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出發回建安了,那個假冒王況師傅的胖子還是深居簡出沒有任何動靜。胖子越是沒動靜,王況就越是不安,這個對手實在是狡猾得讓人放心不下,他不怕對手勢力龐大,就怕對手狡猾,王況本來就是個懶人,他才沒那麼多興趣和人玩躲貓貓的游戲。對手勢力強大的話,大不了自己遠遠遁走就是,可現在的問題是,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一雙眼楮在暗中盯著你,換了誰也不會舒服。別看那幫暗中的人現在對自己沒有其他小動作,但難保他們在發現那本小冊子根本就看不懂後會采取什麼更激烈的舉動來,所以,王況有必要防患于未然,還是那句話,要把一切威脅掐滅在萌芽狀態。
眼見得時間緊迫,沒奈何,王況只好寄希望于苗五和他的幾個兄弟,希望他們能在自己不在長安的時間里盯出個結果來。
本來程處默還想說幫著王況把那幾個人安排到坊兵營里,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盯著那個坊區的街口,或者說許給坊兵們一些好處,讓他們給盯緊了胖子,一有異動就前來報信,被王況攔了。連背後是什麼人都不知道,王況可不敢就這麼輕易的打草驚蛇,這萬一坊兵營里也有對方的人呢?消息豈不是要走露了,苗五幾個已經是王況最後的力量了,他們一旦被對方認了出來,就再也沒可能挖出背後的人,所以王況寧可苗五幾個辛苦一點。
為了盯人方便,王況讓人去把那個地段里唯一的一棟有樓的小院子花高價買了下來,那個院子正好處在胖子所在那個坊區相鄰的坊內,從樓上正好可以看到胖子所在的院門,有什麼人進出都可以看個一清二楚,這樣的話,隨時保證有一個人盯著那個院門,直到宵禁,只要有人進出,就可以第一時間讓苗五跟了上去。到了宵禁時間後,苗五他們就可以放心的休息了。
斥侯出身的人,學起跟蹤之術就是比常人快,黃大只教了他們幾天,他們基本上就能舉一反三了,這至少給了王況一點安慰。
出發的時間是林老太爺定的,為了定這個時間,林老太爺特地找人問過卦,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王況對這些不以為然,但畢竟是林老太爺的一番心意,總是不能拂了老爺子的一片好心。日子是恰恰選在了常舉的頭一天,本來王況還是想等林荃淼參加常舉後再動身的,他有點擔心林荃淼會臨陣怯場,不過想想,其實也沒必要,林荃淼現在的眼界已經開闊了許多,一個常舉應該對他沒什麼影響,若真的不中,大不了,回建安給自己當門客,掛個流外的典客就是了,明經科進士大多也是要從典客做起,林荃淼做個典客並不會輸在起跑線上多少,再說,還有自己呢,除了可能會有那麼點沒有正經科舉出身的遺憾外,並沒什麼其他差別。
天剛蒙蒙亮,城門剛開,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出發了,小娘子和她帶的丫環坐了一輛馬車,王冼和王況坐一輛,黃大騎著馬跟在旁邊。後面還跟了十好幾輛馬車,僅璃瓦就裝了足足三大車,還有林家的陪嫁物也裝了好幾大車,還有王冼這幾個月得的禮物竟然也有滿滿一大車,什麼筆墨紙硯就佔了半車,還有一些賞玩的物件什麼的,除了大半是程處默尉遲保琳幾個送的外,剩下的都是那次大宴之後,那些個官員給送的,除了錢財一概給退回去之外,賞玩的東西就都留了下來,要王況還是個白身的話,才沒那麼些顧忌,可官身就得忌諱著。另外還有滿滿一車的,在確定走的日子後,王況就帶了王冼把整個長安城所有的店都掃了一空,只要是,不管是佛經還是道經什麼的,全都買上一本,其中有些還是竹簡的,在王況看來,人博學並沒什麼壞處,博學,然後專精一兩樣,這才是做學問的正道,涉獵多些沒壞處,至少來說,做起文章來,那旁征博引起來,也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在說了,這才一車,要換成後世的鉛字印刷的話,不過百來本大部頭而已,想想後世那些要背著十幾斤重包的小學生初中生來,這些簡直不值得一提。
當然了,車隊里除了小娘子坐的那輛馬車和王冼裝的車需要特別看護的外,還有一輛車是王況囑咐了要特別小心的,哪怕是其他車都沒了,這幾輛車也得保住。這輛車里裝的可是王況今後發家致富的指望之一,不僅有香瓜種子,還有許多從皇莊里淘換出來的不知名的種子,皇莊地盤本來就不是很大,李老2又很喜歡讓皇莊種東西,說是如能找出一兩樣可以改善民生的作物,那就給小四他們記一大功,而地方上和西征北征的軍隊踫到什麼新奇的作物,也都會帶了回來,這麼一來二去的,皇莊的地就不夠種了,小四也只能輪流著種,幾年一換的,到現在也還沒全種完,也還沒找到什麼他認為可以吃的東西,自得知王況從他這得去的燈籠果竟然能吃後,小四就動開了心思,這宣德郎于吃一道上,那可比旁人高明多了,就把庫里存的種子都給王況送了些來,足足有上千種,也裝了大半車。
可能是知道了隨著王況的車隊去的還有璃瓦這個關系著皇後將來能不能在冬天吃到綠葉菜蔬的東西,李老2用了個給李業嗣調撥一隊羽林軍的名義,名義上是讓這隊一百羽林軍跟著王況去建安,實際上是行著護送之事,巧的是,上次護送王況來長安的羽林軍士里的大半都在其中,這幫家伙見了黃大是你打一拳,他敲一下的嘻嘻哈哈鬧了好一會。他們一听說是跟著宣德郎的車隊去建安,早就樂壞了,可以說,上次從建安來長安的一路上,王況的烹飪技藝已經把他們的胃給養叼了,回到營房里,起碼有十幾天沒個胃口,勁在埋怨廚子這個做得不好,那個做得不地道,現在好了,一听說去建安,而且還是長駐建安,那是個個一蹦三尺高,本來也就那麼幾個是這次的調派之列,但其他人一听,就都緊著的跑來和人換,其他人哪里知道他們的心思,正為要去建安那個窮鄉僻壤發愁呢,一听這幫家伙主動要求調換,自然二話不說,忙不迭的答應。所以這才有了這幫兵士又都湊一堆的事情發生了,其他軍士就納悶了,怎麼這幫家伙那麼出這苦差?問他們,他們又都神神秘秘的不肯說,直說等過一兩天,他們肯定不會再愁眉苦臉的了。
這次護送林小娘子的依舊是李管事,林老太爺的意思,李管事以後就跟著王況了,一來是王況也賞識他,而他又是自小娘子能走路開始就跟著護著小娘子的,算是小娘子的心月復之人,身上也還有點功夫;二來是李管事在長安也認識不少人,見的大場面也不少,總比起王況到時候成家了,找個建安當地的管事要強許多。就說上次曹老六的事,後來孫二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讓孫掌櫃給王況寫了信來,林老太爺也看了,當下就說,這也是孫二見的世面不大,千來貫錢,在建安或許是一大筆,但在長安,那就不值一提,如果當初這事是李管事出面的話,肯定能敲下三四千貫,可惜當初李管事事前見過曹老六,所以不能出面。因此王況一想也是,孫二是夠機靈,但還是缺少大場面的歷練,有個李管事帶著,總比他自己模石頭過河要強上許多,有個李管事在,將來也能為自己帶些可大用之人起來,以後發展起來了,也就不會愁沒人手可用。
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腿腳不便,只送到城門口就沒再送了,林翰和林荃淼則是堅持著要送到十里亭;程處默和尉遲保琳這倆個沒見蹤影,估計還賴床上沒起來呢,只有秦懷玉帶了幾個家人抬了些禮物來給王況送行,說是也要送到十里亭,這是規矩,不能廢的。
出了城門,王況就讓車隊先行一步,到十里亭等自己,自己則和王冼黃大及幾個軍士趕了輛空馬車北拐去皇莊,把野人母子接來在和車隊匯合。
早幾天前,王冼就跟小四說過啟程的日子了,所以王況一行人來到皇莊,皇莊里都準備好了,籠子也扛到了野人的大籠外,可野人就是怎麼也不進去,所以沒辦法,只能等王況來自己想轍。
見到王冼進來,野人是異常的興奮,眼巴巴的看著王冼藏在身後的手,一手指著,另一只手則一個勁的指著自己的嘴巴,而小野人早就從大籠的縫隙里鑽了出來吊到了王冼身上。
或許是知道今天是自己啟程回歸山林的日子,野人都不用王冼做什麼,自己竟然伸手出來,取了鑰匙把籠門打開了鑽進了小籠子里,然後很熟練的把小籠門關上,這才坐在里面一口一口的喝起了王冼給她帶來的甜酒。這一幕把小四給嚇的不輕︰娘咧,原來這毛人竟然懂得開門的,以前自己等人可全都沒注意,那鑰匙從上次毛人安靜了許多後,可都是一直就掛在鎖頭旁邊的哦,看這毛人開鎖熟練的樣子,怕是經常在晚上自己開了鎖出籠耍玩,小四這個後怕啊,這要萬一出什麼事,那還了得,幸好,幸好陛下將毛人賞給了宣德郎,要是一直留在皇莊,誰能保證以後不出什麼事呢。王況倒是不奇怪,以前他就看到過一個視頻,一對鸚鵡相互配合著就把鎖給開了,所以,野人會開鎖自然不算什麼稀奇事。
見野人這麼自覺,王況也就打消了把她灌醉的心思,甜酒還是留路上給她慢慢喝。能這麼自覺的打開籠子鑽進去,想來她已經知道了這是要送她回家的,一路上應該不會鬧騰。
不過,為了不引發路上行人的圍觀,王況還是讓人用早就準備好的布幔將籠子的四周圍了大半的高度,這樣的高度,即保證了野人不會因為看不到外面而恐慌,又能保證野人只要是坐在籠子里,加上了馬車的高度,路人就不會看到她,也不至于驚嚇到路人或者說野人被路人嚇到。至于小野人,他愛粘著王冼也沒什麼,小野人還小,在外人看起來就是個小黑猴子,不至于引發混亂,而且小籠的縫隙也是很大,足夠小野人隨時鑽回母野人的身邊。
等王況趕回到十里亭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除了車隊外,卻見程處默和尉遲保琳倆活寶早已經在那等著,襆頭和眉毛上都是露水,原來這倆活寶是早了王況一步就到了十里亭等著了,並擺上了一桌酒席,等著王況來給他送行,這讓王況多少有點感動,秦懷玉有早起的習慣,因此他來送行王況並不感到意外,而且從上次他听說自己病了後就緊趕慢趕的回長安就可見秦懷玉對朋友那是沒的說的。但是你要讓一個平日養尊處優已經習慣了睡懶覺的人破天荒的早早起來跑到十里之外來等,這並不容易,由此可見,這倆活寶對自己的兄弟情誼也是不亞于秦懷玉的重了。
見王況到了,程處默笑嘻嘻的迎了上來︰「怎麼樣?哥哥夠意思?一大早就起來了,這酒席是昨日就交代了讓早上一大早起來做的,用的是二郎你做的那種食盒保溫的,現在還熱乎著呢。」
送別的場面並沒什麼傷感,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才不信王況能在建安呆多久,不說遠的,最晚明年春夏陛下就可能再把他召回長安來,再往遠了說,他們也不信王況能在宣德郎的位置上呆多久,還有更高的位置等著他呢。這里面的一眾人等,林翰是常要去建安的,林荃淼本就建安長大,阿爹阿娘可都在建安,以後見王況的機會多的是,所以,送別酒大家是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仿佛王況只不過是去鄰近的村里逛上個三兩天就回來了。至于說小娘子,在建安又不是孤身一人,還有大兄在呢,所以也不覺得有多傷感。
但饒是送別是歡聲笑語的,這酒竟然也吃到了日上三桿,程處默他們這才放王況走,其間,程處默還掀開了圍著野人的布幔瞧了瞧,完了放下布幔嘖嘖搖頭︰「二郎真有你的,如此性子暴烈的毛人,如今竟然也被訓得服服帖帖,瞧它坐那吃酒的姿勢,若是沒那一身毛,再穿上袍子,也是個人樣了。」原來在程處默掀開布幔的時候,野人只是拿眼瞟了他一下,就不懶得再理會他,自顧喝著自己的甜酒起來,程處默遞給她一塊鹵牛肉,她竟然也小心的接了過去啃了起來,所以程處默才有這麼感慨。
第一天的行程並不長,走到三十里亭就算是正式的離開了長安,再那里歇一晚第二天再起程就是,三十里亭這里除了有驛站外,還有許多酒樓客棧,都是為那些離京的人服務的,官員自然可以住驛站里去,可平常百姓就只能住客棧了。
也正是官員如果接到任命的時候,一般都會有個限定離京的日子,在這一天是必須離開長安的,而且是一離城門就要一直腳步不停的走到離開到三十里外,這才算是真正離京,所以但凡是上任去的官員的送別大多是在這三十里處,而有些的送別,因為這一送說不定就是幾年十幾年不得見,所以也就會依依不舍的而耽誤了趕路,也正因為如此,朝庭才會在這里設個驛站,以方便官員因為告別而耽誤了行程,有些因為是長。而一般百姓的告別都是在十里亭那,但這一送,也往往會耽誤半天,所以,基本也都會在這里住一晚再走,這三十里亭的酒樓客棧業也就因此而興旺發達了起來,王況呢,因為沒有限時離京的顧忌,所以他在十里亭吃酒沒人能拿他奈何,不過這一耽擱,也是必須在三十里亭這歇息的,再往前走可就又要五六十里路才有驛站了。
王況來長安的時候,也是在三十里亭歇過一晚的,但當時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走的時候天也才亮,所以倒是沒注意到這里的熱鬧程度。這次見到了,不由得動了心思,這里設個客棧好啊,就用建林酒樓的名頭,還不怕天天客不爆滿?就跟一直陪著送到三十里亭的林管家耳語了一陣,把個林管家听的是頻頻點頭,連忙告辭回去了,這可是個大事,若是在這里設個客棧,那賺的錢只能比在城里多,想想看,全是送別宴,那自然是有什麼好的就上什麼。
當晚,王況他們早早的就安歇了下去,臨睡前特地去看了看被眾軍士圍在中間的關在籠里的野人,見她很是安份,也就放心了許多。
還沒到半夜,王況就被黃大的敲門聲給吵醒了,開了門,黃大低低的說了一句,讓王況是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