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蘭看了看那個小太監︰「你叫什麼名字?你確定沒有听錯嗎?」。
「回丹陽縣君的話,小的名叫方曉得,小的確信沒有听錯,听完了小的就馬上回來稟報了。」
「方曉得?這個名字挺有意思的。」
姿蘭笑了一笑,看著這個方曉得處事也算夠機靈,也懂得掌握分寸,就有意想著先小小的提拔他一下︰「嗯,方曉得,你這件事情辦得很不錯,以後你就留在我這邊的房門口當差吧,以後就先替我多跑跑腿,要是做得好的話,我自然是會向七公主殿下舉薦你的。」
這里翠照宮,真正的主子還是趙瑩璇,除了榴衣和香圓,因為是李皇後特別賞賜了給姿蘭使喚的,所以,以後她可以有特權要了她們一起出宮回高府去。
但是,這里翠照宮其余的宮女和太監,那就都是屬于趙瑩璇名下的,所以,要有什麼升遷和遣退,姿蘭都是做不了這個主的。
「是,小的多謝丹陽縣君提攜。」方曉得喜滋滋的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轉身離去。
在榴衣和香圓的伺候下,姿蘭換了衣裙,重新簡單的梳洗了一番。
不管是白天還是夜間,不管是睡在床上還是軟榻上,姿蘭一般都不會穿著出門見客的正規衣裙的,睡覺本來就是想要舒服一些,她當然得穿上寬松的家常便裝才行。
一切都整理妥當了,姿蘭帶著榴衣和香圓動身出門。
姿蘭一直都喜歡不行,不管是在高府還是宮里面,雖說早就都是有規制的小轎或者是代步軟椅給有坐著出門的。
但是,姿蘭還是一直都喜歡自己步行,盡管地方都很大,不行總是需要走上一段時間才行。
不過,姿蘭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鍛煉方式,所以,除了太陽太熱太過毒辣的大暑天,其余的時候,她都會選擇步行。
不過,今日的情形有所不同,既然已經知道了趙元儼是特意告了假回來等她的,那邊還有軍國大事情在等著他去商量,姿蘭當然不能再選擇不行了。
榴衣和香圓是宮女,是丫頭,跟著小轎在路上一路小跑是不會有任何人說閑話的。
可是,姿蘭的身份擺在那里,要是為了趕時間,而不管不顧的在路上一路跑著過去,那就是一件很失體統很失尊儀的事情。
在高府里面,只要燕國大長公主和姿柔不在府里,姿蘭倒是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雖說也被高太夫人和高懷德因此而訓斥過一次,但是那只是走走過場的說了幾句而已,她那個時候心里還反而覺得很刺激很有意思呢。
可是,在皇宮里面自然是不行的,姿蘭不甘冒這個險,也不想做得太過頭了,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榴衣,你先去前面吩咐他們把小轎備好了,我和香圓後面緊跟著就過去了。」
「是,婢子這就去安排。」
「姑娘,您可千萬別生婢子的氣。」
誰知,榴衣剛走開不久,身邊一直都有些悶悶不樂的香圓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生氣?為什麼?」
姿蘭側過頭看了看香圓,一下子突然明白過來,這丫頭應該是為了剛才沒有主動把知道的事情告訴她而在那里郁悶呢?
「因為。婢子明知道周王殿下可能早鳳儀宮,而沒有及早同姑娘說明。」
香圓臉上寫滿了尷尬之色︰「這件事情,婢子知道,同原先隱瞞去向皇後娘娘稟報,這兩件事情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婢子想求姑娘懲治婢子,這樣婢子的心里才忽覺得好受一些。」
榴衣和香圓原先是李皇後身邊的宮女,姿蘭當然不能隨意的處置這兩個丫頭。
但是,既然李皇後把這兩個丫頭,賞給了姿蘭,那她就有權教她們做人的規矩。
可是,姿蘭雖說確實有這個權利,但又不能和對待別的丫頭一樣的明著教訓,這確實讓她有過一陣子的苦惱。
正如香圓所說的一樣,近日有關趙元儼可能不在宮中的這個消息,的確是應該要早些主動稟明姿蘭的,可是她一時心頭著急,看著時辰不早了,就趕著過去小廚房拿午膳,誰知剛回來就被姿蘭用這種特別的方式給點破了,這不能不讓她感覺到無地自容,她捫心自問,要是實在李皇後的身邊,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所以,香圓必須壓把話說清楚,她是真心的想要姿蘭責罰她,真心的覺得,這樣馬虎行事,確實很對不住姿蘭。
姿蘭當然是看出了香圓的心思,既然是這樣,她當然也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當然也更不必是真的責罰,再說了,她原本也沒有想要責罰,鬧得動靜太大,傳到李皇後的耳朵里,總不是什麼好事。
再說,姿蘭也知道,香圓今日的過失也只是出于無心,並非有意為之。
不過,姿蘭也在心中另外打定了主意,這兩個丫頭要是以後還是這樣再犯這樣的無心過失,那麼,她也就不想如她們所願,去向李皇後要人了。
至于在宮里面工作的這幾年里面,那就只有靠自己多驚醒一些,再悄悄的培植一些願意幫忙的人手,也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姿蘭也就不再有什麼糾結︰「既然你自己都已經知道錯了,並且有這麼誠懇的向我說明白了,那我當然就不再追究了,再說了,你這一回也只是無心的過失,只是,以後你可要多注意一些,不管到了哪里,慮事這麼的馬虎,當然是不行的,你說是不是?」
「是,婢子記住了,多謝姑娘寬宏大量不責罰婢子。」
香圓聞言忙不迭的點頭︰「不過,姑娘,您請放心,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剛才婢子和榴衣姐姐都已經商量好了,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會在第一時間稟明姑娘知道的。」
「請姑娘上轎。」
不知不覺間,姿蘭和香圓已經走到了這邊翠照宮的宮門口。
等在這里的榴衣一見到她們的身影出現,便趕緊殷勤的迎了上來,伸手攙扶起姿蘭的手肘︰「姑娘,您小心看仔細腳下的台階。」
一听榴衣說這樣的話,姿蘭當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兩個丫頭,之前確實都商量好了的,不過,她也沒有想要真的追究些什麼,只能就這樣過去了,反正來日方長,留著些氣力以觀後效,比現在大發雷霆要好得多。
一路無話,姿蘭沒有過多久就已經出現在了趙元儼的宮殿門前。
「咱家奉周王殿下之命,在此恭候丹陽縣君多時了。」
一看見姿蘭從小轎里面走出來,陸公公就笑容可掬的迎上前來,跟了趙元儼這麼多年,他這還是第一回被差作門官來這里宮門口迎客,心里面雖說很是疑惑,但是上命不可違,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只是,陸公公在宮里面做事也已經有幾十年了,宮里面發生的事情,自是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前些日子被趙元儼派出去辦了一趟要緊的差事,所以昨日這陸公公也並沒有在宮中伺候。
但是,今日一早,陸公公剛一回宮,就听說了幾件事情,這其中就有關于姿蘭的。
趙元儼昨日生辰,居然特意請了姿蘭過來知道這里的廚娘們操作生辰晚宴。
這是第一大奇事,依據陸公公對趙元儼的了解,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陸公公是從小就看著趙元儼長大的,他的挑剔和嚴肅,還有從不願意親近年輕的小姑娘,這是宮里面出了名的,從來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也就是因為這樣,就在兩年之前,趙元儼身邊突然之間多出了一對兒女,而且還連帶著跟進了一個出身小商家的女子,本當中指明是這對兒女的娘親之後,就在整個皇宮內外,掀起了一場軒然大*。
也就是因為這樣,趙元儼的婚事就此被耽擱了下來。
而且,對于自己的親事,趙元儼特意向宋太宗求下了一道聖旨,必須得由他自己挑選中意的姑娘。
可是,從那之後,趙元儼卻依舊如同往日一般,從不對任何年輕的姑娘假以顏色,不管是見到誰都是一張冷冰的鐵板臉,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她根本就對這件事情不上心。
為了這件事情,無論是趙光義還是李皇後,都相繼規勸過趙元儼很多次,但是,卻從來都沒有任何的效果。
而且,讓陸公公感到奇怪的是,趙元儼雖說對那一對兒女寵愛關懷有加,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對那個小商家出生的女子有過任何一次的好臉色。
甚至于,陸公公都還從來也沒有見過,趙元儼去過這個女子的房間,並且每天晚上,也不會找任何一個宮女進房間去陪著。
雖說陸公公有時候也會被差遣出去辦些事情而不在趙元儼的身邊的,可是,這樣的時候很少,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被派出去的。
但是,趙元儼的脾氣,陸公公非常的清楚,盡管心頭有很多的疑竇,有的時候,也會听進去一些別人的莫名議論,可是,卻不敢有任何的探詢行為。
因為陸公公知道,趙元儼要是發現誰對他不忠,或者是對不該知道的事情東詢西問的話,那麼,就再也不會留下這個人的性命的。
所以,陸公公雖說是趙元儼最近身的太監,但是卻還是有很多事情是琢磨不透的。
就比如今日陸公公听說的事情吧,他就覺得很沒有必要,堂堂一個親王爺,居然親自跑到小廚房去慰問那些廚娘,還有那個丹陽縣君。
就算丹陽縣君是皇上剛剛特意御封的,那又怎麼樣呢?她綜究只是一個七品的縣君而已,又怎麼可以勞動一個親王一個皇子的親駕光顧呢?
還有,現在,趙元儼竟然特意告了假,特意回來等著見這個丹陽縣君?
陸公公認為,重誠信守應諾,那當然是應該的,趙元儼一直以來這麼做,他也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的質疑。
可是,高姿蘭她只不過是一個才進宮不久,又只有十二歲那麼小年紀的姑娘而已,要是依照以往趙元儼的行事作風,他只會在先前臨出門的時候,關照宮門口的小太監︰「本王現有要是需要去處理,等一下你們去翠照宮跑一趟,告訴那邊的丹陽縣君,明日午時再來。」
不過,今日出門的時候,陸公公雖說已經是听說了這件事情了,因為趙元儼每日所要做的事情,所要見的人,還有要去哪里的行程,是都會寫在一本小冊子里面,放在臥房的床頭的,所以,他一回來就看了一看,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只是,陸公公認為,既然趙元儼沒有特意這麼吩咐,那就是表明,他很不在意這件事情,他也就沒有出言提醒,。
因為陸公公知道,趙元儼是很不喜歡別人在一旁指手畫腳的亂出主意的。
還因為,趙元儼一直都記性特別的好,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任何他認為很重要的事情。
這樣,只要是在趙元儼身邊伺候的人都會明白一點,那就是不可多言多語多嘴多舌,那是王爺最忌諱的。
誰知,陸公公卻沒有想到,他自恃是最了解趙元儼的,今日卻完全想錯了。
趙元儼不但趁著趙光義吩咐擺飯的時機,特意告假一個時辰回來等著,而且還讓他到宮門口來迎候,這實在不能不讓陸公公感到疑竇頓生,心下很是不耐。
不過,不耐歸不耐,陸公公卻不敢有任何的言語,只能站在這里等著姿蘭的出現。
對于所有的這一切,姿蘭當然都是不知道的,只是,她一向都是一個敏感善察的性子。
一听這個陸公公迎上前來所說的這兩句話,姿蘭心頭就已經明白了,不過,她也並不在意,一來是早有準備,想來打賞之後就會有所轉變的;二來是這個太監年紀不小了,而且也不是跟著伺候自己的,她不需要去介意這種人。
因此,姿蘭也就只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靨,迎視著陸公公灼灼逼人的那對眸子︰「勞動陸公公在這邊等我這麼久,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好說好說,咱家只是一個下人,上命差遣,自然是只能等著的。」
陸公公依舊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只是心頭卻在月復誹,這個丹陽縣君,只會動動嘴皮子拿嘴對付,光說不練有什麼意思?
心里面是這麼想著的,陸公公此刻說出來的話听著自然就不會是那麼舒服的啦。
姿蘭哪里會不明白陸公公此刻的心頭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是嗎?
「陸公公,這是一點點的心意,給陸公公去趟壺好酒潤潤喉。」
姿蘭這麼想著,只能伸手從袖袋里面模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荷包,那里面裝著的是她出門之前,順手抓起來裝進去的一對赤金的蟾蜍。
這是這回回到宮里來之後,姿蘭給趙光義帶來的水果凍,他吃著覺得非常的合口味,又為了表示對她的安撫,特意派了身邊的一個太監,送過來的打賞。
這兩個蟾蜍,是完全都用黃金打制而成的,一個就足有十兩重,兩個就是足足二十兩的黃金。
只是,這兩個金蟾蜍雖說分量確實夠足,但是那模樣實在是不敢恭維,姿蘭一直就只是放在一邊,就連把玩的興致也沒有。
之所以近日想起來這對足金的金蟾蜍,那是因為姿蘭昨日曾經听小廚房的,那幾個廚娘提起過這個陸公公,知知道他是這邊宮里面一應事務的安排者。
而且,那些廚娘還說,這個陸公公自打趙元儼出生就一直被指派在他的身邊伺候了。
所以,就連趙元儼也對這個陸公公禮讓三分的,凡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這才會派了他出宮去辦理的。
其中的一個廚娘,看著年紀比其余幾個稍稍大了一些,她說︰「這一回,就是殿下派了他出去辦事,所以,丹陽縣君您才沒有見到陸公公,婢子听說,他明日就要回來了。」
因此,姿蘭剛才一听說是這個陸公公在宮門口等著迎接她,心里面就頓時有了計較。
對于陸公公這樣的一個太監,姿蘭知道,她就只能敬著哄著,是絕對不能與他結下梁子或者是產生沖突的。
「丹陽縣君實在是太客氣了。」
陸公公接過那個荷包,稍稍掂了掂分量,心中就已經是有數的了,雖說還沒有見到里面放的是什麼東西,站在這邊宮門口打開來看總是不雅,但是,他眼角邊的皺紋卻是因為笑容而顯得更深了一些︰「我家周王殿下特意吩咐咱家到這里來等著迎接丹陽縣君,那也實在是咱家的榮幸,是殿下對咱家的信任。」
「那就只好勞煩陸公公您在頭前引路了。」
姿蘭聞言不禁心頭暗笑,這錢還真是個好東西,這一路走來,她都是靠著這個好東西,這才總算是沒有讓這些人給看低了去。
「那是自然,丹陽縣君您里面請,請跟著咱家來。」
陸公公把那荷包塞進了自己寬大的袖籠里面,一面打著哈哈,一面引著往里面走︰「丹陽縣君,您真是好福氣,我們周王殿下連午膳都沒有留在鳳儀宮,陪著皇上享用,就是特意為了瞅著這個空子,回來付與您昨日定下的這個約,說實在的,不瞞丹陽縣君您說,咱家這麼些年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周王殿下如此的重視這樣的一個約定呢。」
這最後的幾個字,陸公公原本是想要說年輕姑娘的,可是,說著說著卻覺得還是有些不妥,這才臨時改了口,說成了是一個約定。
不過,盡管是這樣,姿蘭听了陸公公此刻所說的這幾句話,她還是感覺到了意外,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趙元儼竟然會真的如此的看重這個約定?
這里面會不會真的有什麼不妥?要不然的話,在趙元儼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的陸公公,又怎麼也會覺得疑惑呢?
不過,姿蘭又轉念一想,卻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她覺得應該是自己過于敏感了,趙元儼應該知道,她眼下去見他,那是為了他和趙瑩璇之間的事情,趙元偓該是已經對他提過了的,所以,他在意的,其實應該是趙瑩璇。
對,應該就是這樣的,姿蘭越想越覺得自己這麼像是沒有錯的,這麼看來,別看趙元儼平時對趙瑩璇很敵視的不理不睬,其實心里面卻是很關心的,畢竟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這是任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這麼看來,別看趙元儼在人前整日里都是一張冰冷難近的鐵板臉,而骨子里呢,其實是一個很感性的人。
就是這樣子的,絕對沒有錯,姿蘭越想越對,越想也就越踏實,心頭剛剛才升起的那一點點不安,瞬間也就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這麼想著,姿蘭最里面夸贊陸公公的話也就因此月兌口而出︰「陸公公,我听說您是周王殿下最信任的人,現在听了您剛才的話,我才真正的覺得,您也是對周王殿下最忠心的,周王殿邊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人幫襯著,那皇上和皇後娘娘也就真的是可以放心了。」
「丹陽縣君真是名不虛傳的慧眼識人啊」
陸公公被姿蘭這一番話給說得一下子真的就心花怒放起來。
此刻轉過頭再看看姿蘭,頓時就覺得比原先要順眼又可愛了很多,心頭甚至還在想著︰「難怪皇上和皇後娘娘都這麼喜歡這位丹陽縣君呢,還有那個人稱小魔女的七公主殿下,竟然也會願意留下她,看來,她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這麼一番話說出來,竟然是一點都不覺得她做作,看著完全是出于真心的夸贊。」
對于自己對趙元儼的忠心,陸公公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的,而且,對于這樣的夸贊之詞,他也是早就听慣了。
可是,今日這些話從姿蘭的嘴里面說出來,卻讓陸公公覺得是那麼的舒服,竟然在那一瞬間完全真正的引發出了他發自內心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