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我們談談吧。」
林菀想了一整晚,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情形很糟糕,不適合談判,但是她一刻都忍受不了的這樣的日子。設施齊全的病房,面帶笑容的護士,甚至連身上蓋著的棉被都讓她不安,看似完美的一切背後都是那個男人罪惡的面孔。
她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在經歷了那些事之後,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可調和的矛盾變得更加水火不容,像一觸即發的炸藥,即使不拼個你死我活,也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絕不是這樣,在外人看起來像朋友甚至戀人一樣相安無事,然後各自在心里把對方千刀萬剮。所以等次日午後陳勁假惺惺的來看望她時,她就提出這個要求。
陳勁听後沒有意外,也沒有冷嘲熱諷,而是饒有興致的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笑呵呵的說︰「好啊。」
林菀猜想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為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的確不夠資格做他的對手,她只是他的敵人,一個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敵人。可即便如此,她也要捍衛自己僅剩的一點權利。
「你知道我恨你。」她平靜的說。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陳勁看了她一眼,幾乎不可察覺的點點頭,可林菀看到了,繼續道︰「我也知道你恨我。」
陳勁聞言輕笑,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該這樣。」
「那應該怎樣?」
林菀直視他的臉,提起一股勇氣一字一句的說︰「我們應該從在對方的生活里消失。」
「怎麼消失?」陳勁語速極慢,同時眯了眯眼,發飆的征兆。
「我等一會兒就辦理轉院,這兩天的費用我會還給你,然後盡量不出現在你的視線之內,從今天起,你……我們誰都不要再打擾對方的生活。」
陳勁听她一口氣說完,看了眼手表,慢條斯理的說︰「林菀,你還真是天真,你是腦震蕩又不是失憶,要不我來提醒提醒你?就在三天前,你成了我的女人,而且企圖謀殺我,你覺得我們有了這些關系後還能一筆勾銷嗎?」
林菀被暫時壓制住的怒氣一下子被勾出來,情緒有些激動︰「你還有臉說,如果不是你……」
「我怎麼了?」陳勁又開始耍無賴故意反問。
林菀把臉側過去不看他,艱難的說︰「如果不是你強/暴我在先,我也不會那麼做。」
陳勁听完站起身緩步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林菀,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說︰「那正好,這里是醫院,要不要找人來檢查一下,說不定還能找到我的東西,不過這也不能說明是我用強的,就好比我說你謀殺我,也同樣沒有證據,所以,這兩樁事兒的真相只有我們自己清楚,也只能私下解決。」
「你無恥。」林菀情急之下忍不住動手,可是手被陳勁穩穩的抓住不算,還湊到嘴邊輕吻了一下,眼角帶笑,態度越發無賴︰「我是無恥,我還禽獸,不僅如此,以後你有機會一一見識。」
「誰稀罕見識你?你這個變態。」
「對,這一點你還沒見識到。」
林菀差點一口氣噎死,停頓了一會兒,咬著牙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跟我在一起,直到我叫停。」
林菀愣住了,像沒听懂那十個字似的,怎麼能有人用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這麼無賴的話?幾秒鐘之後,她忽然頓悟了一般,激動的叫嚷︰「我才不會上你的當,沒人參與你的無聊游戲,我現在就轉院……」說著就去夠電話,因為動作太大而抻到傷腿疼的直抽氣,陳勁一把按住她,喝斥道︰「夠了,你想變成殘廢?」
林菀已經失控,掙扎著喊道︰「你放開,殘廢也好過這樣……」
陳勁拿起話筒,丟到林菀不能觸及的範圍,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鄭重的說︰「你確定你要這麼做?那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你休想。你想逃不是嗎,逃到哪兒去?回老家?出國?還是找個小山溝躲起來?每個人都有舍不掉的東西,我不信你就沒有,你可以一跑了之,你的好朋友呢,丁思思,米蘭對吧?還有王家二老,你不是想照顧他們嗎,難道要甩手不管了?」
他忽然低頭湊近,在她耳邊語氣曖昧的說︰「還有,你說如果他們知道你和我上床了,會怎麼想?」
林菀听他一氣兒說完,眼神變得越來越空洞,那一句句狠話像一把把刀子一樣插到她的心髒上,一會兒工夫就被戳得千瘡百孔鮮血淋灕,她總說自己無牽無掛什麼都不怕,可是她有,她有的。
而最後那一句,則是一刀劃破了她的衣裳,讓她赤/果果的暴露于人前,難堪得無以復加。男人和女人一旦發生了關系,便會引來無數種猜測,而這個世界,對女人又總是那麼苛刻。他在她耳邊呼出的明明是溫熱的氣息,可她卻生生的打了一個寒戰。
陳勁放開她的下巴,直起身,聲音變得冷酷︰「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不在乎再壞一點,就算剛才說的你都不在乎,別忘了我手里還有一些東西,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我陳勁想要的至今還沒有得不到的,就算為了治口氣,我也不介意把某些人送進牢里去,不信你就試試。」
瘋了,這人真是瘋了。林菀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男人,看到他眼楮里閃動著的瘋狂殘忍的光芒,她那心髒因為失血過多,正在一點點變涼,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不配做他的對手,因為她不夠狠,而他早已游離在規則之外,成了制定規則的人。
而這也正是陳勁想說的,他看著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的女人,抬手再次捧了她的臉,語氣忽然變得柔和,當然吐出的字句還是冷酷的︰「林菀,你斗不過我的,因為我有足夠的籌碼,而且我從來沒把自己當過好人,沒什麼能約束我。」
然後彎下腰在她的額頭親了親,帶了笑意說︰「認命吧,菀菀,我期待你的表現,也許你會發現這個游戲也沒那麼糟。」說完放開她,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林菀無力的靠在床頭,用手抹了把臉,真是出息了居然沒有流淚。她回想了和陳勁相識以來的每一次針鋒相對,每次到最後潰敗的都是她,他說的對,她沒籌碼,她沒用,討不回公道,還把自己也搭進去,回憶起最初的信誓旦旦,還真是諷刺,拿雞蛋去踫石頭,最終逃不過粉身碎骨的命運。
她現在心情灰暗極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正在被活埋的人,無力的躺在大坑里,眼睜睜的看著別人一鍬一鍬的填土,那些塵土埋住了她的四肢,嗆進她的口鼻,她幾乎感受到了那種窒息的感覺。
她頹然的把手伸進頭發里,對自己的心灰意冷懊惱不已,不行啊,林菀,不要絕望,不要相信他說的鬼話,你現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對,好好休息。
陳勁一出房門就模出煙盒,香煙叼在嘴巴里,打了好幾下火才點燃,他眯著眼楮正想舒舒服服的吸兩口,迎面過來一個巴掌臉的小護士,那小姑娘看他的眼神跟見了鬼似的,眼楮瞪得老大,尖聲尖氣的說︰「這是病房區,不能吸煙。」
陳勁跟沒听見似的,只是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甩開大步子從她面前經過,小護士愣了愣,朝他囂張的背影瞪了一眼,小聲嘟囔一句︰「有病。」
走廊里很安靜,那兩個字清晰的飄進陳勁的耳朵,他差點被煙嗆到,回頭瞅了眼那個瘦巴巴的身影,憤憤的想,這什麼破醫院,還高干病房呢,居然會有這麼沒眼識的護士。又吸了兩口,辛辣的氣體刺激得喉嚨生疼,剛好眼前有一個垃圾桶,他立即把香煙掐死丟了進去,隨後發現左手還攥著一個捏扁了的煙盒,里面委委屈屈的縮著兩三支煙,他這才意識到這兩天煙癮有點大,于是把煙盒也一道扔了。
回去途中趕上堵車,下午三點半還有個重要會議,陳勁看了眼手表,媽的,都三點十五了,看看前面望不到頭的車隊,再看看後面長長的尾巴,除非插上一雙翅膀飛回去,可是他再本事也突破不了生理極限。
陳勁生平最恨沒有時間觀念的人,看來今兒得恨自己了,他煩躁的撓了撓腦袋,短短的頭發茬兒有點扎手,忽然心念一閃,回頭望去,隔著幾條街,仍能看到陸總氣勢恢宏的門診大樓,那後面是住院部,再後面是一棟小樓,三樓某個房間里住著一個女人,差點殺了他也差點死在他手里的女人,麻煩的女人,討厭的女人,居然敢跟他叫板,也不掂掂自己斤兩,跟他發生了那麼多生死糾葛還想全身而退?從來都是他甩女人,什麼時候輪到女人先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