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最在乎的是什麼?腦中飛速轉動,猛然想到他曾隨西楚皇帝潛伏進丘離,若非西楚皇帝最為信任他,自然也不會把他帶在身邊。
一個皇帝信任臣子的前提是什麼?自然是忠心!
洛歆微勾了唇角,趁陸淳正心緒不寧,偷偷從車上跳了下去,此時宮門前女眷宮人已經亂作一團,侍衛們也不予理會,只朝著青山和琉夙圍攏。
抓住這個空子,洛歆鑽進混亂的人群里,用錦帕捂住臉,捏著嗓子彎下腰,大聲喊道︰「西楚皇帝被人刺殺,生命垂危了……」
她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里並不太明顯,但卻足夠清晰,讓附近之人都听到了她的聲音,這一消息落入眾人耳里,原本就騷亂的人群越漸騷亂。
接連換了四五個位置呼喊,洛歆宣揚得人人皆知,人群里也響起了眾人惶恐的聲音,「西楚皇帝被刺殺了……」
一道道的聲音傳得很遠,人群朝宮外涌動,一時間,侍衛們竟無法攔阻。
青山听到楚昀被刺殺,心緒便漸漸不寧,連帶著手中動作也遲緩顯拙。
洛歆趁亂又爬上了馬車,只有李夫人發現了她離開,見她無恙回來才松了口氣,說道︰「你看這些人跟瘋了一樣,你還到處亂跑。」
「我東西掉了,下車找找。」洛歆隨口一答,便挑著窗簾往外看,此時宮門前擁堵不堪,馬車也被擠得左搖右擺。
陸淳正仍舊緊握著簾子一言不發,眼楮盯著琉夙的方向一眨不眨。
青山手下兩個得力將領也立即趕到。青山一見兩人立即收劍,「這里交給你們,我去看看陛下,」說罷就轉身離開,離去前猛然駐足,盯著洛歆所在的馬車,對侍衛道︰「車中之人嚴加看守,不能放出宮。」
洛歆知道琉夙從他們馬車之下躥出來,肯定是會被懷疑的,卻無法作為定罪的依據,而剛剛她一番作為,並未被騷亂的人群發現。是以她並不擔心,無非就是留下片刻。
不多時,便有侍衛拖著他們的馬車往宮里走。
臨去時,琉夙還與侍衛戰在一起,但沒了青山,琉夙的弱勢漸漸地轉變為強勢。
洛歆等三人的馬車被侍衛拖入宮中,重重看護著。
車中氣氛異常沉悶,陸淳正在擔心琉夙,李夫人則是驚嚇過度,洛歆卻在計算著時間,青山這一離去,琉夙不知道能不能突圍而逃。青山若是發現楚昀無恙定然會立即趕回。
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接下來一切都得看老天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遠處的喧囂沒有稍減,洛歆也無法看到琉夙與那些侍衛戰斗的情況。
約一刻鐘後,青山突然出現在洛歆等人車架之前,他臉色鐵青地挑開簾子盯著洛歆不發一言,半晌後才道︰「你們隨我來。」
洛歆不知他為何如此態度,但此時此刻,她身為嫌疑犯,自然沒有資格要求他把態度放端正。三人被請出馬車,在侍衛重重包圍之下,跟隨青山朝前走去。
路過宮門處時,洛歆側轉頭看去,侍衛重重疊疊守在宮門前,一派肅穆。人群也已被疏散開,大多人恢復了鎮定,不再高聲喧鬧。按著侍衛指使,慢慢排隊驗明身份。
可所有人中,唯獨未看到琉夙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被捉住了,還是逃走了。
這一路走得不緊不慢,未走多久便到了一處宮殿前,紅牆綠瓦,巍峨雄偉,碩大的柱子都裹著一層厚厚的金漆。
入得殿中,還能看到牆壁之上繪著的姿態各異的妙齡少女,或嗔或笑,分外生動,那一雙雙靈動的眼楮仿佛自你一入殿,便含著脈脈情意凝視著你。
這便是原本丘離皇帝的寢宮,奢華而香靡。如今卻換了一個主人,洛歆未想到,楚昀那樣一個清雅貴公子模樣的人,會住在這樣一個香軟靡麗的地方。
不過轉而又想,他是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外表是怎樣的,也不能說明內心如何。他會如天下所有帝王一般擁有自己的**,儲盡天下美人。
江山,美人都是他的,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陸淳正此時已經恢復了鎮定,一聲不吭地默默前行,而李夫人則緊緊拉著洛歆的手,臉上神情很是焦灼擔憂。
三人都盡量放緩了步子隨著青山步入大殿,轉過側門,卻突然听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青山听到咳嗽聲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然片刻後端立在門前,朗聲道︰「陛下,人已帶到。」
洛歆還沒看到人影,那咳嗽聲便歇了下來,轉而用有些沉啞的聲音道︰「帶進來吧。」
三人繼續緩緩走入,自邁步入內,洛歆便盯著御座之上那個身披明黃龍袍的男子。他瑰麗的面容仿若被涂了一層白,嘴唇也帶著淡淡的紫色,他身著一身棉質的明黃里衣,只搭了一件龍袍在肩上,斜斜地倚在御座之上,抬首看向幾人。
觀他臉色,便知受傷不輕,可只要一撞進那雙即使在病重也依舊幽深灼亮的眼,便不知不覺地覺得眼前並非是一只病貓,而是一只休憩的雄獅。
「听青山所言,那刺客是從陸侍郎車架之下出現的,陸侍郎可否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依舊沉啞,可是氣勢並沒因為受傷而有半分減弱。
陸淳正屏息斂目,方才答道︰「微臣並不知曉刺客為何會出現在車底,宴後微臣便帶著妻女隨公公一道離開,是公公親自安排的車輛,微臣事先並不知曉,望陛下察明。」
楚昀又一陣輕微的悶咳,視線略略從陸淳正身上掃過,他自然知曉陸淳正無法從馬車上動手腳,至于刺客為何出現在陸淳正車下,他知道問不出來任何話,可是……
他把視線轉到洛歆身上,見她垂眸斂容,沒有半分慌亂和無措,與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直接大膽的目光一般,沒有因為他身份的變化而產生出絲毫別樣情緒來。
「青山,刺客可有抓到?」楚昀轉開話題問青山。
「大部分刺客已經落網,但是首領卻逃遁無蹤,目前還潛伏在宮中。」青山臉上有自責有惱恨。
楚昀眼光微微一閃,「傳令下去,今日封宮,各殿加強防守,由你親自帶隊捉拿刺客,允許各殿搜尋,」
青山抱拳應聲,「是」
楚昀隨即又道︰「陸侍郎,朕已經派人把二小姐送回府中,今日宮門已封,你與家眷暫且留在宮中,待刺客尋到,朕再派人送你們回府。」
皇帝都發話了,陸淳正即便再焦急也只能應聲稱是。
洛歆微微抬頭,恰見到楚昀伸手捂住自己受傷的地方,眉頭微微顫動。
「小福子,送陸侍郎及妻女去永慶宮。」
「是,陛下。」
從楚昀所在的宮殿出來,小福子一直在前領路,不發一言。
此時,丘離的**還一片寧靜,楚昀的妃嬪似乎都還未遷移過來,是以,宮中除了侍衛,太監,和少數的宮女,便不能見到半個主子娘娘的身影。
小福子一路領他們到了永慶宮,吩咐好一切事宜,才離開。
陸淳正進了永慶宮便托身體不舒服,進了房間休息,李夫人與洛歆道了一會兒話後,也入房睡覺去了。
洛歆在宮女端來洗漱用品後,便令其離開。
她關上房門,走到臉盆旁,正欲挽袖洗臉,突听門外一聲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