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與此同時,連青佩還帶來了南枝的消息,與昨日蘭簡兮說與她的相差無幾,至于南枝的動機,連青佩不置可否,臉色又變得有些陰沉。
雲芷知曉連青佩對自己的要求很高,質子府的人,而且還是她身邊的貼身侍女出了這樣的事,連青佩心里並不好受,眼下南枝也與質子府也再甚關系,于是她暫時撇開了這事。
過了些時候,蘭國質子府讓人送了東西來,說是為了昨日照顧不周致歉,除此之外,蘭簡兮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雲芷聊著無事又去逗扁扁,卻見訾衿正盯著扁扁,目光若有所思。
她走過去月兌口問道︰「怎麼了?扁扁怎麼了?」
沉默了片刻,雲芷听到了一個微微沙啞,卻清澈悅耳的男子聲音在耳畔響起︰「這只鳥,很奇怪。」
「嗯,我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呆的……」雲芷話說到一半,猛然睜大眼望著訾衿,嘴巴張合了幾次,終于吐出一句話,「剛才是你說話?」
訾衿深幽的眼眸里劃過一絲赧然,側過臉輕咳了一聲,才不自然的點了點頭。
雲芷盯著他許久,似要確定一般,漸漸地,那張精致的臉容上爬起了一片薄薄的紅暈,連著耳根也開始泛紅。
訾衿的目光不知所措,閃爍不已,好似被看光光的孩子。
雲芷突然有種顛倒的感覺,仿佛自己是一只大灰狼,而這個武功高強的男子是一只小白兔——
怎麼會有這麼純情的男人?
听到她壓抑的笑聲,訾衿回眸瞪了她一眼,臉上的紅暈卻是有增無減,看著她斗得厲害的肩膀,笑聲似乎馬上就要忍不住,硬生生的吐出三個字︰「不許笑」
被他狠狠的剮了這麼一眼,雲芷駭得一下子住了嘴,睜大了眼望著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印象中冷冰冰的訾衿。
訾衿臉上劃過一絲郁悶。
反應過來之後,雲芷肩膀斗得更加厲害,慢慢的,宛若火山噴發,歡快的笑聲再也控制不住,「哈哈……」
雲芷笑得花枝亂顫,不曾看到訾衿的臉色,漸漸的變得柔和起來——
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久遠的過去,還沒有來到蒙國的時候。
以前她是本來個愛笑的女孩子,就是這樣肆無忌憚的,甚至是張狂的,卻不含一絲雜質的笑聲,听起來什麼煩惱都會煙消雲散。
有多久沒有听到她這樣笑了?
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從來到蒙國之後,一切都變了……
就在這時,連青佩正從遠處趕來,听到笑聲,她慢慢的停下了腳步,望見走廊下那兩個白色的身影,她怔了怔,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復雜的神情,似是欣慰,似是苦澀。
連青佩又看了一眼,悄無聲息的轉身而去。
不經意之間,雲芷撞上了那雙深幽的眼眸,里面是令人心悸的情愫,她怔了怔,慢慢地斂了笑容。
她心里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一下子無法接受,何況那份感情,其實並不屬于她。
輕咳一聲,她望著扁扁,問道︰「扁扁怎麼奇怪了?」
訾衿正是窘迫,听到她的問話,注意力一下子也轉移過來,「眼盲者不可視,但听力,卻敏于常人,這只鳥,呆笨如此,定然有一方面驚人。」
他似乎一下子沒有習慣開口,說話還有些不流暢,微微沙啞的嗓音仿佛溪流淌過青石,撞擊出悅耳的聲線。
听他這麼一說,雲芷頓時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兒,再想想蘭簡兮的為人,不可能送這麼一只傻鳥就是為了斗她開心如此簡單,听他說是墨詢送給他的,他又轉送給她,到底是什麼目的?
「那你可知道它有何異常?」
訾衿搖了搖頭,心里雖是不大樂意,但見她皺起了眉,還是把話說出口︰「應該,沒有壞處。」
雲芷想了想,輕點了下頭,抬起眼眸打量訾衿,有些想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怎麼了,為何會突然與自己說話?
覺察到她的目光,訾衿也轉過視線,此時的他,似乎已經適應了雲芷的凝視,已然沒有了方才的手足無措。
白皙的容顏仿佛刀刻般精致,斜飛的劍眉,深幽的眼眸,鮮艷的薄唇宛若花瓣,挺拔的身姿散發出堅毅與剛強的力量。
訾衿確實是一個美好而難得的男子。
雲芷望著他,吟吟笑嘆道︰「訾衿,你長得真是好看。」可惜能看不能吃。
這一句話完全是下意識的贊美,卻不料訾衿听入耳中,身子猛然一震,睜大了雙眸,眼里寫滿了震驚與不敢置信。
雲芷並不知道自己的話對于訾衿來說,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眼前一花,牆角晃過一抹雪白的衣角,眨眼間便不見了。
他竟然……跑了?
雲芷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才回過味來——
原來方才,自己一不小心調戲了他,他羞澀之下就逃之夭夭了?
雲芷無語望天,哭笑不得,卻不知道那逃掉的人,就靠在轉角的牆上,深幽的眼眸里恍若失神,無聲之中,似有流年倒轉——
「訾衿,你長得真好看」穿著一身火焰般明艷紅紗裙的小女孩用兩條白女敕女敕的藕臂掛在小少年的脖子上,一雙明燦燦的眼眸撲閃撲閃的望著他,近乎貪婪的望著眼前精致如刀刻般的臉龐,眼中眉間盡是滿意之色。
小色鬼
小少年心底暗罵一聲,他從來不喜歡別人用好看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可是小女孩有這個特權,這說明她很喜歡自己。
心底溢出一陣甜蜜,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想著小女孩會不會說胡更多甜蜜的話語。
見小少年板著臉不答話,小女孩馬上收起了色迷迷的模樣,狗腿般的討好著說︰「我以後立你做我的帝後,你要是覺得孤單,我就把雲瀟也納了,我們三個人作伴好不好?」
你還想要雲瀟那小子
小少年立時沉了臉色,作勢要解下她的手,小女孩一緊張,四肢如八爪魚一般纏上小少年的身子,誰知一個重心不穩,兩個人滾落在地。
小少年害怕壓倒小女孩,生生倒在了地上,地上的硬石狠狠的磕在肩胛骨上,便是一陣近乎麻木的疼痛。
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小女孩連忙爬起來,手忙腳亂的模上小少年的身體,卻在慌亂間又听到了一聲悶哼,驚得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訾衿,訾衿,你到底怎麼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模到了不該模的地方。
小少年早慧,此時已經知道男女之事,頓時臉一紅,越發的不理小女孩,急得小女孩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心一橫,撲倒小少年身上,抓住小少年精致的臉,就對著那如花瓣鮮艷的雙唇壓下去——
她看到父親生氣的時候,母親這麼做之後,父親就會笑逐顏開,這一招,用在訾衿身上也應該管用吧?
小少年身子猛然一震,馬上推開她,小女孩冷不防被推倒在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小少年,心里一慌,眼淚止不住掉下來,「訾衿……」
小少年心下一痛,急忙過去扶住小女孩,正想安慰一番,又听小女孩抽著鼻涕,哭的很傷心︰「你不喜歡這樣嗎?為什麼雲瀟說男人都喜歡這樣?你是不是不正常?」
小少年一噎,臉色變得越發的陰沉起來,但看著小女孩兩眼淚汪汪,心里又是止不住的心疼,別扭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只與我這樣,我才喜歡……」
小女孩聞言,馬上破涕為笑,「好我只要訾衿訾衿這麼好看,我怎麼還會要別人?」
稚女敕的年紀,稚女敕的承諾,才不過兩年,就全變了……
這不怪你,是你不記得了,我以為你喜歡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你想要的都給你,卻不知那是傷你最深的,以後不會這樣了,再也不會了……
小芷,你可願意像以前那樣,你可願意……
日子一如既往的寧靜安逸,炎熱的夏日讓人不想多動,雲芷也變得越發的懶起來,經常清湯掛面素顏朝天的在府里晃蕩,淡玉為此沒少嘮叨她,奈何雲芷一見她作勢要說話,就兩眼一閉,自我催眠︰「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听不見……」
淡玉多次踫壁,終于意識到如今的長公主已然是一根不可雕的朽木,不可琢的頑石,只好費心費神的看顧著她,盡量不讓其他人看到她「形容不堪」的模樣,為此,淡玉的反應力一下子提高不少。
若說最大的改變,便是訾衿。
自從那日說過話之後,他的話漸漸的多起來,不過大多時候是雲芷一個人在說,訾衿只是偶爾插幾句話,其中見解,與雲芷有頗多相投之處。
但是他對其他人依舊言語不多,以至于有一日他與淡玉搭了話,淡玉許久都回不過神,直懷疑自己出現了幻听,直到听到雲芷將訾衿的話重復一遍,她才相信。
連青佩看到這番景象頗是欣慰,但並未多說什麼。
其間蘭簡兮派人來送過幾次信,只說最近局勢敏感,凡事謹慎,而後直到七月底都沒有再找過她。
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