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天子……永遠都比常人優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深深震顫了龍承軒的心房。
天子……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才是那高高在上，俯瞰忠臣的九五之尊。
但凡是皇子，對那個全天下最尊貴的位置，沒有不存覬覦之心的吧？可笑自己當初天真，以為龍君佑真如表面那般閑散無害，誰又能知，這位看似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皇子，才是對皇位最執著的那一個。
只不過……勝與負，並不在一朝一夕，太過自信的人，總會輸得很慘。
譬如，眼前這位。
「哈哈哈……」龍承軒忽然大笑起來，那種漫不經心的閑適態度，倒有些讓雲芯有些模不準。
「王爺笑什麼？」雲芯皺眉道。
龍承軒收了笑，定定望住她︰「本王笑你目光短淺。」
彎唇一笑，故作興趣道︰「哦？王爺此話何意？」
「天子是比常人要優秀，但不會永遠優秀，等他從雲端跌落泥池，本王看他還如何優秀。」說這話的時候，龍承軒眼中冷芒爍爍，隱有狠辣之感。
雲芯嗤笑一聲，「王爺真會說笑，天子豈會從雲端跌落，凡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凡人？」龍承軒眉梢一挑︰「凡人自然做不到，可本王偏就不是凡人。」大掌倏地伸出，在雲芯下巴上重重一捏︰「唐雲芯，你等著看吧。」
「王爺讓奴婢等著看什麼？天子跌落雲端嗎？王爺真是無聊。」掙月兌開龍承軒的鉗制，雲芯揚眉冷睨，默然後退一步。
「好，本王現在也不逼你相信，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龍承軒負手而立，滿面傲然。
雲芯也不回答，就那麼靜靜站著。
大約半柱香功夫後，龍承軒才慢慢轉過身，盯著雲芯道︰「昱王一事，是否是你的主意？」
要說不驚訝那是假的，不過雲芯把持得很好，至少表面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王爺在說什麼？奴婢听不懂。」
「少裝蒜，龍君佑到底怎麼想的？以他瑕疵必報的性子，竟然會放過意圖謀反的昱王……」
「錯了，是昱陽王。」雲芯很不合時宜地打斷了龍承軒。
其實，雲芯也並非在乎龍承軒如何稱呼昱王，只是想給他提個醒，皇帝會放過昱王，卻不代表會放過他。龍承軒自然听出她意有所指，只不過，他也並非泛泛之輩，若是不能把握好自己的情緒，又如何能步步安穩地走到今日呢？適才的激動失控，只是因為他不想壓制，而不是壓制不住，雲芯簡單的幾句話，也讓他模清了龍君佑的態度。
放長線……釣大魚……
他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只不過，他一輩子也只能捕風捉影罷了，真想拿到他什麼把柄，根本不可能。
想到這里，巽王一貫的高雅清逸，又重新在他身上流露出來，「呵呵，皇上仁慈，倒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當皇上真是那心胸狹窄的小人了。」
雲芯臉上沒什麼表情，巽王的本領她又不是沒見過，這種明里奉承，按理諷刺的伎倆，前世她就見過不少，見怪不怪了。
等龍承軒發表完他的「贊揚」後，雲芯才施禮道︰「若無其他事，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正要轉身，手腕被人大力握住，隨著身後人施加的力道，雲芯猛地向後跌去，撞在男子堅實的胸膛上，同時，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飄入耳中︰「這麼急著走，是想回去見他？」
雲芯心中極惱，卻不便發作，只得平心靜氣回道︰「奴婢是御前女侍，服侍皇上是奴婢的職責，若是皇上回到德陽宮，見不到奴婢，定認為奴婢四體不勤，故意偷懶，到時候奴婢幾張嘴也說不清了，總不能跟皇上解釋說，是王爺您扣留了奴婢吧？」
手腕上的力量越來越大，身後之人顯然是在發怒，雲芯強忍著疼痛，一身不吭，長久的靜默後，手腕上的鉗制慢慢放松，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王爺不會殺奴婢的。」
這是她第二次這麼說，龍承軒知道，她這麼自然有她的把握，可事實上，他確實下不了手殺她。
「或許，你可以給本王一個殺你的理由。」呼吸吐納聲逐漸清晰，沉魅的嗓音，幾乎已盡在耳邊。
雲芯冷笑，自懷中模索出一個物件，緩緩舉到眼前︰「這個……王爺可認得。」
身後之人是什麼表情，雲芯看不到，但憑那驟然急促的呼吸就可知道，她又將這位性情陰詭的王爺惹怒了。
「這個……你從哪里得到的？」龍承軒一瞬不瞬盯著雲芯手中的那根白羽。
「從哪里得到的……王爺應該最清楚不過了。」雲芯舉高手里的白色羽毛，晶瑩的雪粒，敲打在羽毛上，兩種白色混合在一處，讓人分不清彼此。
寒意在空中肆意蔓延，冷冽的氣息，襲入人的五髒六腑，似乎要將沸騰的血液，也凍結成片片晶瑩。
龍承軒的手，慢慢抬起，指尖觸及到雲芯頸側淡藍的脈搏時，又緩緩放了下去。
「你走吧。」身後一股大力，將她推開，「本王不怕你去告發，因為，這跟本王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這句話，龍承軒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望著他決然的背影，雲芯怔怔站在原地。
本以為定會遭受一番不輕的折磨，以龍承軒如此謹慎的性情，就算要放了她，也不會如此簡單了事，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究竟為何？難道還有什麼別的隱情？又或者，他不願意親自動手？
被龍承軒怪異的舉動所擾，一時間，她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只定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倒也並非她喜好胡思亂想，只是在宮中生活時間太久，導致她天性如此，善于猜疑這一點，竟與龍承軒有幾分相似。
眼看雪越下越大，再過不久，路上積雪變厚，不能及時趕回德陽宮，那位脾氣古怪的皇帝，說不準又要大發雷霆了。
將手中羽毛隨意揣在懷里，雲芯頂著寒風飛雪，向德陽宮的方向疾行。
雪下的太大，一個不留神，她竟然繞了遠路，四處張望一番，發現這條路自己依舊熟識，找準方向，加快腳步而去。
剛拐過一條小徑，忽听身後傳來奇怪的響動，雲芯心中一凜，匆忙回身。同一時間，一個人影撲上來，用一塊布巾牢牢捂住她的嘴巴，雲芯拼命掙扎，卻毫無作用，不多時，神思開始慢慢游離，眼前跟著一黑，她便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