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立馬下跪,行了個十足的師傅禮,眼底漾著愉悅的微笑,「叩見老師!」
滿意點頭,四姥姥面色嚴謹,「嗯!今晚先休息,明天洪老那邊第二輪測試我會幫你說,你明天的任務是去廚房幫徐嬤嬤撿豆子。」
帶著疑問,繡娘還是淡定的答應了四姥姥要求,畢竟她知道四姥姥不可能欺騙于她。
「是!」
「早點休息,明天的任務我會告訴徐嬤嬤。」
繡娘攪著衣角,小心抬頭望著四姥姥,小臉寫滿祈求,「對了,姥姥今晚我能不能和春曉一起睡。」
之前,薛栗那番舉動,讓繡娘很不安。薛栗對皓月軒與其說陌生,倒不如說來去自如還恰當一點。和玉娘子的事,做戲的成分居多,但不可否認薛栗對她懷有企圖。
繡娘這話一出口,不僅四姥姥詫異,就連春曉也是一臉錯愕,畢竟下人的住處,怎麼比得上主子。
四姥姥眼楮轉了幾圈,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回過頭對春曉道︰「今晚,繡娘就住你那,後邊那間房讓小六住。」
春曉一臉好奇望著四姥姥,但是礙于四姥姥平日里的積威,硬是不敢多問,只是轉身去通知家丁小六這事。
繡娘低垂著頭不做聲,房間里面十分安靜。
四姥姥沙啞的嗓子,道︰「是不是薛栗?真以為他們那點小動作老婆子不知道,現在還不是拆穿他們的好時機,這幾天你跟著春曉,不要落單。」
沙啞的嗓子,比白天更加的森冷,繡娘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問,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靜靜地站在屋里,走過桌邊,將福祿壽小心卷起,然後放到一側,拿起旁邊的茶具,開始斟茶。
右手握著壺把,左手扶著壺蓋,將茶水倒滿七八分,將壺嘴朝著自己,起身將蓋子合上,端起清茶,走到四姥姥面前,輕聲道︰「姥姥喝茶!」
算是補上之前的拜師茶,繡娘淡然一笑。姥姥之前那番話她多少听的明白,不過她也明白要想活的就一點,就要學會裝聾作啞。
見繡娘露了這一手,四姥姥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一邊祈禱繡娘會問出來,一邊又希望繡娘不要多問,要明白,知道得越多,意味著死的越快。
那位大人十幾年都沒有放棄,可見多麼執著當年那件事,也正是因為這樣,她一直隱姓埋名,默默生活在吳縣,想不到那些人還是不死心找了過來。
真是造孽,不過她竟然收繡娘為徒,自然不願她牽扯其中,看來有些不該存在的人,也該消失了。渾濁的眼楮閃過一絲利芒,轉瞬即逝,即便是站在一側的繡娘都沒有察覺到。
「嗯!春曉回來了,你也跟著下去歇息,我這邊有春雨就可以了。」
接過繡娘遞過來的茶,沒有回頭,而是朝著繡娘揮了揮手。
見四姥姥流露出疲憊的神色,繡娘也知道四姥姥累了,低頭作揖,「那我先告退。」
說罷,便隨著回來的春曉朝著下人的住處走去,在門外遇上剛從那邊走來的小六,小六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死灰般的眼神,毫無波瀾,對上這樣一雙眼楮,繡娘禁不住渾身一抖。
張嘴了幾下,最終還是垂下了頭。而小六則在繡娘出現的那一刻,便低下了身子,半弓著背,清瘦的身子因為這個舉動而顯得有絲蒼涼。
春曉見是小六,隨聲打著招呼,「小六,怎麼這麼慢,今晚可真是便宜你了。」
打趣的睨著小六,毫不掩飾言語中的嫉妒,她怎麼都想不明白繡娘為何好好地房間不住,而要和她一起住下人房,最奇怪的是,姥姥竟然還同意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春曉說•••說•••笑了,小六不敢!」
見春曉這樣一說,小六頓時急了,不斷飛舞著手,一張清瘦的臉,竟泛著絲絲漣漪,看的繡娘嘖嘖稱奇。
見小六這般不耐說,春曉頓覺無趣,揮手道,「算了,我隨便說說,對了,小六我娘讓我帶了些酸菜,明兒個你過來那些去吃,順便帶點回去給你妹妹嘗嘗。」
小六從小無父無母,自幼由嬸嬸撫養,不過嬸嬸也在他十三歲的時候生病去世,留下他和妹妹孤苦伶仃,姥姥見他可憐,便答應讓他在皓月軒幫工,不過他妹妹年紀不大,皓月軒不能讓外人停留,小妹便獨自一人住在那間破舊茅屋中,閑暇時,小六才能回去照看。
雖說只有七八歲,卻相當懂事,根本不讓小六費什麼心思,還會幫著做些雜活,補貼家用。
听著春曉這話,小六眼眶頓時泛紅,說話也結巴的更加厲害,「謝••••••謝謝!春曉。」
小六也知道他家窮,家中還有個拖油瓶,以至于過了弱冠之齡,都沒娶上個媳婦,平日在皓月軒也備受欺凌,也就春曉會顧著他,有啥吃的也惦記著他。
他不是沒想過去春曉家提親,但家徒四壁,就算他有那個心,也沒個膽。只得一次次回避著春曉的示好,做個縮頭烏龜。
繡娘左瞧瞧,右瞅瞅,看著這兩個別扭的人,無奈的泛著白眼,但又不好開口催促,不過,他們兩個到底還要互看多久。
無奈,只得輕咳幾聲,「咳咳!春曉,你看這時候也不早了,咱是不是該歇息了,明兒個一早姥姥還有吩咐。」
忽然,听到繡娘的聲音,春曉和小六頓時嚇了一跳,悄悄地望了對方一眼,隨即飛快轉身,春曉剛想說話,那邊的小六便開了口,道︰「我先走了,明早還要劈柴,擔水。」
春曉見狀,狠狠地跺腳,面色不渝望著小六離去的背影,嘟囔著嘴巴,「喂!你••••••」
繡娘無語望著這兩個人,這不,一激動連結巴都好了,還真是奇跡啊!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偏要來個梁山伯與祝英台,真受不了,古人這文縐縐的舉動。
繡娘掩袖而笑,定定的看著生氣的春曉,想不到古板僵硬的春曉,還有這樣激烈的表情,調侃道,「呵呵!看上小六了。」
春曉這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個身邊還站著個大活人,一時間,清秀的小臉布滿紅暈,「沒有的事,我••••••只是看小六一個人過的太累,可憐小妹孤苦無依,沒個人照看,才不是看上那個木頭。」
飛快的搖頭,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快,繡娘抬起頭,呈45°望著夜空,無語道︰沒看上人家,她這麼大個活人站在這,她瞧不見,她又不是透明人,穿越大神也沒給她這福利不是。
再說了,清王朝孤苦無依的人,多了去,咋就沒見你對別人伸手,不過,當事人要這樣說,她有啥辦法,她是正兒八經的繡娘,又不是轉幫人牽線拉皮條的紅娘,這事啊!她還真的管不著。
不過,為毛春曉要走的那麼快,淚流滿面的繡娘,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走廊上,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春曉,希望她回到房間會發現她不見了,記得回來找她,不然,她就真的‘孤枕難眠’了。
心底泛濫著苦楚,禁不住想起︰「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她真的和皓月軒八字不合,不是這出事,就是那出毛病,她壓根就不該答應四爺,參加這花燈會。
回家顧著那一分三畝地多好,刺刺繡,種種菜,閑暇時還能去山里溜個鳥,那日子多舒服。
西坊也能養活他們一家子,現在參合到皓月軒這塊,指不定會鬧出啥麻煩來,繡娘不斷地扯著頭發,發泄心底的不滿。
要是在家,這時慕白多半都燒好洗澡水,叫她去洗澡睡覺了。玉巧那娃肯定拉著她不放手,讓她講故事,建存乖乖的坐在沈氏旁邊的油燈下看醫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先走的。」這邊繡娘還在懊惱,春曉的身影飛快沖到繡娘身前,不斷道歉,只差沒將脖子點斷去。
瞧著春曉這模樣,繡娘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無力的揮了揮手,道︰「沒事,還是快點回房比較好,這大晚上還真冷,廚房還有熱水嗎?等會泡個腳會熱乎點。」
拉著春曉的手,往房間直奔而去,這麼一會兒,繡娘感覺半個身子都快沒知覺了,果然離開暖氣的日子很難熬!皓月軒是個大院子,免不了陰風陣陣。
「哈啾!」一聲響亮的噴嚏聲過後,春曉面色瞬間爆紅,步伐變得凌亂起來,顯然她認為繡娘會感冒,是她的原因。
將繡娘帶進房間,春曉飛快朝廚房走去,下人房靠著旁邊就是廚房,「我去燒水,等會繡娘泡下腳,會舒服點。」
繡娘收回伸出去的手,人啊!果然不能光看長相,隨意往坑上一坐,溫熱的氣息便朝著繡娘身上涌去,繡娘輕呼了一口氣,周遭的氣息漸漸溫暖起來。
半個身子都撲到了床上,飛快的蹬掉了腳上的布鞋,小身子縮了進去,一雙大眼楮留在外面,活似受虐的小松鼠。
怕冷的繡娘,絲毫沒有顧忌形象,一邊等春曉,一邊打量著房間,微眯著眼楮,似乎想要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