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怎麼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而且還會有淚水涌出來的?
一直以來,姿蘭都不是一個容易被感動,容易流淚的人,除了因為看到當初,鄭氏的隱忍,和為了兒女而不顧及自己。
蘇瑢也沒有想到,姿蘭這會兒會突然之間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剛才所說的話,一般是蘇先生的提點,另一半是他出門過來之前,蘇師母的關照,這確實一點都不假。
可是,姿蘭怎麼就能夠分得如此的清楚?想得如此的明白?
蘇先生倒還有得一說,蘇師母就讓蘇瑢吃驚了,姿蘭從來都沒有同她見過面,對她怎麼就能了解得如此的透徹?
雖說,蘇瑢一直都知道,姿蘭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姑娘,她的聰慧和細致周全,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可是,這真的再次親眼目睹,親耳听到,還是讓他吃驚了一下。
至于自己,蘇瑢自認為,他一直都把持得很好,分寸也拿捏得很準,當初為了說服別人,更是為了說服自己,還很是卑鄙的把高家的大姑娘,也給拉了進來。
而且,一直到今日,蘇瑢自己都還沒有鬧明白,自己為何心里面總是七上八下的,既說服不了自己,也無法強迫自己,而且還無視父母的焦急和無奈,就這麼孑然一身的過著日子。
究竟是因為什麼?是因為眼前的這個至今都尚未及笄的,個子還只有長到他肩膀下面的,這個名叫高姿蘭的小姑娘麼?
這似乎,也太不可思議了一些,要知道,當初認識姿蘭的時候,她才五歲那麼小,盡管她夠聰明,夠靈巧,夠可愛,那也只是個小女孩子,不是嗎?
他們之間,應該就和姿蘭說的一樣,是那種從小在一個屋檐下,一起玩到大,一起讀書探討的,親兄妹一般的情誼?
可是,為什麼,就在方才,听著金老漢意有所指的調侃那會兒,他的心頭會那樣的不舒服?
還有,就是剛才,當在姿蘭的口中,听到像親哥哥一般的喜歡,這幾個字眼的時候,為什麼心頭會有那般難以名狀的不悅?
盡管,蘇瑢當然明白,守規矩明事理的大家閨秀,那是絕對不可能,會對某個男子,說些什麼曖昧不明的話語的,可是,在真正的听清楚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沒來由的感到了不高興。
蘇瑢心里面百轉千回的這麼想著,不由得一時愣在那里,沒有馬上接上姿蘭的話頭。
蘇瑢就這麼定定的站著,心里面想著的是他同姿蘭的事情,雙眼卻並沒有看著眼前站著的那個人,只是茫然的看著,前面不遠處的一排翠綠色的小樹苗。
姿蘭雖說確實夠聰明,腦子也夠靈活,但是,她畢竟不是神仙,再說,眼下又有那麼多的事情,正等著她去面對,她哪有那閑心思去想這麼些有的沒的事情?
因此,姿蘭見蘇瑢只是定定的愣著神,並不言語的樣子,也就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只是認為他可能是有突然想到了什麼,陷入沉思了而已。
姿蘭之所以會這麼認為,那是因為,蘇瑢從小就有這麼一個習慣,再說某個話題的時候,他會突然之間走神,想到之前讀過的,一時還沒有想明白的某一句詩詞,或者是某一篇文章里面的句子,然後,就把身邊的人和事就全都給暫時忘記了。
姿蘭以為,這會兒的蘇瑢,也就是犯了這個老毛病而已,再說,該說的話,也都已經說完了,沒有必要再多作耽擱,就還是淡淡的笑著說道︰「蘇瑢哥哥,等你和蘇先生把事情解決了,就再回來,我在清芬閣好好的招待你們,我一定讓顧媽媽好好的做些拿手好菜來招待你們,現在,我就不再多耽擱了,恐怕這個時候,七公主殿下坐的車,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說完這些話,姿蘭也顧不上蘇瑢是否回過神來,帶著靜女轉身就往大門口走去。
有意思的是,蘇瑢還真是後知後覺得很,等到姿蘭都已經走出老遠了,他才突然之間回過神來,看著前面已經有些模糊的那個身影,他才搖了搖頭,回身走進了思齊館的院門。
待姿蘭走大大門口的時候,燕國大長公主,高太夫人和高懷德,還有趙瑩璇坐的車仗,倒是還沒有來到高府的門前,不過,也就只是等了一會兒,所有等在門口的人,都听到了不遠處傳過來的,已經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馬蹄聲和車轔聲了。
果然,沒有讓大家期待多久,高太夫人,燕國大長公主和高懷德,還有趙瑩璇坐的車仗就到了高府的門前。
這一回,趙光義和李皇後並沒有給趙瑩璇特別的安排車仗,說好了等回到三日之後,回宮的那一天,會有人來接她回宮去的,而這會兒,她正同高太夫人和高懷德坐在一輛馬車之上。
趙光義和李皇後這麼安排,當然是可以理解的,這是不想讓趙瑩璇再繼續這麼,毫無顧忌的囂張下去,頑劣下去。
只是,趙光義和李皇後這一回也真的做得絕了,在過來的路上。竟然沒有讓趙瑩璇跟燕國大長公主坐在同一輛車上。
如此的安排,只要是有點頭腦的人,那都是看得明白的,不過,姿蘭一點都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思,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又有誰可以琢磨得清楚呢?她只能關照自己,要更加小心謹慎的走好每一步,才能不至于在這一世里面,出現不必要的意外。
「姿蘭,顧媽媽知不知道我來?她有沒有在給我準備好吃的東西?」
趙瑩璇一走下馬車,就興奮的跑到姿蘭的面前,一把拉起她的手來︰「我可是求了好久,母後才答應我跟著一塊兒過來的,後來,父皇那邊還考慮了半天,後來,是高太夫人給我求的情,後來,父皇才答應的,姿蘭,我既然來了,而且,還可以在這里住三天呢,那你明日就帶著我出府去,去看看那個留步顧全莊,好不好?」
「那可不行。」
姿蘭聞言趕緊搖頭︰「剛才,皇後娘娘特意給我下了一道懿旨,皇後娘娘懿旨上說了,在這三日里面,絕對不能讓你離開我身邊一步,也不能走出府門一步。」
「啊?母後怎麼能這樣?」
趙瑩璇一听就噘起了小嘴,不過,她轉念一想,就算是不能出府去玩,可以出宮來玩,也已經是很不錯的事情了,要是以前,這對她來說,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趙光義和李皇後都怕她出宮來會闖禍,或者是會出現意外,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可以托付的,她也對任何的別人沒有好感,當然也就不會听話的了。
這一次,之所以可以出來,那是因為,趙光義和李皇後都想到了又姿蘭可以約束她,這樣才勉強點頭同意的,趙瑩璇也明白,她絕對不能一下子就要求很多,要不然的話,就連出宮來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想到這里,趙瑩璇又重新高興了起來,不過,她突然之間又覺得有些怪怪的感覺,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麼想的明白了?而且還不用任何人出言開導她,她就能自己想明白了?這在以前,那可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在此之前的趙瑩璇,要是有什麼事情不能如她的意,那她是絕對會鬧個天翻地覆的,而且,就算是傳話的人說,那是皇上或者是皇後的旨意,那也是沒有用的,她定然是會鬧到皇上或者是皇後的面前去的。
雖說,最後自然還是不可能就這樣,滿足了趙瑩璇的無理取鬧,但是,至少大家都會被她給鬧的精疲力盡的,不得安寧。
趙瑩璇當然是不會明白的,這是姿蘭的治療所起的作用,對于她的病,在沒有治愈之前,姿蘭沒有想要告訴她,也沒有想過要告訴趙光義和李皇後。
這一來是姿蘭覺得治療的方案還有待于完善,要在不斷的治療之中,模索出最好的方案來;二來是因為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在治愈之前,知道的人越多,對趙瑩璇造成的困擾就會越大,這樣是不利于治療的。
跟著趙瑩璇一起過來高府的,也只有兩個宮女,而且還是姿蘭都認識的,她們就是榴衣和香圓這兩個丫頭。
趙光義和李皇後還真是能放得下心,趙瑩璇的身邊,除了這兩個丫頭之外,竟然連一個太監都沒有配備。
「婢子給丹陽縣君請安。」
扶著趙瑩璇走到姿蘭的面前,榴衣和香圓趕緊屈膝給她行禮︰「請丹陽縣君恕婢子,下車之後,沒有馬上給您請安行禮。」
「行了,起來吧,你們以後還是叫我姑娘,我听著舒服一些,這什麼丹陽縣君的,在場面上再叫吧,再說了,在公主的面前,我這個縣君又能算得了什麼,你們兩個就別寒磣我了。」
姿蘭笑著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趕緊過來扶著七公主殿下吧。」
「女兒給母親請安,給父親請安,孫女給祖母請安。」
把趙瑩璇交到了榴衣和香圓的手里,姿蘭趕緊走過去,給燕國大長公主,高懷德和高太夫人請安見禮,在這樣的場面之上,這些禮儀都是絕對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