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夫人和燕國大長公主就這麼你來我往了有好一陣子，結果是誰都沒有佔了上風去。
姿蘭看得明白，要不是高太夫人忌憚著公主的身份，恐怕她早就該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的了。
燕國大長公主的任性和刁蠻，還有那份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那是完全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即便已經不似姿柔那般的沖動胡為，但是她卻還是不願意吃虧的。
「振兒，帶著你二弟弟和四妹妹，跟著你母親一同去看看夫人，她這些年也是挺不容易的。」
高太夫人招手叫過達振︰「振兒，你見著她就替祖母我給她帶個好，祖母等著你們回來吃晚飯，可別忘了。」
先前，高太夫人可不是這麼說的，她要的是孫子，是高家的子嗣，對鄭氏那是沒有什麼好心情的。
這是當著公主的面才這麼說的吧？她們兩個，這是在互相的較著勁呢。
「是。」
達振一手拉著達誠，一手拉著姿蘭，三個人恭恭敬敬的給高太夫人行了禮，又轉身面對一旁坐著的燕國大長公主︰「勞煩母親惦記著，孩兒們銘感五內。」
「四姑娘，大姑娘來了。」
這天夜里，在高太夫人的房廳里用過晚飯之後，姿蘭回了安排給她居住的清芬閣。
清芬閣雖說是高太夫人吩咐人給姿蘭準備的，而且也在太夫人住的同一個園子里，但是，手下服侍的丫頭婆子和貼身關照的媽媽，卻全都是燕國大長公主選了送過來的。
按照份例，姿蘭的身邊該有一個女乃媽，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這五個人是貼身伺候她日常起居用度的；另外就是在院子里伺候的干粗活的四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以及四個負責看護院門的婆子。
姿蘭如今已經五歲了，她不需要女乃媽，但是公主還是選了一個姓錢的媽媽送過來，供她使喚，有時也負責教習她的女紅。
只是，燕國大長公主有言傳過來，說是這些個丫頭婆子，包括那個錢媽媽在內，除了春紅和冬翠原本是在她身邊服侍的，其余的人全都是這次為了迎接他們歸來特意新買的。
公主為何要這麼說？她難道會不知道，這麼一番話，听到別人的耳朵里是定會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的麼？
不過，不管是怎麼一回事，姿蘭都不打算讓任何人在自己的房里貼身伺候。
一來是因為姿蘭確實不喜歡有人每時每刻都跟在她的身邊，那樣子的話，她總覺得時時刻都被別人給監視著似的，上一世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上那些個五星級的賓館飯店吃飯，她也照樣把所有的人都給攆出去，她總是覺得那樣子太不方便，也太不自由了。
二來是因為姿蘭也確實不放心公主的安排，不管五年前的那次翻車事件是不是公主下的手，她都不願意相信這個公主，她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公主，對鄭氏和他們兄妹三個那絕對是不友好的，她不想去冒這個險。
所以，一進了清芬閣，姿蘭就只是點了錢媽媽到淨房伺候著她洗了個澡。
待到換了家常寬松的衣裙回到前面的正房，姿蘭便把所有的丫頭婆子全都叫到了房門口來訓話，她既要設法管得寬松一些，暗中觀察這些人的行為舉止，又要讓她們不敢小覷她，還要從她們的口中多了解一些高府里的各種情況，還都必須得是真實的，而她身邊，除了她自己之外，暫時是一個人都不能信任的。
姿蘭暗自輕嘆一口氣，不管她如今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情形，她都得闖過去，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你們都好好听著。」
姿蘭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第一，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身邊一直不離身的伺候，所以，以後，只要是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隨便進我的房間，你們這些人，任誰都不能夠例外，就是錢媽媽，春紅冬翠，還有喜巧和秀巧也都是一樣的，你們幾個，平時就只在外間伺候著就行了，而且，你們在有事需要進房間之前，也需要先征得我的同意，先要說明是什麼事情，我方才會打開房門。」
「姑娘，這不合規矩。」
姿蘭的話音剛落，春紅和冬翠便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什麼規矩？誰定的規矩？主子說話的時候，你們隨便插嘴，那也是合乎規矩的不成？」
姿蘭把自己的連個小圓眼珠子一瞪，看得春紅和冬翠都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她們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四姑娘小小的年紀竟然會有如此的威懾力？原本還以為是討到了一個輕松自在的好差事，如今看來，確定是難做的了，臨過來之前，她們還在公主的面前下過保證的，看來，明日就得過去公主那里在討個主意才行了。
「第二，」姿蘭見春紅和冬翠都低下頭去，這才又接著說道，「我雖是不叫你們在屋里近身伺候著，但是，我隨時都是有可能會想要叫你們的，所以，你們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之前，卻是不能離開這院子半步的，但凡是有不遵此項者，我這里的規矩是絕對不會輕饒了去的，我方才說的這兩條，你們可是都記住了？」
「是，婢子記住了。」雖有幾個人如此回答，但是聲音卻細若蚊蠅，參差不齊。
「怎麼，你們是不服呢？還是我的聲音太輕，你們都沒有听清楚？」
姿蘭說著又是一瞪眼，這一回她連自己的整張小臉都刮上了厚厚的漿糊，臉色也異常的難看，看得那些丫頭婆子全都渾身一哆嗦。
「是，婢子听清楚了，全都記住了，絕對不敢有違拗的。」
十幾個丫頭婆子在驚異之余全都趕緊表了忠心，這一回的聲音相當的響亮干脆不說，而且還都跪了下去，就連那錢媽媽也低著頭跪在那里不敢再抬頭了。
「你們你給我起來，以後也不用動不動就給我下跪，我不喜歡。」
姿蘭皺了皺眉，她知道這些人根本就是面服心不服，這邊的事情也馬上就會被傳到高府里其余幾個主子的耳朵里去，只是，他們卻不會知道，這就是眼下她想要的效果。
姿蘭不想成為出頭的筏子，也不想讓人揉圓捏扁再揉圓，她如今面對的是公主，是連高太夫人和高懷德都不能明著硬頂的公主。
公主要是真的出了手，那麼，這高府里面任誰都是沒有辦法還手的。
姿蘭只能先讓自己的威名遠播，那樣，才能讓公主不會輕易對她下手，才有可能避開一些鋒芒，她才有時間和精力去籌謀一些事情。
「是。」
十幾個丫頭婆子全都一起站了起來，卻是還依舊都低著頭的。
「好了，我累了，你們都退下，該干嗎就干嗎去吧。」姿蘭揮了揮小手，顯出一臉的不耐之色。
「只是，四姑娘……」丫頭婆子剛想轉身，錢媽媽卻開言吞吞吐吐的說了幾個字，接著便是一副欲言又止很是猶豫躊躇的樣子。
姿蘭這會兒根本就沒有心情跟著她們一塊兒繞彎子︰「錢媽媽，有什麼事你就快說，難道你以前做事也總是這麼磨磨蹭蹭的不成？還是看我年紀小？」
「不是，四姑娘，婢子只是想問問，今兒個您安排誰值夜？」
錢媽媽說完便抬眼恭敬的看著姿蘭，心里卻暗自咬牙，這小丫頭片子，我就不信了，活了這一把年紀，還能連這麼個小丫頭都降不住？那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她這是在請示主子，是你自己沒有安排好，這可怪不得我，你個剛從鄉下地方過來的小丫頭，想來也不可能真就把所有的規矩都給鬧明白了。
「值夜？」
姿蘭微微挑了挑眉︰「錢媽媽，是不是我听錯了？我今年才五歲，十歲之前，我房里每日值夜的人，不都應該是貼身的媽媽，也就是錢媽媽你嗎？你原先是在那里做事的？怎麼竟連這個規矩都不懂？看來，明日我必得回了母親，把你遣出去了才是正經。」
「四姑娘，是婢子一時糊涂了，沒有想起來，求四姑娘您就饒了婢子這一回吧，婢子以後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好四姑娘，求四姑娘饒了婢子這一回吧。」
錢媽媽一听這話，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被主子送出去的奴婢，那是絕對不會有好去處的。
「嗯，我剛剛才來，也不想就此留下這樣的惡名，」姿蘭盯著跪在那里不住磕頭的錢媽媽看了半晌，這才又開口道，「留下你來倒是可以，但是，你這些日子就不用再到我跟前來伺候了，罰你禁足在房里把你所知道的所有規矩都寫下來一處都不許遺漏，而且要再抄出十四份來，哪一日抄完了，交到我的手里，你就哪一日再走出你的房門。」
「是，婢子遵命。」錢媽媽站起身來，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原先的神采。
「春紅，今夜就由你在外間值夜，其余的，你們都各就各位吧。」
錢媽媽走後，姿蘭揮手打發了其余的丫頭婆子，關上房門，一個人躺在床前的軟榻上想心事——
剛才跟著公主一同到鄭氏住的秋意館去探望，姿蘭一進門就看見施姨娘坐在床榻邊伺候著。
那個時候，鄭氏雖說已經是喝了藥，從昏厥中醒了過來，但是，臉色卻依舊是一派的灰白，和他們兄妹三個說話的時候也有氣無力，甚至都沒有機會和分別了多年的達振多說上一句話。
公主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詢問了一個丫頭幾句話，便帶著人走了。
而施姨娘卻一直都站在床邊，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鄭氏房里的丫頭婆子，也都是公主安排過去的，所有的人，全都對施姨娘惟命是從。
姿蘭並不是擔心公主眼下就會對鄭氏狠下殺手，可是，假若是在那湯藥上稍稍做些手腳，那便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姿蘭原本還想著可以裝瘋賣傻幾年的，可是，鑒于鄭氏如此的狀況，她是再不能夠如此的了。
這讓人煩心的古代，她才五歲啊，就這麼著也得上陣了麼？真正的高姿蘭，她五歲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懂得這麼多？難怪是，古代有很多孩子都是養不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