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搖了搖頭,「笙曉,你將我的東西都搬過來,往後我就睡在這里。」
笙曉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她又去找了一次墨詢,想詢問他具體情況,墨詢依舊那般好死不死的,反而將她罵了一通,責令她好生養著去,操心太多只會短命。
回去之後,笙曉端來一碗藥湯,說是墨詢給她開的方子,讓她趁熱喝了。
這樣的藥湯已經喝過許多次,她想也沒想便直接喝掉,很快,便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這才知道墨詢給她下了安神藥,強令她做休息。
而這時,蘭簡兮也醒過來了。
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他的精神很好,半躺在床上看書,還是那副優哉游哉的模樣,仿佛全然不受中毒的影響。
墨詢進屋後,見他還不老實的養著,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書,明令禁止這段時間除了吃,便只能睡。
他那人雖然看起來總是那麼悠閑自在,其實半點也閑不下來,無事的時候看書畫畫下棋,總有做一些事,墨詢的的禁令下達後,對于他來說無疑是種折磨,偷偷的給他帶書這種事她是不敢做的,一旦被墨詢發現,怕是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讓她與他見面,而且對他養傷不宜,這樣的事她自然也不會去做。
于是,她便時常坐在他床前,陪著他聊天,天文地理,風物人情,無所不談。
他從小便周游各國,對各地的情況都有所了解,起初還是她先與他一起討論,到後來便成了他給她說奇聞異事,勾得她心癢難耐,只恨不得也想去周游一番。
「到時候,你想去什麼地方,我便陪你去什麼地方。」
見她十分向往,他沉吟片刻後,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現在還在攻打蒙國,日後還要登上帝位,還要治理國家,他所說的「到時候」,也不知是否真有這麼一個時候,蘇薇沒有細想下去,笑著點了點頭——
便是不能去,有他在就行了。
因為他的傷勢,宮里的梅花盛開便這樣錯過了,但見著他的身體漸漸的好起來,便也沒了什麼遺憾。
同時,刺客的事情也查清楚了。
幾個刺客乃是蒙國的細作,在蘭國潛伏許久,那日趁著宴會人員復雜,得以混進去,但這本來不足以傷害都防備嚴密的九皇子,只因有人趁機作梗,才會讓刺客奸計得逞,使得九皇子中毒。
這個作梗之人,便是爭儲頹敗的二皇子,蘭明徵。
眼下,二皇子已經被禁足候審,大理寺正在名列證據,一旦程序都走完,基本上就可以定罪。
為數不少的朝中大臣都有意向昭清帝求情,希望能從輕處置二皇子,畢竟昭清帝膝下除了九皇子,便只剩下二皇子與三皇子,三皇子天生駑鈍,後嗣的資質也平平淡淡,九皇子雖然胸懷大略,卻遲遲沒有養育一男半女,剩下的二皇子一脈中倒有一兩個天資聰穎的孩子,如若二皇子被廢,他的孩子也就失去了皇家的身份,往後只怕多有不妥。
昭清帝卻一如往常那般,全然將政事交給九皇子,自己儼然已經有了做太上皇的自覺,對于此事也並不表態,悉數推給九皇子,全看他如何處理。
然而九皇子托故養病,半個月沒去上朝,府里也一概以此為由,幾乎從不見客,便是見了,也是由九皇子手底下的幾個心月復大臣接待,叫一眾有心求情的大臣無路可循,只得干著急。
對于蒙國為何在此時露出殺機,蘇薇雖不知道具體原因,但自從上次她被莫名其妙的綁架之後,便已經意識到,現在的蒙謖已經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摩,帝王之怒可以來的無緣無故,可以叫人莫名的去死,可以肆意的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他還沒有下台。
當上帝王之後的蒙謖,已經不再是當年溫雅雍容的七皇子。
兩國兵戎相見,已經沒有什麼嚴正抗議的必要,沒過多久,前線傳來戰報,俘虜了蒙軍的一個將軍,大大的打擊了蒙軍士氣,而己方軍心振奮,算是為九皇子出了口氣。
卻是大臣們對于九皇子皇嗣考慮一事,令蘇薇又沉默下來。
蘭簡兮說下在她身上的藥並非不能解,卻也不一定真的能解,便是真的解了,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便是她等得起,可他,還有眾位大臣卻等不起。
雖然她並沒有表露什麼,可她有什麼變化,蘭簡兮是最清楚不過的,本是想開導她,卻又想著有些事終究是需要她一個人想清楚才作數,便暫且將話壓了下來。
夜里又下了一場雪,簌簌的雪花灑落下來,壓彎了枝頭,吹滿窗台。
輾轉反側,竟到了天明。
推門而出,只見天地間銀裝素裹,除了雪白,只有雪白。
幾個早起的粗使下人拿著掃帚鏟子,正在院子里除雪,見到她起的這麼早,不由加快了動作,三兩下將道路清理干淨,便退了下去。
望著茫茫雪色,她不由想道,這一場雪之後,應該就是春天了吧。
早膳是兩個人一起用的,吃的是府里醫正調制的藥粥,而蘭簡兮大半個月沒有走出去,听說外面下了雪,便叫人打開了窗子,果然好大的一場雪。
「來年,我帶你去蘭明湖看雪,像這麼大的雪,整個湖面都會結冰,可以從湖的這邊走到另一邊,可好?」他輕聲問著,點漆眸子里蒙著一層薄霧,忽聚忽散,看不透徹。
她輕輕的倚著他的明顯瘦削許多肩,似乎有些不樂意︰「那要等到明年去了,我听說初春的時候,蘭明湖畔也漂亮得緊,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踏青吧。」
他點了點頭,「也可,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
「那就說定了,到時候可不能給我找借口推月兌。」她從他的肩上抬起頭,直直的看著他,似乎要他做出保證才放心。
他笑著嘆了口氣,「自然。」
突然一陣心酸,她側過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我去給你做些東西解饞,一會兒就回來。」
也不等他回應,便直接開門出去。
望著她逃似的背影,他無聲嘆息,目光落到一旁堆放的折子上,想起,里面一個道折子,某位大臣勸他充實後苑,繁衍子嗣。
一邊心疼著,一邊盤算,應該快到時候了……
從屋子里出來,被冷風呼呼一吹,她打了個激靈,馬上清醒不少。
「蘇姑娘。」笙曉遠遠的跑來,綠羅裙在雪地里猶若一道明亮的風景,分外的動人。
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到了跟前,又傳了幾口氣,才緩過神來,蘇薇見她如此匆忙,便問道︰「什麼事?」
笙曉拍了拍胸脯,呼氣道︰「府外有人找你。」
「找我?」在這里除了府里的人,便只有昭清帝認識她,誰會找她一個小小的侍女?
笙曉嘿嘿笑兩聲,「蘇姑娘確實不認識那人,那人也不認識蘇姑娘,不過要找的的的確確就是蘇姑娘你。」
當笙曉的額頭被彈了一下,聲音十分清脆。
「到底是誰?不說我可走了。」
笙曉卻冷下臉來,卻還是不肯直說,仿佛那人的名字叫她十分惡心,只冷冷道︰「是來求情的。」
「二皇子的人?」她馬上就猜到了答案,旋即又補充了一句,「二皇妃?」
笙曉拉著一張臉,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她皺起眉頭想了想,旋即笑起來,「那二皇妃可真是有意思,我一個小小的侍女,她來找我做什麼?」
笙曉斜睨著她,分明在說她明知故問。
蘇薇眼珠子轉了轉,又笑著問道︰「那二皇妃帶了什麼人來?可有什麼寶貝?」
「人沒有,寶貝應該是有的,只是二皇妃裝在盒子里,奴婢瞧不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很是不屑的口氣。
「既然都來府里了,我不見一見怕是不妥,就是不知道這二皇妃是怎麼找上我的。」
笙曉撇了撇嘴,「我估模著是宮里頭那位,說不管事,其實一件件都瞧在心上呢。」
听她那不滿的口氣,蘇薇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狗腿子,那人對自己的父親不上心,這下面的人也有樣學樣,要讓宮里頭那位大叔知道,該治這丫頭一個大不敬的罪,要說最有效的懲罰,便應該是罰她喊一萬遍陛下萬萬歲。
「走,一塊瞧瞧去,要是有寶貝,不要白不要。」
「咱府里什麼寶貝沒有,還能瞧上那二皇妃的東西?」嘴里嚷嚷著,腳卻半步沒落後的跟了上去,一邊走著還沒忘怎麼數落對方。
二皇妃被請到正廳等候,一來是因為她的身份,二來……
蘇薇無奈的笑了笑,那家伙分明就是在昭告人家,來招待客人的,是這個府邸的女主人。
那個人,做起事來還是那麼率性而為,真是拿他沒辦法。
待二人走進正廳,二皇妃听到動靜扭過頭來,眼楮一瞬不瞬的打量著她,眼里有著難言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