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在他懷里蹭了蹭,調整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兩只胳膊抬起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嵌在他身上似的。
博哲有點好笑地低頭看她,模模她的頭發,覺得自己有點像在哄小狗。
「這兩天,我一直提心吊膽的,這心就從來沒落到實處過。」
凌波把頭埋在他頸窩里,悶悶地說道。
「我知道,委屈你了。」博哲在她鬢發上啄了一下,「好在徐釗沒刁難你,他倒還講些義氣。」
凌波抬起臉,靠的太近了,她只能看見他下巴上剛毅的線條。
她撅嘴道︰「我承認他不算是個壞人,可是每天都把我綁著,也很痛啊。」
博哲知道她這是撒嬌了,吃了這麼幾天的苦頭,迫切地需要人來安慰,否則心情總是會郁結的。
想到她大著肚子被捆住手腳,動也不能動,說也不能說,血液不暢之下必定會手腳都發生水腫,他自然是非常地心疼。
此刻她撅著嘴,剛睡醒的臉上還帶著一絲迷蒙之色,嘴唇紅潤,有些濕亮,愈發顯得可愛可憐。
他俯首在她唇上親了親,柔聲道︰「幸好你爭氣,身體沒什麼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什麼事,太醫都說沒大礙了。現在徐釗也已經被抓起來了,皇上會親自審問他,一切都過去了,你也安全了,我會陪著你,再睡一會兒吧。」
他攏了一下她的頭發,撥開她額頭上的劉海,讓她整張臉都露出來。
凌波微微搖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不想睡。」
就想這樣被你抱著。
她落下手去,把手掌貼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阿瑪、額娘他們,都知道我月兌險了嗎?」。
博哲點頭︰「昨晚上兩邊府里都通知過了,額娘本想立刻接你回家去,只是我暫時走不開,你雖然身子沒受傷,到底也受了驚嚇,昨兒睡得太沉,也離不開人,所以就在宮里歇了。」
凌波嗯了一聲,小貓一般縮在他懷里,把玩著他領口上繁復的花紋。
昨夜雖然稀里糊涂,但她也能記得,是自己一直拉著博哲,不肯讓他有片刻離身,想到這樣自己這樣膩歪的模樣被宮里的太監宮女們、太醫們,或者還有其他來看望她的人,甚至可能還有皇上,都看在眼里,還是頗有些不好意思的。
「回春堂的火都撲滅了麼?」她不想睡覺,瞧著博哲的精神倒也還行,便繼續說話。
「都撲滅了,只是火勢太猛,幾乎燒成了廢墟,只怕要重新再蓋了,可惜據說還有一些珍貴藥材,也被燒成了灰燼,掌櫃和大夫都心痛得很。好在沒有百姓被燒傷,皇上也說了重建的費用由戶部來出。」
「是誰放的火?」凌波忽然抬起頭。
博哲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有隱憂之色,知道她也猜出這場大火是人為。
「有人心生恐懼,怕徐釗抖出他們的罪行,所以狗急跳牆,只是心腸太過狠毒,竟不惜要你陪葬。」博哲皺起了眉,對八爺黨的這種行為他實在是深惡痛絕,也非常地失望。
「好在他們並沒有得逞,皇上昨晚連夜提審了徐釗,賬冊也已經呈上去了,人證物證都在,那些人就是想抵賴也不成。這次,他們絕逃不過律法的嚴懲」
博哲說得斬釘截鐵,昨天夜里多熱鬧啊,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人有多少,今兒一早就又有人進宮來,皇上接見了徐釗,就好比在已經達到沸點的油里滴入了一滴水,頓時 里啪啦所有人都被驚動了。
凌波咬了咬下唇,低聲道︰「皇上是不是很生氣,八爺是不是快要失勢了?」
博哲點了點她的鼻頭,道︰「這種事兒也是你能評價的,別胡說。」
凌波愣了愣,湊到他臉上笑道︰「好奇怪,平日里都是言行無忌的,怎麼今天你這樣謹慎起來?」
「平日在家里說說,也就罷了,這是在宮里頭,你也敢這樣隨性。」博哲捏了捏她的臉,「小心隔牆有耳。」
凌波吐了吐舌頭,摟著他脖子的手臂又緊了緊。
博哲蹙眉,又微微挑起眉尾,古怪地笑道︰「脖子快被你勒斷了。」
凌波臉頰飛紅,卻沒松手,只說道︰「就要勒斷。」
「行,我這個人都是你的,區區一條脖子,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博哲非常大度地表示。
凌波被他逗得輕笑一聲,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嗔一句「油嘴滑舌」,手臂當然是松開了。
這時,有宮女推門,小碎步進來,道︰「貝勒爺、少福晉都醒了,要不要洗漱用早點?」
博哲捧著凌波的臉道︰「起麼?」
「起吧,用完早飯,咱們就回家去。」
凌波扶著自己的後腰,在博哲的幫助下坐起來。
「恐怕沒這麼快能走,皇上說不定還要召見你。」
洗漱的時候,博哲一面抹臉,一面說道。
凌波將漱口水吐掉,疑惑道︰「皇上要見我?為什麼?」
「大約是跟徐釗有關,別擔心,只是問幾句話。」
雖然還是不太清楚,但凌波慣性地點點頭,然後又捏住他的手道︰「皇上是要單獨只見我一個人麼?」
博哲見她有點緊張,便反過來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我陪你去。」
凌波這才松口氣。
宮里的早膳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奢侈,可能也是考慮到凌波的身體狀況,吃不得油膩之物,所以弄得很清淡,唯有紫米粥和幾樣點心小菜而已。
用了早飯,天就已經大亮了。
有宮女過來給凌波梳頭,凌波嫌二把頭抓的頭皮疼,特意囑咐她們別梳髻,只松松地攏了一半頭發在腦後挽了個花兒,拿緞帶給綁住固定了。
反正她現在是帶病雙身子的情況,身為富察家的女兒和簡親王府的媳婦兒,是可以低調地不講理不守規矩的,這樣「形象不整」地在宮里行走,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果然剛梳好頭,就有人來傳口諭,皇上召見凌波。
博哲攙扶著她,往乾清宮去了。
一路上,太監宮女們正在廊下滅燈燭,見到他們夫妻,都停下手來問安。有大膽的宮女還會悄悄地抬眼,看他們夫妻恩愛溫馨的模樣,暗暗地羨慕。
乾清宮內,康熙爺也是剛醒來不久,李德全剛把他吃剩的早飯撤掉,一出門就見到了博哲和凌波。
「怎麼,皇上剛用完早飯?我們要不要先候著?」博哲問道。
李德全微笑道︰「不必,少福晉只管進去便是,只是貝勒爺,皇上可沒召見您吶。」
博哲道︰「我陪著她進去不成?」
李德全搖搖頭,又說道︰「貝勒爺和少福晉都只管放心,皇上只是有幾句話要問,並沒什麼大事。雜家領貝勒爺去那邊候一會兒吧,可別在這里吹冷風。」
博哲只好點頭,捏了捏凌波的手,給她一個安定的眼神,讓她一個人進去了。
已經有小太監過來接了李德全手里的托盤送回御膳房,李德全則領著博哲上旁邊的屋子里去坐。
這一等,大約就是頓飯的功夫。
博哲雖然喝著熱茶,心里卻一直記掛著那邊的凌波,暗暗猜測皇上會問她些什麼。
屋里頭燒著地龍,倒是不冷,只是太安靜了些。
「貝勒爺,少福晉出來了。」
「恩?」博哲手上一頓,抬頭見一個小太監站在門口。
他站起來出了門,就見那邊凌波正站在殿門口廊下發呆。
他忙走過來,用身子擋住風口,一手抱住她肩膀,一手握住她微涼的雙手,道︰「怎麼了?皇上問你什麼了?」
凌波有點失神,半晌才反應過來︰「啊?啊,沒什麼,咱先回家吧,回家再說。」
博哲仔細看看她的臉色,除了有點晃神,倒沒什麼不妥,便點了頭,帶著她先出宮去。
一路出宮,空氣里似乎還飄蕩著大火余燼的味道。
天依舊灰蒙蒙的,壓的很低。
凌波挑開馬車的簾子,望了望外面,拉緊了領口,輕聲道︰「好像要下雪了。」
博哲點點頭,將她拉回自己懷里。
半路經過回春堂,果然是一片焦黑,街面上也一片狼藉,正有大隊人在處理,一排過去都是整齊的屋宇,就這麼一棟院子孤零零地成了廢墟,顯得特別淒慘。
凌波感嘆了一聲,放下簾子,將手縮回來,放進了博哲的領口里。冰涼的手指接觸到溫熱的皮膚,博哲打了個冷顫,她卻眯著眼楮笑得像個偷吃了油的老鼠。
「爺、少福晉,到了」
阿克敦的聲音在車外響起,然後就是門軸轉動的聲音,馬車慢慢地進了府,轔轔而過,一路到二門外才停下。
博哲抱著凌波下了車,立刻有繡書和瑞冬捧著大毛披風上前,一把將她身子裹住。
「少福晉,擔心死奴婢了。」
繡書和瑞冬眼楮都是紅紅的。
凌波笑道︰「放心,太醫已經給看過了,我沒事兒。」
繡書吸了吸鼻子道︰「王爺和福晉都在屋里頭等著呢,快進去吧。」
博哲攏住披風將凌波攬在懷里,倆丫頭亦步亦趨地跟著,馬車自然有阿克敦牽走了。
厚厚的棉簾子一掀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郭佳氏快步走上前道︰「可算是回來了」
博哲松開凌波,她也快步迎上去,被郭佳氏一把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