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茹覺得好笑，小孩現在的神情，就跟個吃不著女乃水的幼狗一般，耷拉著腦袋，幾可憐喏。這孩子一向乖巧，這般模樣倒是少見，不由得揉了揉芷黎發頂，問道︰「怎麼了？」
芷黎嘟嘟嘴，小聲道︰「明明其他人都看不見呀，為什麼姐姐能看到呢……」
待司茹听完原由，不禁大笑︰「哈哈，傻瓜，一級隱身符，當然只能對煉氣五層以下有用啦。」
芷黎迷惑地眨眨眼︰「這樣啊。」
「對了，你哪里來的一級隱身符？」
芷黎臉一紅，左瞟右瞟，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司茹突然恍然大悟，揪著小孩到一旁，壓低聲音︰「你，偷偷拿的？」
教習弟子在給記名弟子上課時，常常會拿些初級符紙作為演示，既能引起小孩們的興趣，又能順帶講些基本知識，那些符紙多有好幾張，隨手順一枚，少了也不會引起注意。
芷黎每天來來回回就那幾個地方，也無怪司茹會這麼想。
芷黎臉更紅了。
雖然符是自己做的，但是偷跑進書閣里面……小孩做了壞事，心里難免忐忑不安。
吱唔幾句，希望能搪塞過去。
司茹見狀，以為芷黎不好意思承認，嘻嘻打趣幾句，就把話題轉過了，還特地回去拿了張二級隱身符給小孩看。倒不是司茹小氣不舍得給，二級隱身符的用處其實也雞肋，對築基三層以下修為的修者生效。不過算是二級符里中等水平的符紙，無法用聚靈器灌靈，必須由築基期弟子親力親為。司茹手上這張，還是寧惟則取空符給她練習用的，不見了不好交代。
芷黎回去將記下來的二級隱身符畫出來，再將一級隱身符拿來對比，果然，看似天差地別，實際上二級隱身符乃是在一級隱身符的基礎上，綴入幾個二級符紋。因為符紋本身看起來就繁雜紛亂，二級隱身符中的橫豎擺法、位置又有些不同，才導致兩者看起來天差地別。
腦袋里突然冒出個想法︰莫非所有的二級符紙，都是在一級符紙中綴入對應的二級符紋所成？若是，那些「對應」的二級符紋又該如何確定？綴入的位置是否緊要？符紙既然如此，那麼法訣，是否也符合這般推論？
芷黎想得多了，只覺得腦袋里嗡嗡嗡地亂成鍋粥。人型圖謎團未解，又增添許多困惑。
但是她卻不覺得煩躁，反而激動地不行，對那些復雜精妙的符紋興趣愈發強烈。
要是，要是能多看些二級法訣就好了……
想是這麼想，芷黎卻不敢隨便嘗試。
大門口的二級法陣，對付的是些想偷溜進一重書室的煉氣期弟子，一重書室與二重書室相互連接處的法陣可不簡單︰三級法陣，非闢谷期修者無法強行破除。
芷黎在虛境中偷偷查看過，法陣基本上是二級符紋構成，摻雜少許三級符紋。
這段時間下來，芷黎在虛境中用二級符紋「抽絲」已經全無問題，對三級符紋的拆解也進行十得七八，法陣中那幾個三級符紋相對簡單，而且處于陣眼位置，無須擔憂。
說做就做，指不定還能在第二重書室里找到關于人型圖的解釋呢？為了防止萬一，芷黎拽上一級隱身咒，一張一級明火符，等到半夜的時候，偷偷溜達了出去。
……
焦源山，風吾派後堂一隅，萬籟寂靜時，大伙已是熟睡中，這最偏僻的地方，理應無人才是，偏偏還有兩人在低聲私語。
「白霜，你的傷好了？」
李秋全滿臉關切，想靠得近一點，又不好意思。
石凳上坐著的女子，柳葉眉，丹鳳眼，身姿嬌襲，螓首蛾眉，真是誰見誰憐。她膚色略顯蒼白，微帶病容更讓人心生疼惜。
女子搖搖頭︰「公子，白霜無礙的。」
「當真？」李秋全面帶焦慮，不由得上前幾步，眼底確是真心實意地關切︰「你身體不好，應該好好休養才是……」
「而且，深夜前來，總是不太好……」
女子見李秋全語帶猶慮，頓時紅了眼眶，泫然欲泣道︰「白霜，白霜已是非常小心，必不會連累到公子分毫！」
「我不是那個意思！」李秋全見女子如此，手忙腳亂地解釋︰「我是擔憂你的安全！」
女子聞言，羞紅了雙靨，忽然似嗔非怒，話帶柔音道︰「我……我就是想見見公子……」
李秋全聞言，腦袋里轟地一聲炸成團漿糊，什麼都想不分明了。憑借一股熱血沖頂，禁不住執起女子酥軟縴夷，牢牢握在手中，半響才憋出一句︰「你……你又是何苦……」
說到李秋全與這名喚白霜的女子相遇，倒不失為一樁奇事。
當日，李秋全從鄀洞中閉關小成，正在回風吾派的路上，踫巧遇到一名女子暈倒路旁。李秋全天性柔憫，帶著一點優柔寡斷，見到弱女子如此，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李秋全本以為是迷路山間的良家小姐，不料那女子開口除了拜謝恩情，自報姓名後，便嚶聲泣道︰「我本是個修道百年，初化人形的小妖。因好奇懵懂，才會誤入禁地，為法陣所傷，現在……便是個凡人也……也阻擋不住……」
李秋全自幼修道，從來就听長輩師父教導︰妖性狡詐，多為凶惡狠辣之徒，若是見到，勿得輕易放過。
但面對一個貌美如花，輕聲哭泣的弱女子，縱然知道她是妖，李秋全也是萬萬下不了手的。
這女子如此可憐，連遮掩自己身份都不會，想必是初次化形，未染惡習吧。
李秋全心中如此想道。
尋一處石洞將白霜安置，時不時捎帶些靈果用度，一來二去，李秋全愈加深信白霜純真美好，但見她有一絲難過，心尖上的肉都跟被火燎似的疼痛。
白霜說辭漏洞百出，奈何李秋全這小道師從小養在風吾派中，脾性軟綿，除了修道還是修道，人情世故一面恍如白紙。
李秋全倒不想白霜如何，只想修仙一途，必須心堅意定，怎可被其他困擾。
偏偏人心最是難測，你越告訴自己不能想，心里就想得越厲害。一想，就忍不住去看上兩眼。
離雲梁比斗會時間越發臨近，尹蕪對李秋全要求更加嚴苛，幾乎到了每日必然抽查的地步。李秋全固然思念白霜，也知自己師父對妖精非同一般的厭惡，不敢總是出去，生怕引起旁人注意，進而牽連白霜。
不料，白霜向來靦腆內向，卻因為思念他而甘願冒險深夜一探……
心動之時，哪里還能忍耐下去？才會忘卻片刻，不顧禮教束縛。李秋全回過神，發現自己正攥著人家柔女敕的小手不放，羞愧不已，正欲放開，卻感到腰間一熱，馨香隨風透入鼻翼。
白霜紅了俏臉，輕輕靠在李秋全身上，突然肩膀一緊，被人攬入懷中。
李秋全一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做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難免有點手足無措。但想到能與白霜相依相偎，便覺得心頭猶如澆了蜜糖一般。
安靜片刻，李秋全清了清嗓子，低頭正要開口，恰巧白霜抬頭，兩人的嘴唇堪堪踫個正著。
李秋全到頭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動了動唇，感受那抹柔軟，此時此刻，哪里還顧得上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