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雲歌 第一卷 第二章 聲東而擊西

作者 ︰ 嘉沐

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蘇薇被生生的凍醒,但經過一夜的休息,精神好了許多。

長長的吐了口氣,蘇薇伸展雙臂伸了個懶腰,僵硬的脖子也得到舒緩,整個人有了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還想再擺弄一下腿腳,卻在下一刻不敢再動半分。

不遠處,傳來一串輕微的悉索聲——那是一個人放輕腳步的聲音。

「六哥,我就說根本沒有人,這都找了大半個晚上了,天也快亮了,咱們還是回去吧,被那姓李的發現了就糟了!」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一絲疲倦與沙啞,蘇薇一听,不由一個激靈。

這個人,不就是昨天的矮個子!他口中的六哥,不就是與他一起的高個子!

他們倆怎麼會在這里?!

「沒有人,小溪邊怎會有腳印?那腳印分明就是一個女子的,你什麼時候見過這里有女人?」果然,高個子陰冷的聲音低低響起,腳步聲也隨著說話聲漸行漸近。

蘇薇心中一驚,昨天走得匆忙,並未想過這里會有秘密組織,也就沒有在意是否留了腳印,不想今日竟讓他們尋了來。

「六哥!這里的果子被人摘過!」矮個子叫起來。

听到這一聲呼喊,本來向她走來的腳步聲忽而一轉,朝矮個子走去。

但蘇薇卻並沒有因此松了口氣,反而越發的緊張起來,等那兩人證實果子被采過,便會更加篤定的四處搜查,找到她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這個時候,已隱隱約約的可以看的到路,不用多久,天就會完全的亮起來,到時候,她更是無處遁形。

昨天快被發現的時候,有一只飛鳥為她解圍,可今天,她卻萬萬不敢再抱這樣僥幸的念頭,等待,無異于等死!

該怎麼辦?

蘇薇秉著呼吸豎起耳朵,一面听著四處的動靜,一面快速的想著如何逃月兌。

藤蔓距離岩石大約有百米,其間有一個凸起的坡度,若是站在岩石這里,只能看到藤蔓的頂端,同樣,站在藤蔓的位置也只能看到岩石尖起的部分,只要不高于岩石,兩處便無法相視。

心念電轉,蘇薇眼一沉,听著那人的腳步聲停下來,小心迅速的抽出包裹野果的布料,任由圓滾滾的果子撒落一地,迅速敏捷的貓著腰,從岩石下悄聲而快步走出來,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很快小跑起來。

她直往山下跑去。

「在那里!」

听到這聲驚呼,蘇薇再無顧忌的向前方沖去!

橫生的樹枝打在身上,發出陣陣啪聲,蘇薇眼楮只盯著前方,听著自己急劇的喘息聲,連腳下的疼痛也全然不顧。

驀地,一條小道出現在眼前,蘇薇腳步不停,將手中的布料丟在道旁的矮木上,順著小道上山方向沖去。

「嘶——」,蘇薇又從身上撕下一塊布,丟在一枝樹上,忽而一個反轉,沖進道旁的矮木中,轉了一個大彎,她一步不停的朝山下疾奔而去。

以她的體力,絕對跑不過兩個常年行走山路的男子,只有誤導他們追尋的方向,延長他們直擊她的時間,她才有可能逃出去。

第一次丟下布料,是為了讓那兩人追尋到她的方向,第二次卻是利用了人的潛意識,一般人在慌不擇路的時候,會不自覺的選擇好走的路,所以,她用第二塊布料加強他們的心理暗示——她已經慌張的往山上逃去了。

但她真正的去向,卻是與之相反的山下!

只要能拖延一時,她成功的機會就會多一份!

胸口因劇烈奔跑而刺痛,好幾次在急行中差點跌倒,可她半步也不敢慢,只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力氣向前。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破林而入,整個山林沐浴在溫暖的光輝中。

忽然,眼前豁然開朗,蘇薇腳步一頓,而後走過去一看,不由苦笑。

腳下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寬約十米,她所在的河岸高于河面近兩米,往下數十米水流稍緩,若用全力,她勉強可以游到河對岸,但若是那麼做,她怕是沒什麼力氣再跑了。

她回身看著自己方才跑出來的方向,只見山腰處的飛鳥連連驚起,不用多久,他們就會找到這里來,若是自己力氣用盡,縱然游到對岸,也只能束手待斃!

話說那兩人見到道旁的布料,初時心有懷疑,但看到第二塊布料的時候,便如蘇薇所想的往山上追去,但追了一刻多鐘,卻仍不見人影,高個子頓時起疑,喊停矮個子,四處查看一番,猛然發現地上沒有新腳印,就在這時,山下有飛鳥驚起,他方才醒悟自己上了當。

得到這個認知,他震怒而震驚。

那分明是一個女子,雖然只看到了一個身影,但那年紀不過十七八歲,且不會功夫,而他一個常年訓練的男人,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騙得團團轉!

也正是因為那僅僅是個少女,沒想到她竟然會用兵法——聲東擊西,虛實相生,或迷惑敵人,或誘敵深入。倘若她有一點功夫,此刻只怕早已將他們解決掉。

想到這一點,他迷惑了,若說是那人派來刺探虛實的,何以不會功夫?若說是一個普通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何懂得兵法?

不管究竟為何,只要抓到她,便可知道一切。

帶著疑團與驚奇,高個子帶著矮個子直奔下山,很快,便追到了河邊。

但河邊,對岸,上游,下游,空無一人,便是四面的山上,也再無飛鳥振翅之聲。

春天正是漲水的時節,沉寂了一個季節的河水此時流淌的分外歡暢,嘩啦啦的水聲似在嘲笑他們又來遲了。

「六哥?」過于寂靜的氣氛讓矮個子不由出聲詢問,他在這里呆了兩年,雖然常常抱怨日子過得太平靜,但習慣了無波無瀾的生活,驟然遇見突發事件,便顯得束手無策。

高個子低眉沉吟,矮個子等了一會不見回答,忍不住又開口,可嘴才張開,卻被高個子揮手打斷。

高個子半眯著眼,四處查看一番,卻毫無所獲,不由心中一驚︰那女子詭計多端,若是她已逃往別處,此刻只怕早已走遠!

「走!馬上回去通報!」高個子一聲低喝,話音未落,人已鑽進樹林。

四周歸于平靜,只有河流一如既往的淌著,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阿嚏!」一聲低低的噴嚏自河岸下響起,接著,岸邊的水流出現了異樣的波紋。

此時若是有人在河對岸,一定會驚訝的發現,一個滿頭亂發的女子正緊貼著被流水沖刷起一個小凹槽的岸壁,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

蘇薇趕緊按住自己的鼻子,凝神听了一會,見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的貼著河岸往下漂游去,游到河流緩慢的地段,她一鼓作氣,游到了河對岸。

上了岸,顧不上擰干身上的水,蘇薇便一頭鑽進了樹林里。

那高個子這次沒有抓到她,想來是回去集結人手去了,她得趕在那些人到來之前,離開這里。

卻說那時眼見著那兩人追來,她瞧見左右無處可以藏身,且這個伎倆已經用過一次,再用恐怕無法瞞過高個子,心里正是著急,她走到河岸旁,見河道並不是呈直線流淌,而是略有彎曲,她想起前世所學的地理知識,當即走到河岸彎曲的地方,縱身跳下,果然發現岸壁有一個凹槽,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或許是她大難不死之後福,趕了大半個時辰的路,就在她精疲力竭的時候,見到了一條平坦寬闊的道路,路上還留著清晰交錯的車轍印,顯然是一條往來頻繁的官道!

雖然並不知道那些人為何隱匿山林,但她此刻知道,那些人害怕讓人發現,也就不會輕易的拋頭露面,更不會來這繁忙的官道上!不管怎麼說,她至少暫時安全了!

蘇薇心中一松,一直堅持著的一股氣頓時一泄,竟是腳上一軟,直往道上摔去。

她想爬起來,可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壓榨盡了一般,再也擠不出半分,半張臉沾滿灰塵,只能匍匐在地上一點點的蠕動。

不知何時,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蘇薇費力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也不知是眼花,還是馬蹄激起的灰塵。

眩暈襲來,蘇薇幾欲陷入黑暗,可她強撐著,想呼一聲求救。

隱約中,一輛馬車漸行漸近,地面被馬蹄踏得轟隆響,蘇薇眼睜睜的看著它越來越近,仿佛就要跨過她的身體一般,就是怕不起來,喊不出聲。

「嘶——」一聲馬嘶,馬蹄在炫目的陽光下高高抬起,下一刻,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這麼努力了,最終是被馬踩死的麼……蘇薇靜靜的想著……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朦朧中,她听到了木屐踏在木板上的聲音,有人恭敬的叫了一聲「公子」。

她用力睜開一絲眼縫,耀眼的陽光中,她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她的身旁,輕裘緩帶,無風自動,竟然美的動人心魂!

這個身影,在一瞬間烙在了她的心上。

嘴唇微張,蘇薇吃力的,微弱的擠出兩個字,徹底的陷入了黑暗——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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