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可怖的眼神驚得退了兩步,她下意識的想解釋︰「不是,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才說出口,馬上便意識到自己的話是多麼的無力——哪有人無緣無故來送死的?如果她是這孩子的母親,大約也不會相信這樣的解釋。
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那個孩子自己沖上來的,那劍客只是拔劍警告,並沒有動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安兒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還不夠慘麼?你們這些當官的貪贓枉法就算了,為什麼要害我的的安兒為什麼?」
女子的聲音淒厲而尖銳,響徹整條街道,竟似從幽冥之地發出的詛咒,直令人毛骨悚然。
秋水嚇得面色發白,緊緊的挨雲芷,不敢去看那血淋淋的一幕。
听到女子聲嘶力竭的質問,雲芷的心仿佛被用力的揪了一下,幾乎忍不住顫抖起來,事情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
卻是靈光一閃,有一個模糊的念頭劃過腦海,似乎只要想明白這一點,事情就會真相大白,但她還來不及抓住,便已經消失不見。
「你先走」雲瀟不動聲色望了一下四周,低聲催促。
附近的許多災民已經注意到此處,眼下災民的情緒並不穩定,如若發生民變,那比洪水猛獸更可怕幾分。
「我來解決這事,你與訾衿先走」
急促的話語里,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印象里,雲瀟從來都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就算是在朝堂上跟蔣家爭鋒相對,就算是大壩出事震驚朝堂,也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的緊張與急迫。
直覺告訴她,這里有危險,並且十分的危險。
「殺人凶手你們不能走你們不給我的安兒一個交代,一個都不能走」
見雲芷要走,那女子急聲高喝,欲上前抓住她的衣角,凌亂的散發遮住半邊臉,露出的另一邊臉上沾滿了鮮血,形容詭異之極。
似是意識到方才的事情發生得過于離奇,保護雲芷的劍客收了利劍,改用劍鞘指著那女子,沒想那女子似乎不要命了一般,半點顧忌也沒有,發了瘋的沖上來,只听一聲慘叫,那女子被一名劍客用劍鞘打倒在地。
女子一口鮮血吐出口,指著雲芷一行人,對四周的百姓哭訴︰「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害了安兒,還想殺我滅口天理何在啊?」
說著,又是一口血吐出來,整個人像是因為悲痛與憤怒而顫抖不已,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被欺壓的受害者。
見雲芷的臉色極其難看,想是受了驚,雲瀟心頭燒起一把怒火,恨不得當即將那女子解決了,然而此事蹊蹺,萬萬不能讓那女子激起民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眉一挑,對女子說道︰「你要天理,那不如去官府走一趟,是非曲直由官府來判定。」轉而對自己的劍客吩咐下去,「來,將這位夫人好生送到官府,還有她的孩子也一並,屆時讓仵作驗一驗,官府要定我們的罪,也得人證物證俱全才行。」
不起波瀾的語調中,有著不易覺察的焦急。
女子像是極度憤怒又極度恐懼,抖著聲音道︰「不,不,我不去官府……不能去……」
災難已經讓人心極度壓抑,失去家園的委屈與對大壩決堤的怨恨歷經幾日的發酵,宛若炙毒的岩漿,在女子哀慟的控訴之下,另他們由人及己,頓時爆發出來——
「官官相護到了官府又怎麼會道義可言?不能去官府他們又想害人了」
「他們害了人還這麼囂張跟那些修大壩的狗官有什麼區別都是草芥人命他們分明不將咱們當做人看」
「要不是他們貪贓枉法,大壩怎麼會決堤?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都是官府的錯」
「都是官府的錯」
滔天的怒火燒掉了所有的理智,完全忘了這些日子,正是他們口中極其不堪的官府救了他們,給了他們庇護,讓他們得以果月復,一個個都通紅了雙眼,目光狠厲的望著雲芷一行人,似乎眼前的人是他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們不顧我們的性命我們還顧他們什麼今天先為那孩子報了仇再說」
「大伙一起上官府還能全抓了咱們不成?」
人群蜂擁而來,氣勢洶洶。
「快走」雲瀟厲聲一喝。
眾劍客紛紛圍上來,護著雲芷急急離去。
幾名劍客死死的護著雲芷與雲瀟兩人,奈何人數太少,根本敵不過來勢洶洶的人群,不得已下唯有執劍相對,但百姓早已失去了理智,這一舉動使得他們更加激憤——
「又要殺人了他們又想殺人了」
「有本事就將我們殺光」
雲芷急忙喝住就要動手的劍客︰「不要不能傷了百姓」
這些百姓皆是手無寸鐵,眼下又被挑起怒火,一旦開了殺戒,勢必血流成河
話音未落,身邊的秋水突然尖叫起來,「啊」
一個劍客被打倒在地,很快就淹沒在紛亂的人影中,再也沒有起來。
打開了一個突破口,人群猛地一沖,身旁的劍客經不住這樣的沖擊,很快就被沖散在人群里。
秋水眼看就要被擠出去,慌亂下隨便抓住身旁的人,「公子公子救我」她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抱著訾衿不放手。
訾衿原本護著雲芷已經十分吃力,秋水這一拽,硬是將他拉偏了原地,「小芷」
「訾衿」心頭一驚,她急忙抓住他的手,接著一陣沖撞猛地襲來,手肘傳來一陣劇痛,不受控制的松開了訾衿的手。
「小芷」
一眨眼,雲芷被人群帶離到遠處,很快就淹沒在涌動的人影之中。
「啊——」長天一吼,訾衿雙眸一片血紅,一個旋身,驟然暴起,周身的人紛紛倒地,連帶著其後的人群,立時壓倒了一大片,哀號聲不絕于耳。
「小芷——」
慌慌張張的飛身過去,他赫然發覺,人群之中已經沒有雲芷的身影
在街道的另一邊,雲芷已然被幾個人圍著,悄無聲息的帶出了人群,她的頭發已經完全散亂下來,將整個面容都遮住,身上的衣衫也被撕得破爛不堪,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人群的,與訾衿分離之後,她被洶洶的人流絆倒之時,不知是誰在她身後扶了一把,紛亂中有人打落了她的發髻,整個人差點被擠斷氣,衣裳也不知何時被撕成了這個樣子。
跟她一起出來的有好幾個人,都是尋常百姓的打扮,一個個也都被擠得衣裳不整,與她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卻不知為何,雲芷看到這些人,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她想了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很快,大批穿甲帶槍的官兵急急趕來,為首的,是一個品階不低的官員。
「秦謙」看清那官員的面容,雲芷急忙跑過去。
秦謙听到聲音,見喊自己的是一個形容狼狽的女子,立時驚了一驚,「公主殿下?」
她撩起臉上的亂發,急聲道︰「是我」她一把抓住秦謙的胳膊,緊張與擔心之下,手上的力氣大得驚人,「快讓人去找雲瀟快點」
秦謙被她抓得有點疼,卻忍著沒表現出來,听她這麼一說,心知雲瀟並沒有月兌險,立時回頭下命令︰「一隊留在此處保護長公主,二隊速速去找瀟世子,不得有半點閃失」
「是」
一人帶著大隊的官兵馬上向騷亂的地方趕去,隱約可以听到有人高呼「官兵來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竟是慘叫迭起,听得雲芷四肢冰涼。
跌跌撞撞的想沖過去,想去看雲瀟與訾衿,還有秋水到底怎麼樣了,要是他們有一個人出了事,她都會無法原諒自己,為什麼獨獨是她逃了出來,他們都還陷在危險之中?為什麼她只是出來看一看,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就會傷這麼多人?
秦謙急忙攔住她,「公主,此處並不安全,請公主隨下官回驛館」
清麗的小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咬著牙,道︰「我在這里等雲瀟,等訾衿,還有秋水,我等他們出來了再一起回去。」
秦謙並未退讓,「公主在這里十分危險,如果世子安然回來,公主卻出了意外,豈不是讓世子擔心?」
她啞口無言。
秦謙對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前扶住雲芷,雲芷失了神一般的望著前方,終是低下了頭,讓人護著她往驛館的方向走去。
堅硬的指甲狠狠的抵著柔女敕的掌心,刺痛襲來,恍然不知。
恍然之間,疼痛漸漸淡去,疲倦猶若潮水般席卷而來,眼皮重的幾乎睜不開,她搖了搖頭,想勉力保持清醒,她還要回驛站等著訾衿他們回來,親眼看著他們回來。
視線越來越模糊,前方的景象都化作一片模糊的陰影,耳畔的聲音漸漸的遠去,仿佛只要閉上眼,就可以得到安靜……
「公主」
「公主怎麼了?」
「公主公主」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一個嘶啞的聲音喚著自己的名字,那聲音仿佛隔了萬水千山,又似乎近在咫尺,滿心滿心的,盡是哀慟,听得人莫名的心痛。
「小芷——」
………………
咳,親沒有被標題嚇到吧?(*^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