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樣的大事,皇帝不得不去,雲芯覺得此時蹊蹺,請求與龍君佑一同前往淑月宮。
到了淑月宮,殿內一片死寂,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傅英也跪在殿門口,見了龍君佑,只喊微臣有罪。
揮了揮手,龍君佑道︰「到底怎麼回事?淑妃患了什麼病?」
傅英擦一把額頭的汗,道︰「微臣也診斷不出,似乎……似乎不是病?」
「不是病?」龍君佑大踏步走到淑妃窗前,發現她臉色蒼白,試著喚了一聲,卻沒有轉醒的跡象︰「既然不是病,怎會如此嚴重?」
傅英又開始冒汗︰「依微臣來看……淑妃娘娘恐怕是……中了一種慢性毒。」
「什麼?」龍君佑大驚。
「這……只是微臣的猜測,究竟如何,還需要太醫院各位大人一同會診後才能決定。」傅英覺得自己最近準時犯太歲,上次因為皇帝中毒一事,差點丟了官位又丟了小命,這回又輪到淑妃,改天他定要去祠廟里上柱香,請求老天保佑。
「沒用的東西。」龍君佑一聲冷喝,嚇得傅英渾身哆嗦。
「朕問你,淑妃是什麼時候昏倒的?」目光在跪了一地的奴才中一掃,龍君佑指著一名宮女問道。
那宮女抬起頭,赫然正是朱琳。
「娘娘晚膳前說是要出去走動走動,經過前殿的台階時,一下子沒看清,不小心跌了一跤,然後就變成這樣了。」朱琳回道。
「跌了一跤,就不省人事了?」
「是的。」
雲芯听罷,心中一震,這情形,與自己當初瀕死時多麼相似難道,自己的死,竟是另有原因?
目光不經意落在桌面上一碗喝了剩下的參湯上,雲芯走上前,至于鼻端輕嗅,味道很熟悉,沒錯,正是自己以前每天服用的老參湯。
「皇上,這湯有問題。」雲芯端起參湯,轉身對龍君佑道。
朱琳驚訝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里。
龍君佑走過去,接過參湯,讓人取來銀針。
銀針放入湯中,末端卻無變化。
「看來不是這湯的原因。」龍君佑隨手丟下湯碗,一直跪于一旁的傅英見狀,俯身道︰「皇上,那湯藥可否讓微臣一看?」
龍君佑頷首同意,傅英取過湯碗,用食指沾著藥汁,放在口中輕嘗,又從藥箱中取出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丟入湯里,不一會兒,清凌凌的湯藥竟然變黑,眾人大驚,紛紛抽氣。
「這是……鉤吻」傅英面色劇變。
雲芯一听,渾身血液似乎都朝著頭頂涌去,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穩。
「鉤吻?」龍君佑雖然不解,但也知事態嚴重︰「快快給朕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傅英應道︰「鉤吻俗名斷腸草,一旦誤服,便有生命危險,若是減少劑量,雖短時間內不會毒發,但長年累月,一旦毒性積累到一定程度,中毒者便會昏迷不醒,月復痛難當,甚至……死亡。」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給淑妃下了斷腸草之毒?」龍君佑一臉凝重。
「應該是這樣,鉤吻毒性雖大,但作為慢性毒來使用,不但毒性霸道,還不容易被人查出。」
「原來是這樣。」龍君佑皺眉道︰「那可有辦法解毒?」
傅英思索了一陣,突然道︰「鴨血,快用鴨血洗胃」
龍君佑雖不知傅英要鴨血做什麼用,但此時此刻只能听太醫的,于是吩咐道︰「快去御膳房找些新鮮鴨血來」
「是。」一干奴才紛紛退出大殿,前往御膳房找鴨血去了。
「雲芯……你怎麼了?」吩咐完畢後,龍君佑這才注意到,雲芯臉色竟蒼白得令人心驚。
「沒事……」雲芯定了定神,淡淡道。
「臉色這麼差,還說沒事,讓傅英給你瞧瞧。」龍君佑不由分說,將她按在椅子上,命傅英前來給她把脈。
「姑娘身子並無大礙,就是受了些驚嚇,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傅英還以為有什麼大問題呢,把完脈後才舒了口氣,淑妃這面還沒轉醒,要是再出了事,他這腦袋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驚嚇?」龍君佑疑惑地看著雲芯道︰「雲芯,你在怕什麼?」
「沒有,皇上不必擔心。」沖他淡然一笑,以示自己並無大礙。
龍君佑不放心地在她臉上觀察了一陣,發現她臉色逐漸回復紅潤後,才放下心來。
這時,取鴨血的宮女太監匆匆趕了回來,傅英找了兩人幫自己按住淑妃,將滿滿一大海碗的鮮鴨血灌進淑妃口中,雖在昏迷中,但仍舊可以感覺到鴨血的腥氣,淑妃蹙起秀麗的柳眉,「哇」的一聲,將灌進去的鴨血全部嘔了出來。
「再來」傅英端起另一碗鮮鴨血,如之前一樣,系數灌入淑妃口中,淑妃嘔了一陣,再次將灌入的鮮血吐出來,如此重復了數次,淑妃渾身虛月兌,傅英也是滿臉大汗。
「如何了?」龍君佑急問。
「應無大礙,微臣開幾副安神補血的藥方,服用幾日便可大好。」傅英躬身回道。
「嗯,這樣就好,你先回去吧。」
「是。」傅英巴不得趕快走呢。
龍君佑走到塌邊,看了眼淑妃,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總算不像剛才那般死氣沉沉,向服侍淑妃的宮女囑咐了幾句,龍君佑這才離開淑月宮。
累了一天,龍君佑回到德陽宮後,便歇下了。
雲芯卻再也睡不著,那一碗參湯,給她的不僅僅是驚恐,更是震撼。
淑妃被人有意謀害,公孫慧也是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淑妃活下來了,而她沒有。
本以為新皇登基,她身為太皇太後,總算可以暫時遠離宮中的是是非非,爾虞我詐,可誰知道,她公孫慧,竟是被一碗有毒的參湯給毒死的,今日若不是親眼得見,她又怎能相信
前世的她,雖算不得良善慈悲,卻也很少出手害人,怎想最後的結局,竟是被人暗害而死。她死得不甘,死得冤枉,有誰來替她做主,為她報仇呢?
不可以放過那個下毒之人,她一定要把他找出來,一定
第二日龍君佑下了朝,就見一下跪在書房門口,連忙扶她起來︰「這是做什麼?」
雲芯起身,欲言又止,目光為難地在他身後一瞥,龍君佑立刻會意,「你們先退下吧,朕暫時不需要侍候。」
跟在龍君佑身後的奴才轉瞬退了個一干二淨,最後還剩下個馮德貴。
「皇上。」雲芯小聲喚道。
龍君佑皺了皺眉,什麼事情需要這般謹慎,連他的近身隨侍太監都听不得?
「馮德貴,你也退下。」
「啊?是。」馮德貴也沒想到,自己這個皇帝身邊的心月復太監,也有要需避嫌的必要,心中雖有不悅,但既然是皇帝下的命令,他唯有遵從。
「什麼事這麼緊張?」走進書房,見雲芯順勢關好房門,不由得心生疑惑。
「皇上,您知道太皇太後是如何逝世的嗎?」。
龍君佑一怔,在听到太皇太後幾個字的時候,身體就僵硬了。
「先是跌了一跤,然後不省人事,接下來就去了。這一切和淑妃娘娘癥狀一樣,就是說,太皇太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雲芯繼續道。
「害死的?」龍君佑滿臉震驚與不可置信︰「你……你怎麼知道?」
雲芯沒有回答他,上前一步,緊盯著他道︰「皇上,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一定要查出真相。」
龍君佑在短暫的驚愕後,回復到一如既往的冷靜︰「就算如此,這事也不能去查。」
「為什麼?」雲芯不解。
龍君佑看著她,緩緩道,「太皇太後已經薨逝,查不查的出來又有什麼意義?若真有人蓄意謀害,這事一旦公諸于眾,則會有損皇室尊嚴,朕是皇帝,絕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雲芯聞言,恍若如遭雷擊。
龍君佑說的沒錯,這事不論是不是事實,都不能去查,能下毒謀害太皇太後的人,定然不會是普通人,不是皇室宗親,就是王公貴冑,一旦公開,有損皇威。
這麼說,自己的死,就只能這樣被深埋,那她的冤屈,還去何處申訴?
「雲芯,你到底怎麼了?」龍君佑扶著她的肩膀,擔憂道︰「自從昨晚從淑月宮回來,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連朕都不能說?」
雲芯抬眼,茫然向龍君佑看去。
確實,這事是連他都不能告訴的,她要說什麼呢?說我是公孫惠,有人將我謀害致死,所以我要為自己報仇。可能嗎?誰能相信。
「我……我沒事,就是替太皇太後感到不值。」她輕輕推開他的手,行了禮後,轉身邁出書房。
馮德貴等在外間,見她出來,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還以為皇帝又發了怒火,一時間竟不敢去見龍君佑,直到龍君佑在書房里不耐地大喊︰「馮德貴,人死哪去了」
「奴才這就來。」擦了把汗,這才急忙忙趕過去。
雲芯走在德陽宮空闊的走廊上,心中又驚又痛,龍君佑是不可能幫她了,本想此事作罷,但一想到自己冤死的事實,憤怒便如一把火,瘋狂地燒灼著她的心。
她必須找出這個人這個害死她的人
不知不覺,雲芯走出了德陽宮,來到了曾經的住處——慈寧宮。
這里以往既往的寧靜,如公孫惠在世一般。
慈寧宮外偶爾有灑掃宮女經過,白玉台階,依舊如生前那般干淨整潔,世事無常,再次站在這里,她卻是以另一種身份。
「是你?」身後,傳來女子熟悉的聲音。
雲芯回頭,竟是柔蘭。
柔蘭手里捧著一束鮮花,粉女敕粉女敕的,應該是剛摘下不久。
雲芯快速在四周掃視一圈,靠近柔蘭︰「我有話要對你說。」
柔蘭呆了一瞬,她壓低聲音謹慎看著自己的樣子,與公孫惠何其相似,在柔蘭驚詫的目光中,雲芯率先向慈寧宮後走去。柔蘭穩了穩心神,舉步跟上雲芯。
來到慈寧宮後的的一處小花園,雲芯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著柔蘭,「柔蘭,你知道太皇太後是怎麼死的嗎?」。
听到她如此直接的問話,柔蘭又是一怔。
在雲芯鄭重凌厲的目光下,柔蘭輕輕搖了搖頭。
「瞧你這樣,應該是個念舊情的人,這束花是為太皇太後采的吧?」雲芯的目光落在柔蘭手上的花束上。
點點頭,柔蘭警覺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芯定定瞧著她手里的花,看了半晌,才扯開一絲淺笑,「我就是公孫慧,你信麼?」
柔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雲芯這句話,卻著實叫她驚詫了一回,「休要胡說」要不是對她有些好感,早就將她送到太後面前,治她大不敬之罪了。
雲芯卻不慌不亂,仿若呢喃嘆息般道︰「病倒前,記得有一幅杏林游園圖尚未完成,只做了白描,還未上色,你可有收好?宮中點心吃食不少,可我就愛民間的炒米茶,哪日有機會,定要再嘗一嘗,對了,家里可還好?弟弟妹妹都已經成家了吧?有時間就回去一趟吧,做了女官,這一輩子怕是要耗在宮里了。」
聞言,柔蘭身軀一震,沉靜如水的面容終于龜裂出搖曳的波紋︰「你……真的是……怎麼可能太皇太後已經薨逝了」
「沒錯,公孫慧已經死了,我只是有她的靈魂罷了。」
柔蘭細細又大量了雲芯一番,想到自己之前的錯覺,越發覺得不是偶然,只是乍听她說自己正是公孫慧,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雲芯苦笑一聲,「換做是我,也會像你一樣驚訝,即便在我重生之後,也難以相信天底下真有借尸還魂這一說。」
柔蘭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神態語氣,除了樣貌不同一以外,那分明就是公孫慧本人。在她的身邊伺候了十多年,這世上沒有誰比她更了解公孫慧。雖然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
「柔蘭,我需要你的幫助。」
「需要我做什麼呢?」
「查出害死我的幕後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