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龍君佑將雲芯攜在身下,匆匆向德陽宮而去,一路上宮人們紛紛側目,今日的皇帝似有些不對勁,滿身怒火膨脹,隔得遠都可以察覺到,眾人不免同情起那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唐御侍,皇上這般惱怒,有她受的了。
經過德陽宮正門時,白玉鋪就的台階上,一個血淋淋的人影趴在那里,雲芯嚇了一跳,到了近處,也看不清那人面目。
龍君佑低低哼了一聲︰「這髒東西怎麼還沒清理掉。」
雲芯拼命掙扎了一下,驚聲道︰「天,那是朱琳!」
龍君佑腳步不停,徑直向殿內而去,連眼尾的余光都沒有變幻一下︰「她竟然挑唆李婕妤害你,朕氣不過,本想殺了她,誰知淑妃力保,朕只好打她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龍君佑是想殺了她嗎?
雲芯搖頭苦笑,龍君佑還真是夠任性,以朱琳的性子,這五十大板必會算計到自己頭上,以後的麻煩估計要更多了。
「怕什麼,有朕在,誰敢傷你?」到了殿內,龍君佑將她按在椅子中,雙眼怒火未消。
雲芯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坐的不是一般的椅子,而是皇帝的御座,正想起身,又被龍君佑按了回去︰「皇上,這椅子奴婢……」
「閉嘴!」他不耐煩的冷喝,「奴婢奴婢,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奴婢,你看你哪一點像個奴婢。」
雲芯一怔,登時無語。
緩和了一下臉色,龍君佑靠近她︰「朕最近心煩,對不起。」
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九五之尊,雲芯突然發覺,一切都亂了……安分守己不成,出宮嫁人不成,現在連心境平和都做不到了,只怕此生,自己是遇到避之不掉的魔障了。
「李婕妤呢?」心中千絲萬縷,最後說問出口的,竟是這麼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龍君佑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朕將她打入冷宮了。」
雲芯望著桌案上一堆零散的紙張,默默出了會兒神,「快到年關了,還行的祭禮,該做的買辦,皇上都有安排下去嗎?」。
龍君佑失笑︰「你問這些事做什麼,與朕又沒有關系,按理都是皇後來管……」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沒有皇後,自然是四妃之首來管,朕瞎操什麼心。」
「哦。」雲芯點點頭。
龍君佑皺眉道︰「雲芯,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抬頭望了眼龍君佑,踟躕了半晌,才道︰「濟州發生雪災,皇上有派人去救災嗎?」。
龍君佑眼神微變,凝望著雲芯,薄唇緊抿︰「雲芯,為什麼要問這件事?」
雲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無意中得知,龍承軒想要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雖不至于動搖國本,卻也會令龍君佑賢名受損。舉她所知,濟州官員大部分都是龍承軒的心月復,賑災款項撥過去,卻很少到達災民手中,災區缺少棉衣帳篷,致使許多災民活活凍死在雪天里。各地已有官員不滿,紛紛準備上折,而龍承軒早已有所準備,可以將責任推得一干二淨,最後承擔一切的,只有龍君佑這個金殿上的主人。
雖然事態已經明了,她卻不能明說,龍君佑已經懷疑過她一次,她不想再露出什麼馬腳。
「這事朕已經派人下去了,但賑災的款項還沒有到,可能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吧。」龍君佑隨意道。
「發生狀況?」雲芯忍不住提醒︰「路上能發生什麼狀況,這可是朝廷撥下的款子,誰敢耽擱,除非不想要命了。」
听她這麼一說,龍君佑也覺得事有蹊蹺︰「你說的倒也沒錯,只是……」
「背後有人撐腰,難免有的奴才膽大包天。」
「你是說,有人故意為之?」
「是不是故意,我不敢妄加猜測,只是這件事,皇上還要交給信得過的人為好。」雲芯嚴肅道。
「何人信得過?」龍君佑笑了一下,徑自搖頭︰「朝中官員舞弊成風,真正有膽量有決心的人,怕是找不出一個。」
雲芯仰著頭,努力在腦中尋找剛直不阿的朝臣,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出個合適人選,忽然一個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皇上覺得聶衍這人如何?」
龍君佑訝然道︰「聶衍,為何提起他?」
「皇上或許不知,此人差一點就成了雲芯的夫君呢。」想到當日欣喜與迷茫交錯,那失望痛心的一幕幕,雲芯免不了一陣黯然。
龍君佑面無表情,可心中卻隱生不悅,雲芯再次提及他,難道還是不肯死心?
雲芯斜眼覷了皇帝一眼,見他面如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皇上,聶衍這人不錯,應該得到重用。」
龍君佑語調平穩,毫無起伏︰「此人未考取功名,不可用。」
「就是因為這樣,皇上才要重用他。」仰頭看著龍君佑道︰「此人若得皇上賞識,今後必定會對皇上感恩戴德。」
「為何這般肯定?」
迷茫地搖了搖頭,雲芯含糊回道;「直覺吧。」
龍君佑自然不信,也沒戳穿︰「倒是奇了,你也會有用直覺做判斷的時候。」
雲芯忽然笑道︰「女人的直覺最準,皇上信是不信?」
龍君佑皺了皺眉,不慎滿意這敷衍的回答︰「這是什麼子虛烏有的怪論。」
「皇上還是不信啊。」
「好,那你就以直覺猜猜,朕會怎麼懲罰你吧。」龍君佑突然繃起臉,將雲芯嚇了一大跳。
「奴婢該死。」滑下龍椅,雲芯慌忙請罪。
皇帝的氣還未消,好言好語也只是暫時的,自從他听到聶衍的名字後,無名的怒火便更勝了。
想想之前,她竟然悠閑自在地躲在巽王府內,害他平白無故焦慮擔心。龍承軒前來探病時,他三分假裝七分真病,只因那時以為她早已死了,心中難受,積郁成疾,後來得到消息,知她平安無事,只是躲著不願見他,心中急怒交加,更是氣悶。
如今她回來了,本應心平氣和,可她句句都牽涉朝政,難道她心里,只將他看做一國之君,高高敬仰著,愛戴著,敬畏著……
「你這女人,當真無藥可救!」掐著她的肩膀,龍君佑憤然怒喝一聲,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