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懾人的灼灼火焰也跟著一同掩埋在無止無盡的黑暗中。
雲芯試著挪動了一體,後背立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一只手將她扶住,淡淡的嗓音傳入耳畔︰「別動,你的後背被灼傷了。」
雲芯抬起昏沉沉的腦袋,望著面前男子沉靜的面容,心中的不安跟著慢慢平復︰「皇上,我們這是在哪?」
放眼望去,除了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龍君佑伸手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兒,就有人執著火把走過來。
雲芯立時大驚,因為火光的原因,來者身上的服飾,她看的清清楚楚,沒錯,正是那隨駕而來的幾百宮侍!將震驚的眼神投向身旁的男子,後者接過火把,安撫地一笑︰「沒有完全的把握,朕怎麼敢貿然行動。」
原來如此,那些隱藏在背後的隱秘勢力,竟然是由龍君佑親自操控。在這之前,她竟是小看了他。身為奪嫡之爭最後的勝利者,又怎會是任人宰割的無能之輩。
看著眼前這張溫雅面孔,雲芯竟說不上心里到底是什麼感覺。
將火把插到一旁松軟的土地中,龍君佑靠過來,「倒是你,讓朕很吃驚,竟然一個人跑到這林子里來。」
雲芯搖搖頭,語調和她的臉色一樣沒有溫度︰「皇上認為我一個人能從重重包圍中逃出來嗎?」。
這話顯然帶了一絲嘲弄的意味,龍君佑卻當做沒有听出來,「你能這樣做,證明你同意了朕的要求。」
雲芯苦笑︰「皇上,您又在高抬奴婢了。」
「是嗎?」。龍君佑不置可否,道︰「朕開始後悔帶你出來,一般人可不會打亂朕的計劃。」
雲芯曈眸一緊︰「計劃?」
龍君佑勾了勾唇角,與雲芯並肩而坐︰「朕一直在等,等那個落入陷阱的獵物……可惜,最後等到的是你。」
雲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原來龍君佑臨走前,放言要獵殺的野獸,根本不是什麼巨熊,而是一直隱藏在幕後的那個悖逆之徒。這麼說來,她確實是打亂了他精心謀劃的布局。
一心想要救人的她,反倒成了對方的負累,此時的雲芯,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仿佛說什麼,都是錯誤。
「你在懊悔?」龍君佑輕聲問了一句。
「不,我沒有懊悔。」雲芯很果斷地回道︰「我在嘲笑自己。」
「嘲笑?」龍君佑側頭看著她,似乎很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只是一剎那,他便明白了,「你在怪朕瞞著你嗎?」。
雲芯一動不動,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晃動,只有微顫的眼睫,出賣了她的心思。
她在笑自己的愚蠢,那日龍君佑彷徨而期待的神情,幾乎讓她以為,這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真的對她信任無疑,如今看來,竟是自己一廂情願。
身在高位者,永遠不可能毫無保留地信任一個人,這個道理,她再明白不過,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錯了。
想來,竟不只是可笑而已。
「這件事凶險萬分,朕不能賭。」他眸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側臉,眼神堅定,似乎不管她听不听,都要解釋清楚一般,「如果你知道真相,難免會被他人看出破綻,到時候,不但朕的計劃會失敗,連你的性命朕也沒把握可以保得住。」
雲芯依舊沒有出聲,她目光靜默地盯著黑暗中某一處,似乎整個人已經僵化一般,不會動,也不會說話。
龍君佑卻不肯放棄,猛地轉過身,用力握住她縴細的肩膀︰「朕在與你說話,你听到了嗎?唐雲芯,你要是怨怪,就給朕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朕給你機會,給你時間,你……」
龍君佑一句話還未說完,一直靜坐不動的雲芯突然猛推了龍君佑一把︰「快跑,有危險!」
「嗷嗷——」
話音剛落,一聲令人驚悚的狂暴獸吼,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不遠處的密林後,一只身形巨大的棕熊,正緩緩從向這邊爬來,殘暴的雙眸,發出陰冷詭譎的幽光。
雲芯只覺得雙腿一陣酥軟,癱坐在地動彈不得,連龍君佑也驚得心中悚然,半晌回不過神來。
「嗷——」伴隨著又一聲恐怖的吼叫,棕熊突然發力狂奔,徑直向二人所在方向沖來。
來不及多想,龍君佑在雲芯腰際上一攬,轉身從高高的土坡上縱身躍了下去。
狂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雲芯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落地的一剎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自脊背蔓延開,忍不住痛呼一聲,龍君佑慌忙停步查看。
殷紅的血水,正從雲芯背部滲出,轉瞬便染紅了青色的衣衫。
「大概是傷口裂開了。」龍君佑抬頭望了望土坡,目及之處,已無棕熊的影子。二人的衣袍被風掀起,隱約可以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皇上,快下令,應該有人能趕過來救援。」雲芯知道,那些宮侍打扮的人,此刻正在潛伏在林中的某一處,只要龍君佑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趕來救駕的。
龍君佑卻搖頭道︰「不可,只要我一喊叫,立刻就會引來那頭畜生……」龍君佑眉頭輕蹙了一下,彎身從靴沿邊拔出一支匕首,遞給雲芯︰「這個你拿著,以防萬一。」
雲芯結果匕首,擔憂地問︰「那皇上呢?」
「別考慮朕,現在有危險的是你自己。」目光掠過雲芯血紅一片的背部,龍君佑眉頭深擰︰「定是你傷口滲出的鮮血引來的野獸,你小心跟著朕,不要走丟了。」
雲芯沉默地看著手里的匕首,在龍君佑邁步的一剎那,伸手牢牢攥住了他的衣擺︰「既然熊是沖著我來的,我留下來引開它,你立刻回到原處,召集人手,熊怕人多,也怕火光,只要能趕走它,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龍君佑一動不動,整個人像釘在了原地,既不回答,也不拒絕,雲芯正欲再勸,前方的人猛地回過身,用力將她扯進懷里,毫不客氣地在她失去血色的唇上用力一咬,同時惡狠狠地警告︰「你再多說一句,朕就對你不客氣。」
說完,將她放開。
黑暗中,雲芯伸手按在自己一片火辣的唇上,深思恍惚,連手中的匕首都差點掉落在地。
突地,一聲令人發怵的獸吼,將神思游離的雲芯拉回至現實中。
「小心!」龍君佑一聲急喝,雲芯驚駭回身,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正沖她直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