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里,只留下雲芷一個人,腦海里一片空白,愣愣的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寒氣浸入肌膚,全身都變得冰涼。
訾衿告訴她,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從今以後,全都不復存在,一切都化作雲煙,不管那是多麼的美好,不管傾注了多少的真心,都不會再回來。
她還有什麼?
驀然的便想起了穿越之初,她在良城拼命的賺錢,為的是衣食無憂,買一艘像韓 那樣的畫舫,不圖富貴逼人,只要安安穩穩的過一生,有朋友,有親人,還有……愛人。
命運的車輪強行將她帶離最初的夢想,轟轟隆隆轉了一大個彎,卻是什麼也沒有。
反而,欠下了一輩子還不了的債,就是拿她的命去抵,也還不清了。
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冷月如霜,白衣似雪的男子無力的倚著門框,一滴清淚,無聲滑落。
模糊的意識被一把大火燒得所剩無幾,整個人仿佛被撂在半空中,輕飄飄的沒有著力點,四周的空氣灼熱干燥,似乎可以將人身體里的水分全部榨干。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突然一聲巨響,門被狠狠的撞開,那腳步聲急急的朝她走來,下一刻,她便被人緊緊的抱起來,仿佛要融進對方的骨血中去。
這個懷抱溫暖而熟悉,有著淡淡的清香,抱著她的人全身都在顫抖著,嘴里不知低喃著什麼,只覺得漫天的悲傷將她包圍,心也隨之一痛。
可她也安下心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可靠的,會保護她。
意識松懈下來,她倦極了,于是放任自己陷入黑暗,好好的休息一下。
斜射的月華無聲孤寂,撒落在男子的身上,映著他懷里的女子有一種病態的美,脆弱得叫人心頭一顫,只想傾注一生的溫柔,護得她安然無憂。
他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驀地彎拼命的吻住她,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紅唇,帶著無言的絕望,粗暴的掠奪著她口中的蜜汁,大掌褪去她身上的已經破碎的布料,一路而下,噬咬著她精致的鎖骨,再伸手去月兌去她胸前最後一道遮蔽,卻突然停了下來。
雪白的肌膚上種著點點櫻紅,流轉著曖昧的氣息,一直延伸到高高起伏的地方。
狠狠的將她揉進自己的懷里,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拼命的吮吸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卻更加的錐心刺骨——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待雲芷慢悠悠的醒轉過來,已經是兩天之後。
才醒來,那白衣似雪的男子便推門而入,形容憔悴不堪,下巴都長了一層胡渣。
見她睜眼望著自己,訾衿愣了愣,幽深的眸子里旋即蒙上一層冰霜,他面無表情的走過來,手里端著一碗熱乎乎的湯藥,接著遞到她的跟前。
雲芷定定的望著他,他眼中的冷漠深深的刺痛她的雙眼,不覺又想起了那晚的情景,心如刀絞,四肢也變得冰涼起來。
她低下頭,看著他手里的藥,顫抖著手,慢慢的伸過去。
才接過來,手竟無法承受一只碗的重量,無力的一偏,撒了大半在被子上。
訾衿手疾眼快的又接過來,瞥見那漬開的藥湯,低垂著眼皮,面無表情的捏起湯匙,無聲的送到她的嘴邊。
雲芷似是有話要說,卻又全都梗在了咽喉,逼得雙眼朦朧。
兩廂無語,一碗湯藥很快的就喝完了。
訾衿起身欲走,她心里一急,連忙喊住他︰「訾衿……」
話喊出口,卻不知怎麼繼續說下去,生怕他又說出什麼冰冷的話語,刺得她體無完膚。
訾衿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過頭來,挺拔的身姿嵌在明亮的光線里,竟是那麼的孤寂。
她怔怔的望著外面,過了良久,吶吶的問道︰「我是誰?」
如果她不是雲芷,那她是誰?
既然要償還,那便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冤有頭債有主,到時候就算是要她償命,明明白白的死去,也算是沒什麼遺憾了。
訾衿的身子一震,久久沒有回話,突然頭也不回的大步邁出去,將門狠狠一關,什麼也沒留下。
之後的幾天,訾衿再也沒有出現。
她一直呆著這個屋子里,因為身體孱弱,連下地也無法,一直將養了五六天,才恢復了一些力氣,勉強能在屋子里轉一轉。
屋子外面是重兵把守,三五步便是一個嚴正以待的士兵,她透過窗子可以看到,這里的布置應該是一個別院,風格與雲京有些不一樣,有一些異國風情。
給她送藥的,換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也是冷冷冰冰的模樣,每次送完東西便一言不發的走掉,任她如何搭話,也不吐露只言片語,只能知道,他們尚在邊城。
她知道,回雲京是遲早的事。
到時候,等待她的,興許比死更讓人難過。
孤獨一人的時候,模到那塊隨身攜帶的墨玉,怔怔的望著,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總歸,還有這麼一件東西陪著她,哪怕那些誓言都化作了雲煙,卻始終都是美好的。
還是忍不住怨他,這個騙子說了要來找她的,卻連一點信也不肯給她,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這樣也好,他也不用背負著不講信用的名頭,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攻打蒙國,完成他的宏圖霸業,而她回到雲京,等事情都了結了,也可以徹底的月兌離這一生的紛爭了。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穿越一次,亦或者,重新投胎做人。
總之,這一世能還的都還了,不能還的也沒辦法了,所謂人死債消,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這輩子享受過高端生活,調戲過極品帥哥,被人愛過,被人恨過,也算是圓滿了,嗯,圓滿了……
卻是一滴清淚,無聲的滾落下來。
獨倚窗台,溫和的陽光落在她明顯消瘦的臉上,肌膚剔透得近乎透明,仿佛輕輕一踫,就會徹底的碎掉,隨風而逝。
這一幕落入藏身在轉角的男子眼中,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恐慌,想上前,卻又邁不出腳步。
「公子。」
心一驚,竟不知何時有人近了自己的身,一回頭,才松了一口氣,是雲瀟派來的信使。
「眼下耽擱多日,既然事情已經辦成,請公子速速回京。」
訾衿回望著那人,許久,才低低的回了一聲,「我自有分寸。」
那人情知眼前的人不能得罪,便躬身施了個禮,無聲的退下去。
復又望著那扇小窗,薄唇抿得失了血色,他慢慢的閉上眼,遮住了滿眼的痛苦。
夜里,給她送藥的少女主動與她說起了話,卻是告訴她,明日啟程回京。
她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沒像往常一樣與少女答話。
少女見了,暗嘆一口氣,便關了門去。
十月的夜晚已是秋風蕭瑟,寒氣逼人,邊城地理位置特別,更是寒風凌烈,整晚都在叫囂,吵得人無法安眠。
屋子外的士兵跺著腳,直埋怨這天氣太見鬼,但卻不敢有絲毫的怠倦,終于熬到換班的時間,原地守候的人笑著跟準備當值的同伴打招呼,很快離去了。
留下來的人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突然一人腿軟,毫無征兆的摔倒在地上,驚得一旁的士兵連忙跑過來。
「怎麼回事?」
一群人圍過來,其中一人將地上的人翻過身來,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立時揚起了嗓子大罵起來︰「這混小子竟然喝多了」
眾人都有些無語,到頭的小隊長抬腳踢了那人一腳,回頭指著一個士兵道︰「你將這小子打回去,當值期間喝酒,該怎麼辦照老規矩來。」
被點中的士兵應了聲是,無奈的拖著那士兵下去了。
一下子,便空出了兩個位置,沒有人留意到,這兩個位置正好是進出屋子必經的地方。
「姑娘,姑娘……」
正處于迷糊的睡夢中,耳畔似乎有人在喊她,她皺了皺眉,豎起耳朵仔細聆听,卻又發覺那個聲音消失了,暗想這定是夢里的幻听,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姑娘,姑娘。」
反手一打,卻不妨被人一把抓住,她心頭一驚,所有的瞌睡都煙消雲散,回身一看,馬上睜大了眼,竟是一個大活人站在她的床前
正想喊出聲,那人的另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只听那人壓低了嗓音,急聲說道︰「姑娘,在下是楚漣。」
楚漣
她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連氣都忘了喘。
見她平靜下來,楚漣松開了雙手,繼續說道︰「殿下有一句話要在下問姑娘。」
雲芷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楚漣望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殿下要問姑娘,可還記得當初的承諾?」
雲芷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半點聲音,未語,淚先流。
這是為什麼?他為什麼到現在才來?為什麼一直都,一直都不理她,她還以為他已經忘了,還以為他不記得了……
可,他還是來了,哪怕是這麼晚,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