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眼皮子底下
在王況的建議下,林明和岑余子摒棄了以往那中兩頭往中間修的模式,而是采取了各亭分包自己亭內路段的模式,黃良也指派了幾名官吏和各亭長組成巡路隊,每天就負責去各路段巡視,說是要在路修好後,評選出修得最好的和最差的各一段,到時候修好的不光民工有賞,亭長也有賞,修壞的則減工錢。
因為是在原來的官道基礎上加以拓寬和平整以及把比較陡的坡路修緩來,所用的砂石材料都是就地取用,所以並不存在買材料的問題,各路段有多少民工,那都是有登記在冊的,工錢也是當天就下去,都是憑了當天巡路官吏們放的簽牌領工錢,倒也不怕克扣工錢的事情生。
老官道原本就有六尺來寬,正好能容一輛馬車和一匹馬並排而行,以前往來建州的商旅少,又幾乎都是使用的馬馱人扛,只有偶爾一兩個大戶人家,才會駕了馬車和牛車出行,所以基本不存在兩輛馬車交匯的事情,就是有的話,廢點力氣,小心些或者說一方退讓到路寬處就可以了。
但這次,王況要求整個路段基本上都能容兩輛馬車並排而行,就要從原本的六尺來寬拓到一丈左右,有的地方因為是要從山邊硬生生的闢出一條路來,直接拓寬不現實,就每隔一段路拓個可以容馬車交匯的一小段路來,不然的話,要是有兩輛馬車,都是載了重物,你要一方退個幾里路,那也太過麻煩了點。
按王況的思路,所有路段都是修得中間略高,兩邊略向下斜的樣式,路邊上又都修了水溝,這樣一來,即便是大雨天,路面上也不會有什麼積水,如此路的使用壽命就大大加長了。
讓王況想不到的是,因為提出了有賞有罰的辦法,竟然開始有路段為了做到最好,采用三合土來修路了,底下鋪上厚厚一層的大石塊,然後再鋪上三合土,幾個壯漢用石墩一遍又一遍的夯實了後,再鋪上一層砂,這就簡直和後世的簡易公路沒什麼區別。很快的,其他路段就有樣學樣了起來,有條件的都開始才用三合土來修路,這就使的預期的工期要延長了不少。
但這是樣板路,修好點也沒什麼,再說了,兩縣管錢糧的官吏也算過,十來萬貫錢,足夠支付民工的工錢還有剩的,本來開始募集的時候,想著能募集到三四萬貫就夠用了,沒想到竟然募到了十來萬,這讓王況有些感慨,李老2一年全國稅賦所得也不過幾十萬貫而已(不含實物稅),這就是典型的藏富于民了。
直到後來,王況與林明在交流後才了解到,這時候的稅基本上是農戶二十稅一,而商戶的納稅更是離譜,不是按貨物價值來衡量,而是按體積來衡量,這也就是說,你運一車的鹽和運一車的茶葉交的稅是相等的(唐時的實際稅收比這復雜些,本文直接簡化)。
難怪鹽賣得那麼貴,因為交稅多,自然攤到每斤鹽上的成本就高,而且販鹽不如販賣其他的賺錢,賣鹽的一少,自然也就抬高了價格。
可以說,這個時候商人們的賦稅是很輕的,農戶也才要繳納百分之五的稅,和後世的稅收來比,那就是毛毛雨,商人若是販賣茶葉的,平攤下去,恐怕百分之一都不到,要知道,後世可是只是簡單的把面粉做成饅頭賣,就要交百分之十三的增值稅(俗稱饅頭稅)的,這還不包括營業稅,收入稅等等。
不過這稅收制度不是一般人敢去觸犯的,而且,以此時的人口和官員比例,幾百上千號人口才養一個官,這些稅收也是足夠了,即便是王況想要改變以體積征稅為按價值征稅,那也要以後有機會取得李老2和朝中大佬們的同意才行,現在他可不敢亂動。
只是這路修好後,受益的將來卻不光光是建州商戶,外來的商人也能從中受益,如果修路的錢全由建州商戶出,也太不公平了點,但是也沒其他辦法,只要建州率先做出了榜樣,估計以後周邊的州也會開始修起來,到時候建州商戶也能受益,所以這收過路費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帶頭的,大不了,以後想法子給他們多尋點賺錢路子就是了。
富來商行也成立了起來,就在富來客棧邊上,是將邊上鄰居的房子盤了過來後重新裝修成的,王況特地將商行裝修成了兩部分,目前並沒有新鮮果蔬可買,就先賣調味品,等以後果蔬都出來了,再將這里一拆為二,一個賣調味品,一個賣果蔬。
這個時候正是辣椒醬做成的季節,因此上,有不少的商戶早早就就來了,來了後卻被告知說辣椒醬要到旁邊的富來商行去買,友粉也是如此。
不過他們現了一個奇怪的事,那就是每一罐的辣椒醬外,都在罐耳上用繩子掛了個小油紙包,並在罐口的封紙處寫了這麼一行字︰每罐辣椒醬贈椒鹽一錢。
「這椒鹽是何物?」有商人就問。
于是商行的伙計就細細的講起來,這椒鹽要怎麼用,怎麼吃,又給這些買了辣椒醬的商人各送了一寸來粗兩寸來長的小竹筒裝著的兩筒不同味道的椒鹽,一個外面刻著「煮肉」二字,一個外面刻著「烤肉」二字,讓他們回去後自己去試。這些商行伙計都是從孫家和林家里調來的口齒伶俐的主,個個把椒鹽說得是天花亂墜。
就有性子急些的商人,采買好辣椒醬後,就沖到了遏躍跟的羊肉鋪里,點了碗湯,又要遏躍跟給切了一盤的羊肉來,按得到的使用辦法,將外面刻了煮肉兩個字的椒鹽竹筒的蓋旋了一刻的角度,就見蓋上露出幾個米粒大小的孔,往羊肉上一點,就有灰黑色粉末灑在了羊肉上。
才吃了一口,這幾個商人就再也顧不上剩下的了,在桌上丟了一串錢,起身就跑到富來商行,進門就叫︰「那椒鹽給某各來五百支。」連價錢問都不問,張口就要。
「某各要三百支。」這是沒剩多少本錢的。
「某各要一百支。」這也是本錢不夠的,不過也架不住誘惑,咬咬牙,決定少進些其他東西,無論如何也要進點這個椒鹽。
這些商人都是人精,一般的說,他們辣椒醬運回去後,都要分裝了賣,能買得起整罐辣椒醬的都是家境殷實的人家,這一罐送一錢椒鹽,這些買了辣椒醬的人家回去後一試,那還不瘋了似的跑來買?
而剛才富來商行的伙計可是說過了的,這椒鹽如今剛出來,每月最多只能有幾千支,自己若是下手晚了點,等到回去後再來一趟,時間耽誤不說,專程的運費也不用提,僅這一來一回,比別人晚賣一兩個月,那就要少賺多少錢?
他們也是贊嘆,這富來客棧的小東家真真會做生意,只靠這贈送的一錢椒鹽,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開銷路,如此聰敏,難怪小小年紀就得了個官身。
建安本就是竹子之鄉,最不缺的就是竹子,品種也多,從半尺來粗到小指粗的都有,要找兩寸來粗的竹子很容易,加上這里民間又有竹雕的傳統,因此讓那些會雕竹的匠人做出比較嚴絲合縫的竹制椒鹽罐子也不難,而且這樣等于又帶動了一個產業的展,隨著以後富來商行產出的椒鹽越來越多,竹筒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多。
一支椒鹽,王況還是按了在長安的價格售賣,因為利潤豐厚,王況也不吝嗇,支付竹筒錢的時候比那些工匠所預想的還要多得多,因此那些工匠都是滿口答應,只要富來商行要多少,他們即便是不睡覺也會趕工出來的。
桂花蜜都已經曬得差不多了,金桔也早就運了不少來,據押貨來的慎家人說,听說今後每年都要收,許多人家已經開始將房前屋後的空地清了出來,準備來年種桂花和金桔了,不過要等到他們明年種的可以開始偶收獲,還需要三年左右的時間,王況也就只打算賺這三年的獨家錢,等到產量上去了,家家都收個十幾二十斤了,王況就要把桂花蜜和金桔的做法公布出去,讓唐興人都會做,或是做著留自己待客用,或是拿來賣。
如此一來,唐興那些有實力的大戶人家也可以收來做了賣,這不光是桂花和金桔而已,還能連帶著蜂蜜和冰糖(有友說,唐時只有紅糖,並沒有砂糖的出現,灰雀在此中並沒有說有砂糖,而是說有糖和冰糖,而且,關于砂糖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這個說法本來就不一,在此不做解釋了,大家就當冰糖在唐時之前就有了就是,就說玻璃罷,大家不都一直以為到明清才有的麼?得空了,灰雀就將一個出土的晉隋時期的很漂亮的綠璃罐照片傳上來大家看看)的興旺起來,還有裝桂花和金桔的容器,那就不是普通的陶罐可以的了,說不定還能促成燒瓷業的展呢。
至于說璃罐,李老2已經話了,王況就不能再外傳,好在李老2也算是講道理的人,因為燒璃新法是王況提出來的,所以他也就沒禁止王況開璃窯。不過終究是不放心王況和小魔王他們,還是想了辦法在長安王況他們的璃窯里安了人。
想必,李老2也不會放過監視自己在建安的璃窯罷?說不定,那百人隊就是派來給自己當「護衛」的呢。
一個月過去,其他該做的也差不多都做了,王況就想去看看璃窯建得如何了,因為璃瓶不容易運送,路上一顛簸就容易破碎,所以王況就將璃窯選在了城外的孫家莊里,那兒有一處正好背靠一坐小山的峭壁邊,面前就是建溪,取水取砂都非常方便。
到了地方,果不其然,正如王況所猜的一樣,璃窯所在路口就起了個營寨,一看那旗上羽林特有的白虎圖案,問都不用問,這就是那百人隊的營地了。
路口雖然沒有設哨卡,但是那營盤口就距離路口十幾丈遠,在營盤口站崗的士兵正好面對著路口,來往進出的行人都逃不過他們的眼楮。
崗哨都已經認識了王況了,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漸漸的喜歡上了孫嘉英所做菜肴的味道,那是和在長安迥然不同的兩種口味,偏咸,偏辣,但卻是很開胃。他們到了建安後,百人隊隊長這才宣布了他們此行的真正任務,那就是保護宣德郎的產業秘密不被外人給竊了去,當然這是明面上的說法,總不能跟軍士說是來監視王況,不讓他把璃窯啊什麼的秘密告訴他人罷?
當然他們還有其他任務,比如說等到王況所說的冬天也能種菜蔬的法子證明可行之後,那麼他們這一個冬天就又要負責保護大棚,防止被外人去下毒什麼的,等到菜蔬成熟了,還需要負責運送一些易儲存的回長安去報告,順便也要護送那些參與架設大棚的工匠回去。
見到王況前來,哨卡的士兵笑嘻嘻的給王況問好,他們這段時間過得很是滋潤,營盤里都沒開過伙,全是跟著璃窯里的匠人們一起吃客棧里送過來的飯食,他們的隊長也是個妙人,把省下的伙食費用全了下去,所以比起他們在長安來,收入增加了不少,且他們又不是長駐的,一年一換,輪流來,回去的就大部分不再來了,只來一小部分人帶隊,其余的就換新的一撥人來。而他們又佔了第一撥的便宜,只需要幾個月,過了年開春就可以回去了,又避過了長安的寒冷,自然是個個都高興萬分的。
「宣德郎早。」一路上他們已經習慣了王況要基本睡到日上三桿了才起床,所以這時候即便是大上午了,也是這麼問著。
「早,大家辛苦。」有這麼一幫人幫自己看守,王況才不覺得麻煩呢,自己只管伙食而已,又不付工錢,多好的事。所以他也是笑呵呵的跟他們打著招呼,一邊招呼一邊四下看看。
「宣德郎莫看了,有某等在,便是耗子也溜不進去,您瞧那崖頂上,那也是有人在的,兩個時辰一換。」
王況這才注意到,頭頂上的崖頂上也是有一隊人在的,這個李業嗣,別看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執行起李老2的命令來那還真是一絲不苟,一點馬虎眼也不打的,王況絕對不會懷疑,若是自己真有什麼不臣之心顯露出來,李業嗣絕對會對自己下狠手。
好在,自己對當皇帝沒什麼興趣,所以,這點倒是不用去考慮。
那個璃匠徒弟,在路上王況才知道他的名字,很少見的一個姓,闞,家里行七,不過前面幾個兄弟都不在了,因此有人叫他闞七,也有叫他闞大的,王況還是習慣叫他闞七,因此闞七很是尊敬王況。
闞七正指揮著工匠在忙著,璃窯已經差不多完工了,就等到窯干了之後就可以挑個黃道吉日試火,試火成功就可以正式開窯了,這時候還有些細微的收尾工作要做而已。見到王況前來,闞七停下了手里的活,向王況問好。
王況其實也就是來看看,因為他必須要趕在第一撥回長安的羽林軍士之前把璃瓶燒出來,好裝上桂花金桔給長孫皇後送去,不光是長孫皇後那要送,老魔王,老黑碳,臭老酸這些朝中大佬都是要送的,王況需要靠這一波的送禮來打開高端市場。
現在見一切都按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也就放心了許多。又給那些匠人們許了若是第一窯能燒出來,到時候給大家獎勵,引起一番歡呼聲,一下干勁沖天起來。
回到家里,卻見黃大沉著一張臉迎了出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那對路上收留的假乞丐父子,又找上了門來。本來這對假乞丐在進入建安後,就告辭了離開了隊伍,王況還以為他們只是隨自己來建安,好在路上下手偷些什麼東西的呢,見戒備森嚴下不了手,就要回去了,沒想到他們還在建安。
這段時間王況忙得都沒時間去顧到這里,有時候家里呆的時間也不長,家中事務內有嫂嫂在管著,外有黃大,他自是不用操心。黃大本來就對這對假乞丐沒什麼好臉色,一路上對他們都是冷著一張臉,要不是王況說的要看他們搞出什麼花樣來,也許半路上他就把他們了結了。
「呵呵,大郎你換個眼光去看問題就是了,有什麼能比在眼皮子底下更清楚的呢?」王況笑了笑,進門去了。
那對假乞丐正站在廳門口侯著,一見到王況就不停的作揖,說的無非就是這段時間尋訪遍了整個建安,卻怎麼也找不到家人,想來是听岔了,眼下無路可去,求宣德郎收留等等這些王況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的話。
王況既然已經準備把他們放到眼皮子底下監視起來,自然就不會再放他們走,想來想去,就把黃大叫了過來,把這對假乞丐安排到番薯地去忙了,這時候正好冬閑,地需要翻一翻,正缺人手。
這對假乞丐也知道,自己剛進來,是不可能接觸到王況的核心的,也不心急,就千恩萬謝的跟黃大去了,黃大去是要暗中交代下孫家的幾個老爺子,有事沒事的時候,多注意盯著這倆家伙。孫家莊的幾個老爺子活了一大把年紀,除了身份尊貴的外,什麼人沒見過,這倆家伙在幾個老頭有心防範下,一舉一動都別想瞞著什麼人。
第一章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