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準備好了。」阿元好奇的看了一眼公子懷中的姑娘,迅速垂下眼去,嘴角卻勾出一個快樂的弧度。
「笑什麼,這位小姐的隨從你安排好了嗎?」。見自己的書童依然止不住笑容,李東陽只好低下頭,尷尬的看向汪敏。「阿江,你好些了嗎?」。
喝了些熱粥,加上休息了一夜,汪敏的氣色明顯好多了。這也使她明顯放下心來——看來她真的沒有染上瘟疫,只是連日品老在家上饑餓,引發舊疾而已。
「阿江小姐,你的那位——」阿元的臉色迅速的變得難看了起來︰「那位隨從,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夜里還發起了高燒。只怕,只怕——」
一種不好的預感泛上心頭,汪敏忍不住握緊雙手︰「說。」
「只怕,小姐你沒有染上瘟疫,倒是他反而被傳染上了……」
怎麼會這樣?
汪敏捂住嘴,掙扎著要從李東陽的身上下來,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不行,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我不能丟下他」才走幾步,她就腳步一軟,癱倒在地上︰「那樣的情況先,面對那麼多火把他都不願意放開我,關鍵時刻我絕不能背棄他」
李東陽追過去,扶起她︰「阿江小姐,我沒有說要丟下他啊,多帶他一個人……」
「公子」阿元趕緊出聲,阻止他這個要命的提議。
「住口」喝退小廝,他繼續游說到︰「你孤身一個女子,這一路上危險重重,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比較安全。」
搖了搖頭,汪敏謝絕了他的好意︰「不安全,一起走怎麼能安全呢?他染上了瘟疫啊,傳染上了公子怎麼辦?」
她對他有同伴之義,留下來是她的責任,可是如果因為她的責任而拖累別人,她辦不到。
「瘟疫也不是那麼可怕的,只要醫治的及時,好好調養,不會有事的。」當初他不確定她是否染上了瘟疫,不也是打算帶她去求醫嗎?不會有事的,他安慰汪敏道︰「阿江姑娘,前面就是開封府,城里面一定有藥的,只要我們趕得及進城,他一定會有救的」
可憐兮兮的抬起頭,汪敏似乎想在李東陽的臉上尋找肯定的答案︰「一定會有救,是嗎?」。要不是為了護送她,方侍衛就不會一路舟車勞頓,不會饑寒交加,更不會因為體弱染上了瘟疫。如果他真的好有希望能治好,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她也要堅持到底。
猶豫了一下,李東陽慎重的點了點頭︰「嗯。」
「太好了……」第一次,李東陽在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到了喜悅的笑容,不是苦笑,不是強顏歡笑,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的笑容。心漏了一拍,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即使知道,她這個美好的笑容是為了別人而笑,依然能讓他快樂感動很久。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他想夸贊她的,但是一出口,就是曹植的《落shen賦》。也許,他飽讀詩書,卻終不能體會那種意境,直到今天︰「濃縴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
「你說的太夸張了」淡淡一笑,她垂下眼瞼︰「這詩詞太華麗,太過完美的詞堆砌在一起,反而讓人無法想象那神女的美麗……」
「錯。」以前他也是這麼認為,年少輕狂的歲月,他更喜歡曹植的《白馬篇》,認為那才是男人應該讀的書。但是到了今天,他算終于明白了曹子建的用意︰「那個才高八斗的子鍵,怕是真的愛慘了宓妃吧……」因為深愛,才會想方設法把時間上所有美好的詞語都用來堆砌在她的身上;因為深愛,所以再怎麼夸都不為過,恨不能用盡天下筆墨來形容她的美——甄宓未必有多美,但是在情人眼里,個個都是西施
看著看著,李東陽的目光逐漸變得專注,汪敏的臉一紅,差點一頭栽倒在他旁邊。尷尬的避開眼,她故意引開話題︰「李——李公子,你這麼急著去開封,那里有你的親戚朋友嗎?」。他衣冠楚楚,一看就不像是逃難,那為什麼,他要跟他們一路,去開封湊那個熱鬧?
捂著嘴輕咳了一下,李東陽收回略略失神的狼狽︰「我去開封,是為了幫忙。」
「幫忙?」一時間,心思百轉千回——他無權無勢,又無官職在身,能幫到什麼忙,除非——
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汪敏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看來,朝廷已經決定好了派遣到江南來賑災的欽差大臣了。」
「嗯。」已經習慣了汪敏的神機妙算,這一次李東陽沒有太吃驚︰「我也是剛收到的飛鴿傳書。朝廷派了禮部左侍郎孟言貴火速趕到開封調糧」
「孟言貴……」眼神一片黯淡——那個朱見澈,真的越來越像一個帝王,在背棄了她之後,又輕而易舉的為了自己的地位,放棄了江南數萬萬百姓的性命……
「就是他,他不日就會來到開封。」說好了舉薦他的,可是朝廷派系復雜,他終究趕不及為百姓多做幾件事。當務之急,他只能快速趕到開封,拿著于大人的舉薦信,希望自己能多為百姓出一份力。「我們必須快,趕在孟大人之前……」無官不貪啊,他必須早早的趕到那里,早早的查清那里錢糧的數量,防止汪直他們中飽私囊
「你不相信這個欽差。」汪敏盯著他的臉色,肯定的說。
「是。」
「那就好,我也不相信,我也想親自去開封看一眼。」不該那麼早暴漏自己的,可那麼多災民,她想不出手也不行。
「你一個女人家,管那麼多作甚?」李東陽皺起眉頭,從新將她扶到車上︰「雖然你並沒有染上瘟疫,可你的身子太虛,又有病。到了開封,我就給你請個好大夫,讓你安心休養——」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汪敏抓住手,他紅著臉掙月兌,自由恪守的禮教讓他差點任都不知道往哪里鑽好。
「李公子,你也不是朝廷官員,你管那麼多干什麼?」汪敏靠在馬車上,反問道︰「既然你我都算是多管閑事,你又憑什麼管我去多管閑事呢?」
更何況,那個孟大人,她比你了解的多,你初出茅廬,絕對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