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青山,樹林蔥蘢茂盛,中間是一個大大的山谷。山谷中路途平坦,地勢並不復雜,本不宜設伏,但黃巢偏偏擇選此地伏擊唐軍。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是一個成功將領所必須具備的素質。
在山坡高處茂密的樹林間的某個不經意的角落,恰好能將山谷中所發生的一切盡頭眼底。碧小荷攀上一棵老松樹,倚坐在橫出的松枝上,一雙秀足在半空晃來晃去,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觀看戰況。
當唐軍進入埋伏圈,山谷寂靜非常,唯有嗒嗒的馬蹄聲和山鳥宛轉的啼叫聲。突然,一支羽箭從密林中破風襲來,只听「啊」的一聲慘叫,一名唐軍伍長當場墮馬身亡。
咻咻咻
萬箭齊發,箭如雨下。
唐軍將領終于吼出了戰爭中最經典的千古名句——「不好,有埋伏」
「殺」
「殺——」
彼方將領話音剛落,此方黃巾軍的戰士們突然掀開掩體,手持戰戟利刃,千軍萬馬陡然間沖殺出來。茂密樹林間,一時殺聲震天,登時將唐軍嚇得魂飛魄散,稍稍抵抗片刻,就一個個丟盔棄甲,抱頭鼠竄,尤其是唐軍主將,胯下是千里良駒,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切就這麼兩下就被打跑了,沒意思。」碧小荷抱怨道。面對遍地狼煙,橫尸遍野,碧小荷沒有太多的同情。並非碧小荷冷血,只因天地不仁,戰爭本就是殘酷的。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黃巾軍勝利了的時候,唐軍突然殺出個回馬槍,一改先前敗頹之勢,浩浩蕩蕩的從山谷的另一邊沖殺過來。黃巾軍始料不及,兩軍一時陷入鏖戰。碧小荷忽然心生感應,唐軍中竟然混有修道者碧小荷一下子從老松樹上站起來,散開靈識,只消片刻,就查探到唐軍中的修道者。
唐軍帥旗下,除了主將與諸將領,還有一灰袍道士,戰場中就只有他沒有穿戰甲,沒有持武器,有的只有一把雪白的拂塵。只見那道士,花白頭發,留著山羊胡須,頗具仙風道骨的意味,不過是初入妙門的菜鳥修士。
「仙師,那身披黃金戰甲手持龍泉寶劍的壯漢就是賊子黃巢。」帥旗下的唐軍主將手指戰場中所向披靡的猛將黃巢,近乎諂媚的對灰袍道士道。
灰袍道士模了模山羊胡須,微微點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有仙師出手,賊人自然手到擒來,事成之後,本將定然會上報朝廷,向陛下稟明仙師之功勞,這國師之位,非仙師莫屬。」
灰袍道士輕輕擺手,卻道︰「都是浮名虛妄,貧道所求乃是仙道,功名利祿不過是身外之物。」
「是是是,仙師參天造化,功德無量,自然是不慕榮利。」
主將幾句話,令灰袍道士非常受用,他表面上說追求大道不慕榮利,心里卻美滋滋的想象著成為大唐國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
唐軍將領們又一個個恭維一番,只盼仙師出手,將黃巢生擒,他們也好向朝廷邀功,從此加官進爵榮華富貴。
眾將領馬屁拍完後,灰袍道士終于出手,只見他拈一個印訣,輕飄飄的飛如戰場,雪白的拂塵瀟灑一拂,掀起一道罡風,直接將周身十丈內的黃巾軍戰士盡數斬殺。其勢不可擋,所向披靡,無人能闖進灰袍道士十步之內的距離,他緩步前行,舉手投足,均能殺人于無形。
「黃巢亂賊,貧道取你狗命來也」
那道士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傳入戰場中每個人的耳朵。
黃巢身披黃金戰甲,手持戰劍,劈開一名唐軍戰士的頭顱,突然立馬長嘶,暴喝道︰「唐室氣數已盡,天下當由能者居之。」
黃巢喝聲未落,那道士眨眼間就沖殺至黃巢身前。驚駭之余,黃巢當即知道這道士神通廣大,下意識的模了模殷若成留下護身符。灰袍道士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雪白的拂塵輕輕一揮,激起無形勁氣。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黃巢籠罩,就連黃巢自己也認為必死無疑了。
「啵」一道金光倏爾射來,散開成一幕金色光罩,拂塵激起的無形勁氣,還未撞上金色光罩,就已經真正的化作無形。
兩軍將士前一刻還在你死我活的戰斗中,均被這突如其來的神光震懾。「難道真實天亡我大唐嗎?」。唐軍大將舉頭望天,喃喃問詢。而黃巾軍戰士卻以為首領有神靈相助,黃巾軍反抗大唐暴*,乃順應天命,唐室滅亡,首領君臨天下,不遠矣只有那道士知曉,是有修士在此,施展通神保護黃巢。
「閣下是誰?因何阻攔貧道?」那道士的傳音如黃鐘大呂,在漫漫山谷間鋪散開來。
碧小荷听不慣道士說話的語氣,身形一動,剎那間就出現在道士身後百步處。碧小荷在無形中所發出的氣場,普通人在根本無法接近其十丈以內。
灰袍道士驀地回轉身,看見一名清秀月兌俗的碧衣少女。道士大驚,因為他根本感應不到碧小荷的修為境界,這個貌似無害的女子卻是個十分可怕的對手。
碧小荷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輕輕一捋鬢角垂下的青絲,道︰「我不認識你,干嘛要告訴你我是誰?至于我因何阻你,是因為我看不慣你一個修道之人,卻濫殺普通凡人,這似乎不合修仙界的規矩」
兩人對話均用意念傳音,故而兩軍將士不會听到。
道士駭然失色,眼角微微抽動,二話不說,祭出拂塵法寶就要御風而逃但碧小荷哪會給他機會,屈指一彈,一記風刃瞬間洞穿他的軀體,然後玉手一抓,隔空捏破道士的氣海,毀其道基。那道士慘烈大叫,數息後,就此死絕。
碧小荷信手一招,掉在地上的拂塵法寶隔空飛來,輕輕一捏,化作飛灰。碧小荷搖搖頭,低聲嘆道︰「連靈器都算不得,殺這麼個臭道士也太沒意識了」
這一變化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兩軍將士這才注意到戰場中多出來的碧衣少女,而那先前還勢不可擋的唐軍仙師,已經倒在碧衣少女百步之外的血泊中。戰場中飛石流箭,均在少女十丈之外紛紛墜落,兩軍廝殺,亦不能闖入少女近身十丈的距離。
「這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一名臨近碧小荷的黃巾軍戰士偷偷打量碧小荷幾眼,忍不住遐想。豈料一柄鋼刀瞬息而至,一刀下去,劈得他得腦漿迸裂。在戰場上走神,當場就讓他見了閻王。
一隊人馬將黃巢護在中央,黃巢一見碧小荷,微微一怔,繼而眼中露出久違了的驚喜,叫道︰「你是碧姑娘?」
碧小荷的模樣與六年前並沒有多大改變,只略顯成熟罷了。反觀黃巢,已月兌盡書生之氣,戰甲寶劍,殺敵沖鋒,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儼然成為一代梟雄
碧小荷輕輕點頭,只微微一笑,身形一動,便消失于兩軍對壘的血色疆場。
唐軍帥旗下,將領們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仙師……死了?他們曾親眼見證仙師的道法神通,只仙師一人,可當千軍萬馬剛才那個碧衣少女是誰?難道是黃巾軍請來的仙師?
唐軍將領們還未弄清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黃巾軍已經反敗為勝,浩浩蕩蕩的朝帥旗方向沖殺過來。唐軍再次落荒而逃,黃巢親自率軍追擊,直到唐軍逃進信陽地界,黃巢才極不甘心的鳴金收兵。
回到黃巾軍大本營,黃巢做好整頓軍隊、探視傷員、撫恤陣亡將士親屬、分派戰利品等事宜。空蕩蕩的營帳中,黃巢想起碧小荷橫空出現,輕描淡寫的滅殺敵軍仙師,又翩然離去的情形,說不出的激動和震撼。
六年前,在長安相識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六年後再相見,她容顏不改,殺人于無形。黃巢與殷若成相交甚篤,自然知曉不少修仙界的事情,修為有成的修道者壽元比普通人長,掌握眾多妙法,克敵制勝,殺人無形。黃巢得殷若成靈符護身,在亂軍中躲過好幾次殺劫,由此可知修道者的厲害。
「她是追求大道的仙女,是和殷兄弟一路的人,不是我這種凡夫俗子所能想的。」
黃巢微微喟嘆,轉而走到案邊,坐下,倒一杯清酒,一口飲盡,然後又伏案整理起軍務來。帳中並沒有其他人,侍衛們都在帳外守候,黃巢喜歡把自己關在營帳中做事,等到一切事畢,再點一盞燈,靜靜的看一會兒書。
燈影重重,幽幽閃爍。
營帳中忽然拂來一陣微風,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荷香。黃巢心中一動,驀地抬頭,果然看見一個清秀妙人斜斜的倚著支撐營帳的木架,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
「碧姑娘,你、你來了」黃巢放下手里的書,忙站起身。
碧小荷道︰「黃巢大哥你這個大將軍當得真沒意思,只會悶頭看書,又不用考狀元,看這麼多書干什麼?」
碧小荷輕移蓮步,走到案旁,隨意翻翻案上的書籍。《孫子兵法》?這書她還真沒看過,估計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