發,只是緊緊追在後面。
只是幾步,呼吸就粗重起來,凌波一回頭,徐四陰鷙的眼神刀子一般撞入她的視線,心尖猛地一顫。
「來人哪救命」
她終于發出了聲音。
徐四顯然是著急了,奮力地往前縱身一跳,從一塊太湖石上直接飛躍過來,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
凌波只覺對方身體帶起的罡風已經刮到了她的後背,頓時魂飛魄散。
「來人救命有刺客」
她放聲大叫。
「什麼人?什麼刺客?」
「少福晉」
前方傳來兩聲驚呼,凌波慌亂中抬頭,只見是瑞冬和三阿哥,頓時驚喜交加。
原來瑞冬解手之後,回到原地,卻不見凌波和繡書,只有三阿哥醉倒在地。
想來凌波和繡書一定是先回到宴席上去了,她想了想,三阿哥畢竟是皇子,總不能就放任他在這里挨凍不管。
瑞冬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攙扶起了三阿哥。
這時候胤祉吹了一會兒的冷風,已經有點清醒了,只是身體手腳還不太受控制,見是凌波身邊的丫頭瑞冬,也沒說什麼,任由她扶著。
兩人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見凌波捧著大肚子驚慌失措地向這邊跑,後面還有一個男人在追。
一听到凌波呼叫救命,兩人都是大驚失色,尤其胤祉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
「什麼人敢在富察家撒野」
胤祉大怒,縱身就要施展輕功,哪知今兒實在喝的有點多,剛跳起來,就一頭撞在了橫伸的樹枝上,一摔下來,緊跟著就听到凌波和瑞冬相繼的兩聲尖叫。
他暗叫不好,一骨碌從地上跳起。
卻見那男人已經抓住了凌波,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身體,一只胳膊勒住她的脖子。
凌波不得不昂著頭,喉嚨上的壓迫感讓她痛苦地皺起了眉。
「少福晉你是什麼人,快放開我們少福晉」
瑞冬急的叫起來。
這時候,徐四的臉從樹影中露了出來。
胤祉心頭猛地一跳,伸手一指,厲聲道︰「你是徐釗四川嘉定府同知」
徐釗?四川貪污案的重要證人,在逃要犯?
胤祉剛喊出徐釗的名字,凌波就感覺到背後的男人渾身緊繃,勒住她喉嚨的胳膊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厄……」
她發出一聲痛苦的申吟。
胤祉忙大聲道︰「徐釗,你快放開她如果你敢傷她,我保證,一定把你碎尸萬段」
徐釗冷笑道︰「三阿哥不必嚇唬我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是拜你們這些大人物所賜如果非死不可的話,又何不多拉一個墊背」
胤祉臉色頓時一變。
凌波因為脖子被勒住,已經說不出話來,痛苦地閉著眼楮。
瑞冬急的快要哭了︰「我求求你,不要為難我們少福晉,她還懷著孩子啊」
徐釗此時被胤祉喝破了身份,整個人都處于緊張狀態,下手自然比較重,凌波身上被緊緊地勒住,又是疼又是害怕。
瑞冬實在太擔心她,忍不住大叫起來︰「來人哪救命啊來人哪……」
「閉嘴」徐釗厲聲大喝。
胤祉忙撲上去捂住了瑞冬的嘴。
「你想讓她死嗎」
他簡直想殺了這個愚蠢的丫頭。
瑞冬這才發現,徐釗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正緊緊地抵在凌波的脖子上,鋒銳的刀刃反射著森冷的寒光,把凌波白皙細膩的脖子映成一片詭異的蒼白色。
她不由得驚恐地張大了眼。
胤祉下顎肌肉收緊,冷聲道︰「徐釗,我勸你趕快放了她,束手就擒。這里是富察家,就算我們不叫,也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到時候,你一樣插翅難逃」
他的恐嚇不是沒有事實根據的,徐釗緊張地向四周飛快地張望了一下。
這里地處湖邊假山之後,樹木繁密,屬于比較隱蔽的所在,而且今天是富察家辦喜事的日子,前來道賀的賓客遠遠超過預估,所以基本上所有奴僕都被派到前頭筵席上去伺候了,後院少有人來。
但胤祉說得對,畢竟這里是富察家,他們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的。
「你提醒我了」
徐釗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嘴角揚起一個邪惡的弧度,手上的匕首緊了一緊。
一絲妖異的血線出現在凌波慘白的脖子上。
胤祉和瑞冬都是心頭狂跳。
「混蛋,你在干什麼,快住手」胤祉憤怒地低吼。
瑞冬差點又尖叫起來,但一看到徐釗陰鷙狠厲的眼神,只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不知何時早已流下來了。
投鼠忌器。
他們再也不敢做什麼動作,深怕刺激到徐釗,再對凌波造成什麼傷害。
徐釗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個舉動對胤祉和瑞冬造成的震懾。
「你,把他捆起來,堵住嘴」
他用下巴沖瑞冬點了點。
瑞冬驚詫地張大嘴。
「還愣著干什麼,想讓我再劃一刀嗎」徐釗一把抓住了凌波腦後的頭發。
凌波不由自主地往後一仰,傷口被拉扯到,滲出一串血珠。
「不要我馬上做,我馬上做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們少福晉」
瑞冬哭起來,抓住了胤祉的胳膊。
「三阿哥,人命關天,得罪了。」
她又緊張又害怕。
對方有凌波這個人質在手里,胤祉為了保障凌波的安全,也只好任由他擺布。
瑞冬為難道︰「可是,我沒有繩子……」
徐釗立刻說道︰「把腰帶扯下來。」
瑞冬咽了一下口水,只好解開了胤祉的腰帶,把他兩只手擰到背後捆起來,對方是皇子,雖然是無奈之舉,但她身為奴才,已經是冒犯了,尤其還是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她連手都在發抖,好幾次都手滑了,好不容易才把胤祉雙手給捆住。
徐釗嫌她慢,罵了兩句,又讓她月兌了胤祉的兩只鞋,用襪子塞住他的嘴。
胤祉光著兩只腳踩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嘴里塞著自己的襪子,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把他推到湖里去」
徐釗又下了一個指令。
不說胤祉,凌波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瑞冬劇烈地搖起頭來︰「不行,這樣冷的天,下水會凍死的。他是三阿哥,是皇子,我絕不敢害他,你就是讓我死,我也不敢動手」
這種天氣,胤祉是被捆住手的,下水的話,不淹死也會凍死。
可能徐釗也意識到這個要求太過分,他手上這個人質的身份也沒有三阿哥尊貴,別反而惹火了對方玉石俱焚,于是便改口要瑞冬把胤祉推倒在地。
瑞冬只好照辦。
凌波被徐釗控制著,用匕首威脅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眼淚早已無聲滑落。
大冬天,瑞冬卻出了一頭的汗,她做完了所有的事,顫抖著嘴唇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不可以放了我們少福晉?我只是一個丫頭,我們少福晉也是孕婦,沒有能力抓你的,你就能跑了。」
這個傻丫頭,試圖用這樣幼稚的理由來說服徐釗。
徐釗當然不可能被她忽悠住。
「你,上前來。」
瑞冬以為他要放了凌波,心中劃過一絲欣喜,但仍然非常地緊張,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去。
「少福晉……」
她剛走到跟前,徐釗抬手又是一個手刀劈在她脖頸上。
「……快跑」
昏倒之前,她吐出了最後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