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錚聞言,目中露出一絲驚色,顯然是被嚇住了,留意到他的神情,蘇薇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臉,暗忖︰這副尊容還是很符合人類特征的啊。
本來斗藝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並不知道,為了逼謝照接受挑戰,黃錚下了很大的賭注,若是輸了,他所受到的懲罰,或許遠遠比謝照更殘酷。
「兩位的比試可是一局定輸贏?」蘇薇問道。
一局……定輸贏……
若是輸了……黃錚想到結局,頓時面色一白,神情淒慘如地獄中永世不得超生的厲鬼——
他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覺察到黃錚的異樣,蘇薇心里劃過一絲訝異,因不知個中緣由,表面仍是波瀾不驚,只當黃錚是害怕輸給自己才會如此。然而謝照心里卻是玲瓏剔亮的,他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道︰「一局定輸贏!」
那就好。蘇薇定了定神,緩步走到琴面前,烏黑的眸子直直的看著身前的古琴,良久,微一抬手,輕輕的覆在了琴弦上,細長的手指反復撫模著那縴細的琴弦,似傾注了畢生的情感,然而,就在眾人滿懷期待的看著這位深情撫模琴弦準備給他們大彈一場,蘇薇卻平靜的說了句︰「這局,我認輸。」
眾人嘩然。
「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接就不接,接下來為何要不戰而退?!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黑面男子當即忍不住沖出來,幸而謝照及時拉住他,但他猶在怒吼不已,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氣勢,只是他口中的罵語盡是讀書人所用的雅語,很是含蓄,蘇薇撿了幾個詞來听,細細品味一番方才領悟其中的意思,當下便樂了︰這黑臉帥哥詞匯生動,邏輯性強,想象豐富,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要找的,可不就是這樣的人?
好不容易制服了黑面男子,謝照並不言語,只是望著蘇薇,眸底一片寧靜,似有等待最後結果的意思。
他這是相信她……蘇薇有些動容,向他點了點頭,轉眼看向黃錚。
听到蘇薇認輸,黃錚有些不敢相信,只愣愣的望著她,希望她可以再說一遍,孰料他看到了一張笑意淺淺的面容,有一絲來者不善的味道,尚未安穩的心立時又提了起來︰這少年打得到底是什麼主意?
蘇薇略略躬身一揖,一字一頓的說道︰「蘇微願與黃公子切磋一番,望黃公子莫要推辭!」
在謝照點她之名的時候,本來一點信心也沒有,但黃錚的驚疑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只是不會彈就是不會彈,只要她一出手,破綻就會露出來,于是,她索性狐假虎威,借著黃錚對自己的忌憚,換一種方式贏得比試。
「若是我輸了,答應你一個要求,若是你輸了,今日的事就此作罷,如何?」她不想與人結怨,開出的條件很是寬厚。
許久,黃錚才找回自己的言語,話沖口而出︰「什麼要求都可以?」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怕輸,還是因為少年的承諾……
一個要求可以換一個承諾,一個普通人的承諾並不算什麼,可是倘若這少年來自大世家,一個承諾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如果自己贏了他,豈不是一步登天,從此榮華富貴享不盡?從此再也不用受人白眼被人欺辱?
仿佛吹了氣的球,在他心中迅速膨脹,叫他忘卻了初衷,丟棄了理智,還不待對方證實,話已經忙不迭的說出去,「好好好,比什麼?」
捕捉到黃錚眼中強烈的,蘇薇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怎麼會對自己有這種貪婪的眼神,但馬上,她就定下心來,黃錚的心神越亂,對她越有利。
蘇薇淺淺一笑,看向黑面男子︰「不知這位兄台可否幫我拿紙筆來。」
黑面男子想起自己方才還對蘇薇破口大罵,而她卻毫不計較的對自己笑臉相迎,立時有些不好意思,想也不想的就應下來。
不一會,他就拿著紙筆回來了,蘇薇讓他平地攤開,一字一頓道︰「路可死大可賴可死累可死,路可蠟可立可死累可死……」
黑面男子聞言,滿是疑惑的抬起頭,卻不想迎上了少女笑意淺淺的面容,鼻端似乎還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鬼使神差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竟然有些蕩漾的感覺。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黑面男子臉一紅,不住鄙視自己︰梁遠啊梁遠,你居然對一個男子心跳,真是妄讀多年聖賢書!
趕緊收斂了心思,梁遠頭也不敢抬,可握著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寫,支支吾吾道︰「我,沒听清楚你說什麼……」
「你听到什麼就寫什麼,不用管意思。」
低柔的聲音如羽毛拂過肌膚,梁遠的心又是一跳,趕緊提筆疾書,照著听到的字音一一寫下來,最後一個字落筆,趕緊將字交給蘇薇,形態略顯狼狽的躲到一邊。
蘇薇看著右下端的落筆,笑得像一只狐狸︰黃錚啊黃錚,不要怪我不厚道,不過是一個英語繞口令,我給你音譯過來了,你再念不好可就不干我的事了。
吹了吹未干的墨跡,她笑眯眯的將字交給對手︰「只要黃公子能將這繞口令說的與我一樣,不用比我好,就算你贏。」
觸及那親善有加的笑容,黃錚心里卻沒來由的一抖,驟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待看清紙上的字,更是驚疑不定︰若是一般的繞口令或許還勉強可以應付,可這些文字詞不成詞,句不成句,偏偏又十分繞口,要怎麼念?
當即有人上前觀看,可左右也看不出個頭緒來,叫黃錚更加心神不寧。
「黃公子听好了,是這麼念的。」蘇薇負手轉身,踱了幾步,又轉過身看著黃錚,一口氣念完︰「Luke’sdukelikeslakes,LktakeslicksinleLucktakeslicksinlakesducklikes.」
奇怪的音調,歡快的節奏,卻有一種莫名的和諧,仿佛遠古遺失的咒語,神秘而扣人心弦。
眾人再次愕然,顯然沒有想到,繞口令還可以這麼說的。
要說這種比試很難,但只要是一個識得字說話利索的人都可以做得到,要說簡單,這繞口令由完全沒有正常的詞匯,不是人人都能說的這麼流暢,真是……真是……鬼機靈……
謝照想了許久,才想出這麼一個詞來形容蘇薇的作為。
念罷,蘇薇沒有馬上催促,而是等了一會兒,才道︰「黃公子,如何?」
她實在沒有可以拿出手的才藝,說繞口令是不得已,卻也是精心計劃,一般人在緊張的時候,說話多少會有些不利索,更不說要順暢的念完一個繞口令,而且還是英語繞口令。
黃錚本來對她十分忌憚,于是她先隨口服輸,讓他驚喜,接著挑戰,讓他心驚,巨大的心理落差之間,造成情緒上的不穩定,她再流利的示範一遍,叫黃錚明白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那麼所剩的,就是等著他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