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歆實模不清惠的底細,看似事事都為了自己好,可洛歆對她實放不下心來。洛歆不是一個高門深宅長大的大家小姐,她是見過各種陰謀,最後還被謀殺而死,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小桃,即便在心底已經開始把她當作自己人,可是她仍不可能把自己藏得最深的秘密毫無保留地傾訴給她更何況是一個來歷不明,嫌疑非常大的惠荷
「知道了,換過衣服我就過去。」
惠荷見她應下,便也點頭退下。
小桃是伺候慣洛歆的,很快便給洛歆選好了搭配的衣服和首飾。洛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鼓搗,沒花多少功夫,小桃便為她打扮妥當,「小姐,好了,你看看滿意不?」
洛歆隨意往不太清晰的鏡中看了一眼,只大致看到頭發被高高盤起,便起身換上了一件正藍色的禮服,據說是楚昀賜下來的,穿上也頗合身。
待收拾妥當,洛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然黑盡,皇宮四處已經點起了明亮的燈籠。
洛歆收回視線,攏了攏長長的衣袖,「走吧,我們去章露台。」
前面兩個永慶宮的小太監提著燈籠引路,洛歆和小桃跟在後面緩慢行進,還未走近章露台,便听絲竹聲綿延不絕傳來。
章露台周圍點滿了各式的燈籠,纏繞著樹干,火樹銀花,耀花了人的眼。
到了此處,宮女也越漸多了起來,隨著風飄來的除了陣陣絲竹之聲,還有眾多女子的嬉笑聲。
遠遠看著章露台人影綽綽,歌舞升平,真有一派榮華盛世的景象。
洛歆停駐不前,默默抬首看去,無數衣衫靚麗的女子憑欄而坐,卻未見到那抹熟悉的明黃。
「好了,」洛歆對著兩個引路的小太監道︰「你們先回永慶宮去吧,一會兒讓惠荷過來。」
兩個小太監垂著頭應了一聲,便提著燈籠往回走去。
「走吧,我們上去。」這一上去,她便能見到楚昀的一群大小老婆,不知為何,早上那個淺紫色的素雅背影,緩緩浮上她的心頭,只是一個背影,便不差風華無雙的顏姝,想來容貌才情自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否則怎會讓楚昀專寵了這麼多年。
章露台的台階頗長,好似久久也到不了盡頭,只是耳邊女子各種動听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鶯鶯燕燕,有如百鳥齊鳴。
終于只剩下最後幾級台階,洛歆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小姐?」小桃不解地出聲詢問。
洛歆轉頭看她,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才踏上最後幾級石階,章露台的景致便漸漸映入她眼中。
香風陣陣,華服搖曳,可洛歆的視線只是略略掃過,最終還是定在了坐在最上首的三人身上,楚昀身著明黃的常服,顯得風姿俊秀,儀表卓然。而他左右兩邊各坐了兩位佳人,一人自是美艷無雙的顏姝,而另一人,則是洛歆見過的那個背影的主人,不用猜,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柳玥貴妃。
她與顏姝一左一右,一個美艷逼人,一個秀麗端莊,顏姝的美在于出眾的五官,柳玥的美卻在于從內而散發的典雅氣質,她的容貌也屬上乘,卻不如顏姝的精致。
兩人一內一外,不分上下,洛歆的視線從柳玥身上轉移,匆匆把章露台所有的女人都打量了一遍,無疑不是美貌出眾,氣質超群的,可任誰也沒有上兩位之一的氣質和樣貌出眾。
洛歆打量眾人的時候,眾人的視線也落到了她身上,含著各種情緒的眼神紛紛朝洛歆飄來。
「妹妹,你這是去哪兒了?怎麼現在才來?」坐在左側的顏姝揚起笑臉,熱情地招呼著洛歆。
而下面一些正打量洛歆的妃子,一見顏姝與她相熟,那眼里的嫉恨更是濃了幾分。
楚昀在見到洛歆之後,視線在她的衣裙上略停留了片刻,便轉開了頭去。
倒是他右側的柳玥突然站起身來,從案桌之後走下殿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很端莊典雅,笑容也很是親和,可看入洛歆眼里,那端莊典雅,笑容親和卻是有些刺眼。
「這位便是婉妃妹妹嗎?」。柳玥的聲音也很溫婉動人,「早听陛下提過,卻還是不及真人靈氣動人。」柳玥伸手挽住洛歆便往楚昀面前走,「臣妾恭喜陛下又得一絕世佳人」
柳玥的語氣也很輕快,似听不出絲毫火氣,但洛歆卻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與他人共享一個丈夫,可明明心中那麼難過,卻還要笑得如此開心地來祝福。
洛歆不由有些同情她,或許正因為她的識大體,所以才能一直得楚昀的寵愛,可這「識大體」三個字對一個深愛他的女人來說是多麼地殘忍
洛歆不發一言,只隨著她走到楚昀面前,抬首看他,他的視線也正好轉到她身上,雙目相交,洛歆很快便轉開了視線,她不能再給自己分毫的機會對他心動。
楚昀見她轉開視線,眉間微微一皺,柳玥對楚昀的習性很是熟悉,洞悉了他的薄怒,當下把洛歆挽得更緊,轉過頭,親切地道︰「妹妹上來和我一席吧,我也好和妹妹多說會兒話。」
洛歆不明白這柳玥是對所有人都如此親切,還是專對她如此,要說得寵,她遠遠不及顏姝,要說資歷,她是半分沒有,她與楚昀現在還處于僵持階段,完全達不到讓一個寵妃主動示好到如此程度。
洛歆轉頭四下一看,見所有的人都帶著幾分嫉妒的眼神看著她,難道柳玥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顧不得考慮自己有幾斤幾兩值得柳玥如此做,當下便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頓住步子恭聲道︰「謝過貴妃娘娘,但妃舞位階低微不敢擅越。」
顏姝看著兩人模樣,眼中一抹幽光閃過,繼而笑道︰「妹妹這是作何?自家姐妹,什麼擅越不擅越的。」
就在這時,坐在下首的一個妃嬪突然被身後的侍女拉了一拉,隨後,侍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她臉色一喜,低聲又詢了一聲,「真的?」
「來人說了,千真萬確,人證物證也都齊全。」
阮夫人是西楚後宮的一個不受寵的妃子,還是楚昀在初登帝位時納的妃,隨後便遺忘了她的存在,哪想在西楚佔得丘離之後,一個叫鶯娘的女子主動聯系到她,說願意助她一臂之力,獲得陛下的寵愛。
她便靠著鶯娘的提點,才能隨著這二十幾個姐妹來到丘離,那些常年不受寵的甚至連陛下面都未見過一次的妃嬪如今還留在西楚的皇宮里,興許有生之年都無法再見陛下一面,想到此,她便極為感謝這個叫鶯娘的女子,是以,鶯娘所說的話,她幾乎毫不懷疑。
在西楚後宮中,妃位等級只有五級,但一級之別卻是天差萬別,皇後自然是統領六宮的最高階位,其下便是皇貴妃,皇貴妃有協助皇後統轄六宮之權。再往下便是貴妃,妃,夫人。
這三階除了貴妃,妃和夫人都是較低的位階,阮夫人自有了鶯娘的幫助,心思自然不只在夫人這位階上了,她想封妃,甚至貴妃,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她如何能放過?
洛歆拒絕之後,發現坐在柳玥一側略下的柔嘉沖著她眨了眨眼楮,可臉上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就在這時,阮夫人突然站起身來,笑道︰「婉妃姐姐的確容貌出色,不過這花開得再好,也只是陛下園子里的,若是長勢太好,越過了牆去,恐怕不好」
洛歆皺起了眉,果然還是成了出頭鳥,被人當靶子打了,阮夫人赤luo果地說她是那出牆的紅杏,難道不怕楚昀發怒,想著便朝楚昀看去。
楚昀也正抬頭看她,眸色深沉,讓人辨不清他此時在想些什麼,洛歆回過頭來,面對阮夫人如此污蔑,如果還忍氣吞聲的話,那麼這後宮里將再無她立足之處,人人皆可欺她,人人皆可謗她
洛歆尚未說話,柳玥卻搶先一步說道︰「阮妹妹今日莫是喝醉了,婉妃妹妹的確生得好,誤把妹妹當做了那嬌艷的花朵兒。」柳玥這話為阮夫人打了圓場,讓阮夫人有了台階下,可那阮夫人卻是個不識相的,有了台階不下,反倒更進一步,咄咄而道︰「妹妹我今日可沒醉,我就是看到這朵出牆的花兒了。」
洛歆再不等柳玥說話,兩步踏上,與阮夫人直視,微微一笑,「阮夫人真沒醉?」
阮夫人眼神清明,分明無半分醉意,她也同樣一笑,「你看我的樣子想醉酒之人嗎?」。
洛歆不答,笑容卻逐漸加深,在笑容極燦之時,卻又猛然一收,「阮夫人既沒有醉酒,那便不是酒後胡言,那如此混賬之言又做何解釋?」
既然短時期內她無法讓楚昀放她離開,那麼在這後宮之中,她就得給自己找一安身之處,今日若不揚威,那麼日後便再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