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糟老頭
那一攤客人也出奇的少，難得有幾個去湊熱鬧，剛靠近跟攤主沒說兩句，又都氣憤地走掉了。
「小孩，別看了。」
男人心情不錯，把剛到手的十枚銅板扔進錢囊里頭。見芷黎一直朝那鋪頭張望，好心提醒一句︰「騙人的，沒什麼好貨色。」
「是算命的麼？」
「呸」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頗為不屑︰「那糟老頭能算命？老子還是三清上人呢擺個攤，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基本破書，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破爛貨色，還學起別個玩賭方。」
「賭方？」
有客人問價，男人顯然不耐煩再搭理小孩，趕人了︰「小屁孩，管那麼多做甚，走了走了，別擋道」
芷黎抬頭瞅瞅天色，估計還有些時間，打算滿足下好奇心，過去溜達看看。
才走了沒幾步，忽然肩上一輕，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只小胖鳥不見了
「離朱，離朱」
芷黎正焦急地低頭找，一道細細小小的聲音從腰帶上掛著的小布囊里冒出來︰「姐姐，我在小鼎里頭，暫時不出去了。」
離朱從早上就鬧騰著要出來，才沒多久呢，怎麼就心甘情願地回去了？
搖搖頭，滿大街都是人，也不方便問，反正沒丟就好。
「贏」字幡旗下擺了一張四方桌，長寬各一尺，前頭立了張高腳凳。桌子上的東西很簡單——一只頂普通的毫筆，一盒墨，幾張粗麻紙。
旁邊蹲著個老頭兒，花白頭發一看就沒打理過，左一撮右一撮。眉毛又長又濃，跟兩條胖蠶蛹似地趴在小眼楮上頭，差點把眼楮都給遮住了，胡須蠻長，亂糟糟地，有幾處還打了結，看起來就是一團麻絲攪合成的。
老頭兒坐在個大布口袋上，翹著二郎腿，嘴巴叼了根毛草睫，一顛一顛地打瞌睡，好像一點都不為生意冷清感到緊張。
「老頭，你這賣什麼呢？」
芷黎走近的時候，剛好有兩個人在問。
老頭除了眉毛動了動，愛理不理地，懶洋洋道︰「不識字啊？」
毛草往上一顛，對準幡旗上的「贏」字捅了捅︰「我出題目，哥兩個做到了，就能贏寶貝。」
本來對老頭的態度頗為不忿的兩人，一下子被「寶貝」兩字勾起了興趣。
「什麼題目？什麼寶貝？」
老頭一斜眼︰「都告訴你們了，老頭子我還用不用做生意啦？」
「那，怎麼玩的？」
老頭嘿嘿笑，伸出個跟枯樹皮似的巴掌，獅子大開口︰「五百錢算一關，共計五關，這錢輸贏都不退。不過呢，贏了可以拿到對應的寶貝，要是輸了，您們只能回去多練練唄。」
「五百錢？還只一關老頭你坑人啊」
莫說兩個年輕人，就連在旁邊的芷黎也微微咋舌——這要是五關都玩一遍，就得二兩半銀子，確實很不便宜。其他攤面上，中上成色的貨充其量也才不到一兩。何況這只相當于報名費，若能拿到寶貝還好，若拿不到寶貝，五百錢就等于打水漂了。
老頭撇撇嘴︰「膽兒小就別來賭，沒點彩頭哪里夠味道？」神色一轉，帶了幾分猥瑣，拍拍下邊干癟的布口袋，道︰「何況老頭兒的寶貝，可是大大的好」
兩人狐疑地朝那全是補丁的布口袋一瞥，對老頭兒的話顯然沒什麼信心——真是寶貝能裝在那種口袋里？能舍得坐下邊？
「怎麼樣？要不，試試？」
「五百錢吶，我可沒……」
「咱兩湊湊唄。」
兩個人一頓磨嘰，還是不太放心︰「老頭，空口無憑，你得先給我們看看獎品，不然待會咱兩贏了，你隨便拿個破碗糊弄怎麼辦」
老頭有些不耐煩了，突然看到在一旁乖乖站著的小孩，小眼眨了眨，站起來把布口袋朝前面拖了幾步，用猥瑣的神情試圖裝出和顏悅色︰「小娃兒，你也想試試？要不要爺爺給你看看寶貝呀？」
芷黎渾身一激靈，差點嚇得把懷里的蒲鼠都給摔地上。
「咳，老爺爺，人要講個先來後到，我等等吧。」
旁邊那兩人得要被這老頭氣死，沒見過這麼做生意的
「那就先給你們見識見識第一關的寶貝。」
老頭解開布口袋上的活結，埋頭一頓扒拉，拎出本書放在桌面上︰「喏，看吧。可別弄壞了，小子們賠不起」
兩個人圍上去才看了琢磨了不到半刻鐘，就把書一扔，指著老頭破口大罵︰「莫怪人家都說你個糟老頭是坑人的貨真沒錯的」
「要不是小爺們謹慎，差點就被騙了」
走遠了，都還能听到罵聲。
這場景估計發生不下百余次，周遭攤面鋪子的老板伙計顯然已經習以為常，還有些不知情的客人好奇張望。
老頭兒白眉毛耷拉著，一邊嘟囔一邊收拾︰「哼，不識貨的小子們以後看不把你們給後悔的」
剛想把書扔回口袋里，就感到衣袖被人輕輕拽了拽。
「老爺爺，能不能讓我看看啊？」
轉頭看，老頭兒頓時笑得跟朵花似地︰「小娃，你沒走呀。」把書遞過去︰「給，看唄。」
黃漿紙包的書皮，幾股麻線搓成一截穿的邊，頁角和書脊都起了粗糙的毛毛。黃漿紙的質量比粗麻紙更差勁，又硬又脆，一翻就啪啦啪啦直響，不小心就給弄破了。這書顯然沒得到什麼好待遇，到現在還沒四分五裂，算難得了。
芷黎小心地踫觸書面，她能隱約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指間浮動。
不知道是體質的緣故，還是那朵胖花苞的因素，隨著不斷地汲取各種光絲，她對靈力的波動便越發敏感。剛才那塊黃褐色土坯的靈力很微弱，顯然是被某種東西阻隔了，否則也不會被扔在角落那麼多人都不曾教人察覺。偏偏她一上手，就感覺到不同。
手上的書本應該是附加了某些術法，起保護作用的。
想偷偷瞅一眼，誰知到正好對上老頭兒笑嘻嘻地看她。偷看不成反被人給揭穿，耳根都給燥紅了。
為了掩飾羞意，芷黎隨便翻了幾頁……
老頭本來覺得小女娃長得可愛，合他眼緣，才逗上一逗。把書給小孩玩玩也沒什麼，小孩子總是容易好奇的。
沒想到女娃真的一頁一頁翻看了下去，壓根沒有停止的跡象，小臉蛋繃得死緊，無比認真，裝，可裝不出。
老頭兒眼神有些變了。
現在的芷黎可沒精力理會老頭的想法，她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書里頭那些跟鬼畫符似的東西，別人看不明白，可，她怎會不明白，分明就是——
剛想往下翻，書卻不見了。
人還沒回過味來，小孩心里一急，伸手就想撈，叫道︰「還我，還我」
「嗨，小娃，這可是寶貝，不能白看地」老頭挺欠扁地把書掂了掂，右手兩指上下一搓︰「過關了，就是你的了，要不要……額……」
老頭話還沒說完呢，芷黎就從小包里掏出塊小碎銀子遞過去︰「給，你出題目吧」
看著小女娃急切的模樣，老頭慢條斯理地把書疊放好，答非所問道︰「女娃，這里面的東西你看的懂？」
芷黎警惕地抬頭，老頭兒正若無其事地眯眼，好像剛才那句話不過是隨口一問。
芷黎有些懊惱。
那幾本書冊上記載的東西，普通人是看不懂的。
聯系到隱秘加持的保護咒法，這老頭兒絕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猥瑣無能。自己一時被六級符紋晃花了眼，沒克制住情緒，莫怪別人起了疑心。
沒錯，方才讓芷黎看得入了神的，正是滿滿記載著六級符紋的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