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見過宣琪她外公的時候,老爺子那言談舉止之間的氣度,便透著不凡。
別說仍舊挺直的腰板和整齊的白發白須白眉,更別說尚且還算紅潤的臉膛、精光湛然的雙目,就是那聲音,都透著股子爽朗洞達。
小寶之所以印象深刻,除了老人本身的精氣神兒,還有就是那時老人一身月白色寬松的軟緞唐裝褲褂和手上那 亮的烏木手杖。
這年頭,電影電視看見個如此民國打扮的老人不稀奇,可現實生活中你見一個試試?
所以當初小寶之所以接受宣琪的邀請一同用餐,還真是對老者的好奇趨使,衛小寶在老者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像……父親,這是小寶後來回味當時的情景才意識到的。
據宣琪後來爆料,她姥爺的父親還是晚清的舉人,家里也是世代的書香門第官宦人家,可惜她姥爺生不逢時,恰逢亂世,書也是沒少讀,抗日戰爭的時候還留過洋的——宣琪懷疑她太姥爺就此讓兒子回避參加波瀾壯闊的抗日大潮怕兒子薨了。
然後在抗日的尾巴階段上回國了,被催的是,該來的還是躲不過,他姥爺一肚子的中西墨水還沒來得及發揮,在去東北訪友的時候,一看這家伙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穿戴齊整的,當即一進山海關就被被當地的胡子也就是土匪給綁票了。
後來,後來宣琪她姥爺就一直默默無聞了,既沒有從政也沒有經商的,具體作甚,宣琪也不太清楚,最後被小寶逼急了,來了句︰「哎呦,問什麼問,隱居當世外高人了唄!」
宣琪的老爺姓顧,顧鳳祈。
衛小寶跟著宣家父女經過一小時車程,來到本城近郊的一座大院後,看著大院門前泊油路上一溜溜的陽光下瓦亮瓦亮的小轎車,來來往往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衛小寶當時就覺得,這……像是個隱居世外高人的排場麼?
此處倒是依山傍水,後面連綿的果園子,偶爾間或枝椏間遠遠地,還能看見紅色的小點點。院子前面一處白茫茫的很寬敞的水面,幾處水邊修有原木色簡易卻很有味道的釣魚台子。大院大門和圍牆修的更是古色古香,周圍也沒別的人家。
大門口迎賓的是對中年男女,男的西裝筆挺女的一身雅致的銀色繡水紅荷花旗袍,襯的身姿窈窕。兩人俱都彬彬有禮地跟來賓寒暄,然後吩咐身邊年輕的估計是晚輩,引領來賓入內。
宣慶良和那中年男子握手,沖兩人微笑打招呼︰「三哥、五姐。」
「五姨,越越來了沒?」宣琪忍不住先跑到旗袍女子身邊拽著人家胳膊撒嬌。
女子眉眼溫婉,模著宣琪毛茸茸的頭發笑︰「還是那麼毛愣,也不跟你三舅打個招呼,越越在里面陪你姥爺呢,昨天她給你打了不少電話沒人接,又跑哪兒瘋去了,快進去吧。」
宣琪心情一時大好,扭身扯過小寶沖兩人介紹︰「三舅,五姨,這是我朋友衛小寶。」
小寶點頭微笑,跟著暴力女宣琪一樣稱呼吧︰「三舅舅好,五姨好。」
「哎呦,宣琪你哪里認識這麼文靜可愛的女孩子啊,瞧人家這穩當勁兒,再看看你……」五姨拉過小寶嘖嘖贊嘆,雖然小寶知道人家是客套,但是笑容卻是溫暖的。
旁邊宣琪三舅也打量了衛小寶幾眼,眼神兒看向宣慶良又仿佛沒有看他,自語︰「衛……」
「有什麼不對,三哥?」宣慶良沒听清楚便問道。
三舅恍然回神恢復正常︰「哦,沒什麼,慶良你帶著孩子們先進去吧,老爺子早上還說起琪琪呢,沒她鬧騰大家都覺得清靜的不適應呵呵呵。」
三人也不用人帶路,直接穿過影壁,然後一進進的院子,又拐了幾處小花園,這才來到一處大屋前。
整個過程,跟拍古裝片似的,建築形式格局甚至用料選材,完全仿制古法。若不是來往的人衣著時髦,衛小寶真以為自己穿越了時光隧道了。
因為天氣有些涼,屋子外面的人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招呼客人的年輕男女,甚至身著統一制服的男女服務人員,端著托盤或者推車往來個個小院。不時有人跟宣慶良和宣琪打招呼,听稱呼,絕大部分是老爺子的佷孫輩或者曾孫輩的小字輩。
大屋子門口人相對多些,幾個年紀不輕的男子站那里說著話兒,其中一氣質不俗的老者看見宣慶良,招呼道︰「慶良來了,快帶孩子進去,老爺子剛剛還嘮叨呢。」
「大哥、二哥。」宣慶良沖老者和其旁邊不遠處的另一老者打招呼。
這次宣琪也算乖巧,老老實實叫人︰「大舅二舅好,這是我朋友衛小寶。」
衛小寶禮貌地叫人,對兩位老者打量的目光坦然處之。既來之則安之,此時她倒沒有在家時的忐忑了。
老者點頭,宣慶良則帶著兩人進入房內。
如果說整個院落的布局建設有老北京四合院的味道的話,那麼一進房間,撲面而來的則是南方那種堂屋一馬當先的布局。
掀開厚厚的棉布簾子,正中迎面牆上一幅巨大的牡丹富貴圖熱鬧高雅,一邊一幅對聯相襯。
整個房間十分常闊,衛小寶還來不及打量其他,便被宣琪扯著來到正中一座同樣很古氣的深褐色雕花三面圍子的羅漢床前,上面寶藍色錦墊子看起來宣軟舒適。
而一身舒適素色軟緞褂子的老人顧鳳祈,則端坐其上,雙足垂落在床下的同質地的腳踏上,正跟兩邊一溜兒坐滿了的晚輩說話兒。
顧鳳祈一眼看見進來的宣琪,笑呵呵地道看著宣琪不說話。
「爸,祝您老身體康泰福壽綿延,這是晚輩的一點兒心思。」宣慶良站好給老人施禮祝壽,並獻上壽禮,一只長方形的禮盒,正面透明,赫然是一只人參。
旁邊上來人接過禮物捧到老爺子跟前,老爺子看著點頭︰「難得的東西,你倒是有心了。」
捧東西的人便拿走東西走向後面,衛小寶剛剛也瞥了一眼,皺紋細密的黃皮遍布麻點兒,但是體型優美須少簡潔,頂部的蘆圓長,又是宣慶良這等大款出手的,想必是百年以上的老山參無疑了!
果然是罕見的珍品!
宣琪這次倒是沒有造次,等她爸說完才拉著小寶上前︰「姥爺生日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我朋友衛小寶。」
她這一說完別說老爺子,就連旁邊坐著的一幫人也都笑了起來。
跟她爸的祝壽詞倒是對賬,只是人家是禮物,她這成了衛小寶了。
小寶也囧然,暗罵,暴力女你能不能多裝會兒淑女啊,搞的自己跟她送給她姥爺的禮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