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翼說到這停了下來,他的表情是沉靜,他沉默了好一會,緩緩的說︰「跟你說這些,我想我要說我的婚姻了,我知道你心里對這個事情一直耿耿于懷。我父親剛坐牢的時候,我心里也不太懂這是為什麼,我心里想也許他是壞人,不然怎麼會被警察抓走還關起來呢,是我姑姑跟我說,你爸爸其實是好人他只是一時糊涂,我跟你說的很多事情,是我在後來一次次的探望他的時候他才慢慢跟我說的,真的我心里覺的他不應該被判無期,他不應該頂第一責任人的罪,他只是個開工資的打工的人,他被判刑之後警察也去我們家沒收財產了,什麼都沒有,就是他存折上那幾萬塊錢。他也是被騙的。從我十幾歲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也許有一天我能替他翻案,我越長大這種想法就越強烈,我想讓他有一天從法院里正大光明的走出來,當初集資的人里有一個集資者受不了刺激自殺了,還有一家人說等錢救命因為沒有錢沒有得到應有的救助。我爸被審那天那兩家人一直在外面罵著我爸爸,我印象特別深刻。我一想起這個事情我自己心里憋的荒,我覺的他特別不值,我想幫他出來讓他過幾天好日子。我也想盡一盡當兒子的責任,我想幫著他忘記那個女人,讓他知道還有天倫之樂這麼一個詞。我想這個事情之後,我就開始執著的去做了,從我大學考的法律系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可是我一接觸這個職業我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這個案子牽扯了很多部門,接觸不到上層根本不可能實現,可是我那時候還在上大學,等我有機會接觸到有用的上層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後來在一次無意中我听到了林誠說任夢的父親是中院的副院長,我當時听見心里就像突然看到一絲曙光一樣,後來我就想見她。很不幸,我第一眼見她就讓我想起我媽來了,說實話我是不喜歡她,我也討厭她,但是還不到厭惡的程度。如果能幫我爸爸翻案,不喜歡的她的性格也沒什麼。後來我去跟我姑姑說了,我說我要跟她結婚,她爸爸可能對我父親的案子有幫助,我姑姑不同意,她覺的我不應該為我爸爸的事情把自己的幸福搭進去,我為這件事跟她起了爭執,我內心深處對愛情沒什麼期望,我總是在想愛一個人就會變成我爸那樣,什麼都不顧了,眼里只有那個女人,我想跟誰過日子不是過,我跟她過一輩子不就完了嗎?我跟她面前發誓,說我永遠都不會離婚。」
「不管你信不信,起初我對任夢還可以,只是偶爾會表現出厭煩的情緒,但我覺的我控制的還好。可是我越跟她接觸我就越受不了,我有時候不太理解的女人思想里的某種感情,她根本就不愛我她心里明明愛的是林誠,可是她看見我的時候總是在說愛我,我心想這樣也挺好的,既然你不愛我剛好我也不愛你,咱們扯平了。可是她另一邊又時常拽著林誠,我每次看見林誠被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心里特別難受,我沒法看得起他。他們這些人的眼里只有愛情,什麼尊嚴、是非觀、對家庭的責任都可以不要了。以林誠當時的狀態,我覺的任夢只要說一句,跟她走,林誠就可以什麼都不要的跟她走。可是我想我得忍,為了我爸爸,為了我答應姑姑的事。所以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就裝沒看見,也許我掉進了否定之否定的圈子里,我越是這樣她就越拽的林誠更緊,林誠就越被他使喚的像條狗一樣。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他,不過我當時心里就是這麼想的。」
韓翼長嘆了口氣︰「結婚一年多以後,一個春節,我去任夢家吃飯,我心里想,我要討好他的父親,讓他父親喜歡我,然後找機會旁敲側擊的說我爸爸的案子,那天我們喝的都挺多的,但是我還是清醒的,他父親比我醉的厲害。然後他就開始給我講他的輝煌史然後去箱子里找那些獎狀拿給我看,說是辦了哪些案子,有好多獎是他在檢察院時候得的。他拿出一個獎狀來讓我說是什麼案子,結果我一看剛好是我父親的案子,我心里別提多難受了,那個時候出了那個案子影響實在是太壞了,上面壓的緊讓迅速破案,他們檢查院和公安機關壓力特別大,華僑跑了連跑哪去都不知道,錢就更不可能找回來了。天天有人上訪,也有人質疑公司的集資行為。他父親是那個檢察院那個小組的組長,他們日夜商討怎麼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案子解決掉。後來他們就說第一責任人跑了,只能找個人頂上去了,往下順著還沒跑或者跑不了的就剩我爸爸了,後來他們說為了公眾一個交代,只能找個人頂上,迅速的審理趕緊把這陣風壓下去。起初他們找我爸爸談話,我爸爸不承認,他也知道自己擔不了這責任,這是大責任。那天晚上任夢的父親教給了我一個理論,他說想要解決人的問題就得找到人的弱點,他指著那個獎狀跟我說,這個人的弱點就是他老婆。是任夢他爸爸想到要去跟我父親說,讓他抗第一責任人的,他跟我爸爸說如果你抗下來,你老婆沒事,如果你不抗你跟你老婆一起坐牢。因為我媽當時也在那個公司掛名。我爸開始猶豫了,後來任夢的父親就跟我媽談了一次話,把我媽嚇的夠嗆,然後他就叫我媽去見我爸了,我媽只哭著央求了他半天,他就同意了。」
韓翼說到這臉上掛上點無奈又自嘲的笑︰「真是沒想到,我廢了半天勁娶了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想要救自己爸爸。結果她爸爸剛好是那個案子公訴人的小組長他是背後的策劃人,他只是沒出審判庭而已,而且他還因為這個案子升的職。那天之後我終于知道,讓她爸爸幫我翻案是根本不可能的了,我怎麼能指望他因為我來推翻他自己立功升職的案子呢?」
「可能我心里也受這件事情影響,我再看任夢的時候真的是達到了一種厭惡的程度。」
「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只能靠自己了。我這些年幾乎沒什麼積蓄,我都用來打點人用了,我每年都會去監獄請那些獄警吃飯,給他們買東西,想讓他們幫忙照顧下我爸爸。」
「我爸爸越過獄,兩次他從北京被轉到甘肅,後來又轉到的新疆,第一次是因為我姑姑跟他說我媽要出國了,其實跟他說的時候我媽都已經出國兩年了,他以為我媽要走他想去見她一眼,結果他就越獄跑了,本來是無期徒刑也不用加刑了,但是把他轉走了。」
「後來他在甘肅服刑,跟同屋的一個流氓發生了口角,人家無意中說了些下流的侮辱我**話,他就跟瘋了似的跟人拼命去了。他一個大學老師他能打過誰啊?他先動的手,卻總是被打,結果獄警還罰不了人家什麼,後來人家就發現他這個弱點了,沒事就總是在他面前說侮辱我**話,他申請換房間,人家也不給他換,他就又跑了。他到了新疆以後我開始有點經濟能力了,他在監獄的日子也稍微好過了點。」
「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的跟更高級別的法院和檢查院的人溝通,算是傾我所有吧,雖然我一直沒跟他們說過我是為什麼,只是跟他們說是為了交朋友,而且我行事很低調,我並沒有想讓他們在工作上幫我做什麼其他的事情,我心里只為這一件事。而且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那個案子的證據,證明我父親其實不是第一責任人,也讓我找到了一些。前幾天我找了個高層里跟我很熟的人跟他隱約的提了一下,他說理論上是沒什麼問題,而且我要確實能證明不是第一責任人,就能裁定量刑過重。畢竟翻冤假錯案理論上是好事,只是看檢察院那邊的情況了。檢查院的人都換了好幾茬了,當年辦這個案子的人幾乎都不在了,還有一個應該下個月退休了。我在想也許是時候,也許真的是時候了,今天在這遇到我母親了,我要讓她出庭,我要讓她為我父親也做一件事情,就算她不能說出具體的實情來,我也想讓她站在法庭上說出我爸爸其實根本不知道,他也是被騙的。她該為他做件事,不枉我爸爸愛了她這麼多年,付出了那麼多,她別想躲」
韓翼側頭看著孟曉梵,表情依然是柔和,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了,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