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姿蘭,你站住。」
就在進宮前一日的那天早晨,姿蘭起床梳洗,練了一會兒的字,作了一幅畫,又吃了顧媽媽精心制作的早餐之後,帶著靜女步出清芬閣的院門,準備去祥壽堂給高太夫人請安。
誰知,剛穿過一處隱蔽的花叢,正待繼續往前走,突然從里面跑出一個人來,站在姿蘭的身後,大聲的叫著她的名字,一遍還嫌不夠,馬上又接著叫了第二聲︰「高姿蘭,我叫你站住,你听見沒有?」
「靜女,你去那邊把把風。」
姿蘭聞聲只能停下了腳步,真要隨她的心意的話,她還真的就不想停下來了,隨那人就這麼叫去唄,可是,她要是真的不停下來的話,那人還真的就會一路跟著她的,這一點她完全可以肯定,那樣可就糗大了,人家那是正墜入在火熱的情網之中,而不能自拔,可她也被帶著推到那里面去,那又算什麼呢?
「二姐姐,你又來找我干什麼?」
姿蘭站定身軀轉過身︰「我要說的話,那一次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難道你還想不明很白嗎?站在這里這麼大聲的叫喚,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你這麼凶干嘛?」
姿柔走上前幾步,離得姿蘭只有兩三不遠了,她才停下來,不知怎麼的,此刻她的說話聲音卻變得小了很多,一直以來,听慣了她在自己面前總是大呼小叫的,這猛的一收斂,還真是有這老大的不適應︰「我是想請你幫忙帶封信,進宮去的,我覺得,你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可是,我又沒有辦法出府去。」
「帶信進宮?二姐姐,我沒有听錯吧?」
姿蘭裝作很不明白的樣子︰「帶給誰?皇上?還是皇後娘娘?你不會在信里直接求他們給你和陳王殿下賜婚吧?」
「高姿蘭,你胡說什麼呀,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再說了,就算是我想這麼做,也不可能做得到。」
姿柔一听就頓時漲紅了臉,她鼓著腮幫子,兩眼瞪得溜圓︰「高姿蘭,你怎麼可以這麼和我說話?我是想讓你帶封信給僖哥哥的。」
「哦,是這樣啊?」
姿蘭故意拖長了說話的尾音︰「那你這樣,算不算是在求我幫你做事呢?」
「你,高姿蘭,那就算吧。」
姿柔那一對杏眼瞪得更大更圓了,可是,等她看清姿蘭玩味的目光,又只能轉變了話意︰「就算我求你,你總可以幫我了吧?」
「就算求我?」
姿蘭伸手從旁邊的花叢里摘下一朵粉色的小花來,捏在手里把玩著︰「二姐姐,你真是有意思,求人幫忙,又想你這麼對著別人大呼小叫還凶巴巴的嗎?再說了,我又憑什麼相信你?等母親知道了你給陳王殿下送信,你會不把我給供出來?到那個時候,你反正是不會有什麼損失的,我可真是後悔都沒有機會的了,你說是不是呢?所以,就當剛才你什麼都沒有說過,而我呢,也什麼都沒有听到過,對不住了,二姐姐,請恕我愛莫能助。」
姿蘭說完這些話,也沒有等姿柔在說些什麼,一轉身帶著靜女,就此離開了,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姿柔的脾氣秉性,姿蘭很是了解,那樣喜怒無常的一個病態美人,她怎麼可能會鑽進那套子里去,趟這趟渾水?那不是明擺著和她自己過不去嗎?
姿柔愛怎麼想就讓她怎麼想去吧,姿蘭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心軟,那是絕對要給自己招禍的,而且要麼不發,一發作,那絕對是一場大禍,燕國大長公主不能拿她的親生女兒怎麼樣,那一口毒氣怨氣,肯定就會完全撒到她的身上的。
「姑娘,二姑娘哭著跑遠了。」
靜女緊跟在姿蘭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聲的道︰「二姑娘,竟然連一個丫頭都沒有,帶在身邊,她會不會出事啊?婢子看她離去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對,走的不像是回去自己院子的路?」
「你擔心的有點道理。」
姿蘭停下來回頭看著靜女︰「這樣吧,你悄悄的跟著二姑娘走一段路,看看她到底是去哪里?如果沒有什麼不妥,那你就不要露面,趕快回來告訴我,我慢慢走,在前面的小河旁邊等你。」
「是,婢子這就去。」靜女應了一聲,轉身匆匆的離去。
本來,姿蘭對姿柔的去向並沒有什麼擔心,因為,她還沒有和趙元僖成其好事呢,又怎麼可能會就此去做什麼傻事?
不過,听了靜女的話,又想到姿柔實際上是,因為體內的藥物殘留所起的作用才形成了,她那喜怒無常易沖動暴怒的性格的,這才又有些不忍心和不確定起來。
「姑娘,二姑娘沒有什麼事,我看著她走進了棲鳳庭的院子大門才跑回來的。」
一路想著心事,姿蘭緩步走到約定的小河邊,在那里等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就听得身後響起了,這丫頭一邊喘氣一邊說話的聲音︰「姑娘,二姑娘應該是氣不過,去向公主告狀了吧?」
「不會,她不敢去告這個狀的。」
姿蘭淺笑著搖頭︰「如果這會兒她去告狀的話,那不就等于是去告自己的狀嗎?我想,她雖說沖動了一些,不過,還不至于會那麼糊涂吧?算了,不說她了,她沒事就行。」
「姿蘭哪,來,過來,坐到祖母的身邊來。」
祥壽堂的正廳里面,今兒個到的人還真不少,而且,每個到來的人都是打著給姿蘭送行的幌子來的。
自打回到高府以來,姿蘭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然是在這麼多人的關注之中生活?
走進廳堂的大門,姿蘭給高太夫人行了禮,又依次給高懷德,高懷亮,嚴華清和薛氏行了禮。
然後便是和同輩的達振,達誠,達信,姿芳,姿嫣和嚴雲輝,嚴可欣互相見禮。
今兒個,除了燕國大長公主,杜氏和姿柔,在高府里面的正經主子,竟是都到了,姿蘭有些汗顏,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姿蘭當然是不知道的,這些人今日全都到場,前來給她送行,那自然是各自懷著各自的心事而來的。
這幾年里面,姿蘭雖說一直都十分小心的行事說話,生怕露出什麼不該有的馬腳來,被那些個暗中窺探的有心人給訛病了。
可是,自從姿蘭隨著鄭氏回到高府,以她小小的年紀就做出來的那些個事情,還是起到了無法否認的震懾作用。
再加上後來的幾年里面,姿蘭顯露出來的出眾的文采和書畫造詣,使得她其實避過了很多次的算計。
在高府所有人的心目之中,姿蘭是一個聰明而好運氣的姑娘,這讓真正關心她的,希望她能夠過得好的人,讓這些人都打心眼里感到高興;但是,也讓本就不懷好意,嫌她礙眼的感到了危機,產生了無法抹去的嫉妒和憎恨。
這一次,去宮里給七公主做伴讀,這本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燕國大長公主決心已定,誰也沒有辦法說服她改變。
這便讓關心姿蘭的,並不想她不好過的人,讓這些人憂心不安,只能在心里默念禱告。
而這個消息,卻讓那些,本來就覺得姿蘭礙眼的人看到了希望,感到了欣喜,心里也默念了很多遍的神佛。
因此,今日高太夫人發話,讓眾人過來祥壽堂,給設宴姿蘭送行,便都沒有爽約,齊齊的到了。
他們有的暗自憂心,有的暗自欣喜,還有的暗自幸災樂禍。
「祖母,姿蘭這一去,恐怕是很少有機會回來看望您了,祖母,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既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姿蘭也就不用再忸怩作態,裝什麼可憐了,一直以來,她也最不喜歡的就是扭扭捏捏的。
「嗯,還是你懂得孝順祖母。」
高太夫人笑著把姿蘭一把摟進自己的懷里︰「這進宮去做公主伴讀,也不是說不能回來休假的,你父親已是進宮去打听清楚了,每過十日有一天可以回家沐修,到時候,祖母定會吩咐廚房給你準備好吃的,好好的在這里陪陪祖母吃頓飯,好不好?」
「好。」姿蘭點頭,抬起原本窩在高太夫人懷里的腦袋,給她送上一個甜甜的笑容,「祖母,到時候,孫女我定然會早早的就回家來,陪著祖母您說說話,再好好吃頓飯。」
「嗯,好,祖母已經想過了,我要是有什麼事情要出去,那也得等著你回來的那一日,和你一同去,你看這樣好不好?」
自始自終,高太夫人都沒有說過,如果在宮里呆得不順心,那就趕緊回來,這樣類似的話,姿蘭心里面暗自嘆息,在這個家里面,名聲和家族安危,永遠都比,任何一個人的個人利益和得失來得重要,她別無選擇。
「姑娘,三姑娘在院門外求見。」
離了祥壽堂,告辭回到清芬閣,姿蘭剛走進房間在軟榻上坐下,守在門口的秀巧就輕敲了幾下房門︰「她說,有很要緊的事情,一定要今日與姑娘說明白,要不然的話,她會覺得于心不安的。」
三姑娘,姿芳,這個時候,緊跟著她來到了清芬閣,而且還規規矩矩的在院門外求見,話又說的那麼的客氣,這是自那個清晨之後,至今為止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往日里,沒回就算是見到姿蘭,她都會裝作看不見或是設法尋釁的,她到底想要做什麼?還是真的突然之間想明白了轉了性?
姿蘭心下直打小鼓,可是,開門不打笑臉人,如果不見的話,那就是她的不是了。
「就她一個人來的嗎?」。
姿蘭打開房門,秀巧正恭敬的真在那里看著她︰「是的,三姑娘只是一個人站在院門外,她說今日出門時就連丫頭都沒有帶,反正是在園子里面走動,她不喜歡有人跟著。」
「那就讓她進來吧。」
姿蘭說著就跨不出門,隨即吩咐一旁的喜巧︰「拿兩個小杌子出來就行,反正三姑娘也坐不了多久的,當然茶還是要泡的,咱們可不能失了禮數,讓別人捏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