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雲歌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過去的過去

作者 ︰ 嘉沐

墨衍面對著亭子,單手提著劍,臉色有些蒼白,但氣息平穩,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透亮的眸子里彩光漸現。

兩人是平手。

但這個結果的前提是,墨詢讓了他三招。

見他這好似贏了一般的模樣,墨詢吹起了胡子︰「比起以前讓你五招,倒是有了些許進步。」

墨衍手一抬,掌心上儼然躺著一塊玉佩,狀如月牙,純淨如墨,襯著白皙的肌膚愈發的瑩潤。

墨詢急忙低頭看去,只見原本掛在腰間的玉佩已經不翼而飛,頓時臉色一沉,「你又使詐!」

墨衍將玉佩還給他,笑道︰「人說吃一塹長一智,你已經吃了幾次虧還能讓我得手,可怪不得我了。」

這小子居然敢教訓他這個長輩!

墨詢狠狠的搶回玉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聲,而後望了望亭子里的蘇薇,又強行將怒火壓了下去。

他大步坐回亭子里,猛地灌了一口涼茶,忽然拿出那塊墨玉,交到蘇薇手上,「給你。」

蘇薇一驚,連忙收回手,「這個我不能要。」雖然不知道這塊玉佩的來歷,可既然是隨身帶著的,想來都十分珍貴,墨詢這會正在氣頭上,難免有些不理智,她也不能如此無功受祿。

墨詢卻是鐵了心要給她,見她推月兌,立時黑了臉︰「你嫌棄?」

她哪里會嫌棄,垂涎還差不多。

可她還是不能要。

就算要了,也不好拿去換做銀子,帶在身上還得堤防著扒手之流,徒增人惦記,怎麼算都不劃算,若是這玉佩背後有什麼特殊意義,她要了就是斷了人家的念想,這種折福的事,她是萬萬不會干的。

「無功不受祿,恕我不能接受先生的饋贈。」

墨詢吹胡子瞪眼︰「你要了就是立功了!拿著!」他說著將玉佩塞著她,態度十分之強硬。

這是什麼邏輯?送人東西還這麼霸道的。

她心虛的瞄了一下墨衍,只見他的眼眸中無波無瀾,仿佛他只是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淡漠得叫人捉模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我先回去了,告辭。」他提著劍,淡淡的丟下這麼一句,便翩然轉身而去。

他逆風而行,風鼓起墨色的長袍,咧咧翻飛,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絕而料峭,無端端的生出一種惆悵。

蘇薇一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里有了一絲莫名的悵惘——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見自己的師佷貌似生氣了,墨詢的手一頓,玉佩掉在蘇薇的手心,帶著絲絲涼意,沁入肌膚。

她猛然回過神來,急忙將玉佩還給墨詢︰「蘇薇多謝先生厚愛,不過這玉佩,我真的受之有愧,先生還是先收回吧。」

墨詢深深的看著她,半晌後才開口,卻說到一半而止住︰「丫頭……」他嘆了口氣,將玉佩收好,隨便挑了個話題聊起來,但沒聊幾句便覺得意興闌珊,索性也回去了。

夜幕,很快便降臨了。

這本是一座別院,常年無人居住,周圍的鄰居連它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但沒有人會去多問一句,因為這樣的別院,落城多的不計其數,大抵是蒙京的貴人或是一時興起,或是金屋藏嬌建起來的,一年也不一定來住一次。

而今夜,閑置已久的別院忽然有了笛聲,那笛聲悠揚而飄渺,似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散落在每一個角落。

院落的中央,一個身著黑色寬袍的男子持笛而立,背影修長而瘦削,在夜色中仿若雕塑一般,寧靜而孤寂。

一只飛鳥無聲飛入院落,落在了他的肩頭嘰嘰喳喳,而卻他好似沒有覺察一般,只是笛聲的曲調忽而拔高,仿佛在呼喚什麼。

緊接著,幾條矯健的黑影無聲閃進院落,卻是幾只種類不一的狗兒,進了庭院,狗兒開始嗚嗚低鳴起來。

男子放下長笛,轉身俯視蹲在地上的幾只狗兒,自言自語道︰「都沒有發現啊……」低低的尾音拖得很長,似是在思索什麼,片刻後,他淡淡一笑,伸手接過飛鳥,「都去吧。」

飛鳥好似能听懂他的話一般,吱了一聲,驟然展翅而去。狗兒也嗚嗚了兩聲,立時散去,沒一會兒,空蕩的院落中只余他一人。

「大人。」走廊里蹦出來一個人,那人一身勁裝,身形高大健壯,一看便知是練家子,他走到男子跟前抱了抱拳,「方才下面的人回報,並未發現有異常的人,是繼續查下去,還是趕往桑城?」

男子揮了揮手,「不用了,人不在落城,即刻啟程去良城。」

他們來落城,才不過四個時辰。

那人卻也未有一絲的遲疑,得到命令便立即傳令下去,不到一刻鐘,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座僻靜的院落。

良城夜雨,梧園中一片靜謐與安詳。

次日,幾人用過早膳後,便直奔梧園後山——瑯山。

本來預備了兩輛馬車,蘇薇與笙曉一輛,墨衍與墨詢一輛,但墨詢嫌棄坐馬車太憋悶,便一個人騎著馬獨行。

這一次,蘇薇著了女裝。

她原是想繼續穿男裝,但笙曉執意要她做女兒家打扮,說是再這麼下去,怕她有一天會忘記自己是個女子,她拗不過笙曉,也只好遂了笙曉的意。

穿慣了男裝,她一時倒是不習慣穿裙子了,當墨衍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她更是坐立不安,眼楮不知道看哪里是好,好在兩人不同車,不然一路上都與他對視,她一定會崩壞的。

一路上都十分順暢,不到兩刻鐘,幾人便來到了瑯山山腳。

昨日听說金佛開光,她便已經預知今日定然會人山人海,其實她並不喜歡這種湊熱鬧似的游玩,就如她前世從來不會在國慶與五一長假出游,但這是他的邀請,她不想拒絕。

下了車,墨衍並沒有打算走大道,而是帶著她繞到一條僻靜的山道,山道有些崎嶇,但好在坡度不陡,四個人慢悠悠的往山上爬,倒也頗有閑趣。

「你怎麼知道這條路?」蘇薇一口氣爬上一塊岩石,居高臨下的望著下面的墨衍。

幾人爬到半山腰,也未曾見過一個人,想來知道這條山道的人極少,他一個足不出戶的貴公子又是怎麼會知道。

墨衍停下腳步仰望著她,而後回身俯瞰來路,甩了甩衣袖,拂去身上的草芥,這才慢吞吞的說道︰「我以前來過這里,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本來以為這條路沒有了,誰知道竟還能走。」

他的聲音清朗若風吟,語調輕松而自在,可見心情非常之好。

蘇薇忍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這後面的路能不能走,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听到問話,他回過頭來,見她有些抑郁的臉色,輕輕一笑,老實不客氣的點了下頭︰「應該能走吧。」

蘇薇的臉色一垮,這家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你真的來過這里?」她忽然懷疑起來,這家伙連出門逛大街都很懶,听笙曉說他曾經半年不出門,簡直就是極品宅男,又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他走上來,與她並肩而站,「我只是出門少,又不是不出門。」

蘇薇有些想不通,照他這般有房有車的多金主,不風流就算了,但整日呆在府里卻是為何?莫非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你,你家有幾口人?」

他瞥了一眼她,嘴角微微一動,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人是很多,不過兄弟姐妹有九個。」他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現在,包括我便只剩下四個了。」

「怎麼……會這樣……」難道墨詢說他家被詛咒了,是真有其事?

「怎麼會這樣啊……」他望著山下的風景,面無表情,語聲淡淡,「有三個被另外兩個殺了,而後一個被我父親殺了,一個自殺了,還有一個瘋了,在年初的時候也死了,所以只剩下四個了。」

血淋淋的骨肉相殘,從他的嘴里講出來卻似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冷漠到幾近殘酷,令人生出一種透徹骨髓的寒意。

他回望身旁的她,點漆般的眸子里印出她驚愕的臉,她望進那一池幽水,卻是深不見底,只見他勾唇一笑,跳下岩石,獨身往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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