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楚昀坐于御案之後輕輕翻動著奏折,小福子侍立一旁,殿中安靜得只聞紙張翻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門外的太監突然高聲唱喏,「青山將軍求見。」
楚昀放下手中奏折,緩緩抬起頭來,「宣。」
青山一身銀質盔甲,上面血跡斑斑,面容有些憔悴,看上去風塵僕僕。
他走到殿中,單膝跪下,抱拳道︰「陛下……」
聲音有些沉重,楚昀揮了揮手打斷他道︰「季荊的傷勢可有好轉?」
青山重重地搖了搖頭,臉色有些發白,「季荊身受重傷,又被琉璃國刺客偷襲,恐怕……不行了」
楚昀的手漸漸握緊,可面上沒有表露太多情緒,「究竟怎麼回事,你給我詳細說來。」
青山垂下頭,「臣與季荊各領兵十萬,欲包圍琉璃國,可琉璃國卻不知從何處突然躥支訓練有素的精兵,且將領頗通兵法,臣等之前過于輕敵,一時間便被滅了五萬士兵。之後退守新陽,琉璃國趁勝追擊,連出奇兵,季荊在此戰中受傷,又失四萬士兵……」
青山的聲音越來越沉重,「臣帶兵繞到敵軍後方,可他們似乎提前知曉,臣只有再退回新陽,在退回的路上,臣見到了琉璃國將領的模樣,他竟然是陸府的侍衛琉夙」
「是他」,楚昀的臉色微微一變。
青山點了點頭,「退回新陽後,琉璃國就再沒有行動,臣害怕事情有變,立即帶著身受重傷的季荊將軍回京,現在還有臣的幾個屬下在跟琉璃國對抗。」
聯系前後想了一遍,楚昀立即出聲道︰「你快帶兵去陸府看看,陸淳正是否還在?」
青山立刻帶兵前往陸府。
楚昀再沒有心情看奏折,他背著手在殿中走來走去,他早懷疑琉夙身份有問題,卻沒想到竟然跟琉璃國有關系,當年他父皇屠殺了琉璃皇室,琉璃國便歸順西楚,這些年來一直規規矩矩,不曾發生過動亂,可這琉夙一出現,琉璃國竟然敢舉兵造反,他究竟是誰?
楚昀的眉頭越皺越深,太陽逐漸落下山去,月光慢慢灑遍大地,宮人挨著點亮了殿中的蠟燭,楚昀的面色在燭光下有些暈黃,他沉著臉,一步一步慢慢地在殿中走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宮人們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弓著身站在一側,頭也不敢抬起。
良久之後,吭吭嗆嗆的聲音再次響起,青山匆匆進殿,在楚昀面前單膝跪地,神色有些凝重,「陛下,臣帶人趕去的時候,陸府已經空無一人」
楚昀此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之後,他朝御座走去,邊走邊道,「你再率二十萬兵馬,務必把琉璃國的戰亂鎮壓下去。」
青山抱了抱拳,沉聲答道︰「是……」
楚昀坐在御案之後,朝著他揮了揮手,「你先退下吧。」
可話音落地,青山未動。
「怎麼?還有事?」
「陛下,這陸府與琉璃國有干系,那婉妃……」青山垂著頭,他說不出心中是種什麼滋味,此時他已經知曉陸淳正有很大可能是琉璃國的奸細,可她呢?這次事情重大,陛下會放過她嗎?
想到此,他緩緩抬起頭來,正對上楚昀無法辨識的目光,微微一凜,還未說話,便停楚昀說道︰「這件事你無須操心,她既成了朕後宮的妃子,那便與陸府無關,但若是朕查明她也是琉璃國奸細的話,朕絕不姑息」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頗重,讓青山心頭一顫,眉頭微微皺起,腦中突然出現那一日,她驚慌愕然的模樣,心略略懸起,可此時陛下分明正在氣頭上,他說什麼都沒用。
「還有事嗎?」。楚昀挑了挑眉,臉色微沉朝他看去。
青山略略抬頭,對上楚昀的視線,當下抱了抱拳道︰「無事,青山先退下了。」
當青山離開,楚昀的臉色越來越沉,轉過身對一旁的太監小福子道︰「傳令太醫院院判去季荊的府上,」說完走下御座,揚聲道︰「擺架永慶宮。」
永慶宮中,洛歆和小桃正拿著圍棋下五子棋,這些天來,宮中風平浪靜,珍妃流產一事仿佛不了了之,也沒有人再提起,而洛歆無法出去,只有天天待在永慶宮里,用圍棋教小桃下五子棋,也能解解悶兒。
今日正如往常一般,和小桃吵吵鬧鬧地下著棋,小桃突然安靜下來,洛歆的眼神還盯在棋盤上,見自己的四顆棋子連成一線,小桃也未阻止,當下把最後一顆棋子放下大笑道,「哈哈……小桃,你又沒看到,這里,四顆棋子又連起來了,我贏了,我贏了……」她的笑聲持續了一陣,發現小桃沒有像往日一樣埋怨自己輸了銀子,當下覺得奇怪,抬起頭一看,卻見小桃一臉慌亂地看著洛歆身後。
洛歆順著她的視線緩緩轉頭向後看去,在那明黃色色澤進入視野時,心中咯 一跳,抬首對上他冷沉的臉色,還未出聲,卻听楚昀說道︰「下去。」
聲音剛落,小桃立馬從洛歆對面的座位上站起來,雙手交握,聳著肩膀,模樣很是害怕,瞅了洛歆一眼,見她點了點頭,才應了聲「是」,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
小桃一走,屋中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楚昀今日有些奇怪,看到他的視線便讓人心慌,洛歆轉過頭來,盡量表現得鎮定。
半晌之後,楚昀才踱著步子走到洛歆的身前走下,可仍是沒出聲。
他沒出聲,她自然也不會出聲,她故意把視線轉到棋盤上,胡亂地撥弄著棋子。
「陸妃舞……」洛歆原因為他是受了什麼刺激,要找自己出氣,可是當他叫出她的名字時,她沒有從他的語氣里听出火氣,這才慢慢抬頭,「陛下……」
楚昀盯著她,俊美的面孔看起來有些不真實,「你知道你的父親現在在哪兒嗎?」。
洛歆有些莫名其妙,但直覺上她知道楚昀這話另有深意,當下答道︰「陛下……臣女人在宮里,陛下的令牌已經失去效用,無法隨意出宮,臣女怎會知道父親大人的近況,不過這個時間,應該在府里吧。」
斟酌著詞句,洛歆一直默默觀察著楚昀,卻見他一動不動,听到自己的回答後,神色依舊沒有變化,半晌才道︰「你的貼身侍衛琉夙呢?」
洛歆更加地莫名其妙,他怎麼又問到琉夙了,思緒翻轉,突然,一個念頭浮上心間,他該不會是知曉了琉夙和陸淳正的身份了吧?
她那一瞬的了然和驚異沒逃過楚昀的眼楮,他微微勾了勾唇,「看來你是知曉了」說到這里,他突然身子一傾,語氣頗重地道︰「告訴朕,你究竟是誰?」
洛歆心中苦笑,看來自己也被懷疑了,可她是半路穿越來的,她怎麼知道這個身份原來主人的事情,更何況听以前的風傳,這陸妃舞絕不知曉他們的事情,否則早鬧得滿城皆知了。
此時此刻,她唯有矢口否認,否則,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陛下……臣女听不明白陛下話中的意思。」
「你還想欺瞞朕嗎?琉夙和陸淳正是琉璃國奸細,你呢難道是清白的?」
洛歆心中一跳,抬頭看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任何事情都講求證據,臣女一向安分守己,若真是琉璃國奸細,自然是巴不得留在這里探听情報,可臣女從始至終都不想留在這里」
「這又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如此行事,不但讓朕對你興趣大增,也是為了今日月兌罪之詞。」
心里氣血翻騰,可他的確說得有道理,自己無法反駁,如今,她能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她真的是清白的?
可就算她是清白的,琉夙和陸淳正的身份已經曝光,他會放過自己?
陸淳正為何不給她打聲招呼就離開呢?他不知道如此做,會害死她嗎?
心念快速轉動,此時此刻,她唯有堅定自己的立場,才能換取楚昀的信任。
當下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楚昀,楚昀微愕,他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的眼神還能這樣堅定,無畏。
「陛下,臣女的話句句屬實,臣女絕不是琉璃國的奸細,臣女的立場一直很堅定,只想出宮自由的生活,臣女也從未有過接近陛下的舉動,望陛下查明」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色鎮定,可心中卻如擂鼓,面前的人是封建帝王,隨口一句話便能要了她的命,之前她與他沒有利益沖突,她膽子才會那麼大,可現在,他懷疑她是別國奸細,那麼,她的生命便岌岌可危了。
良久良久,殿中沒有任何聲音,洛歆鼓起勇氣抬頭朝旁邊看去,見楚昀正看著自己,當下想垂頭,又覺得是心虛的表現,立時挺直了背脊,與他深幽的雙眼相對。
「朕不在乎你是否真是琉璃國的奸細,可從今往後,你只能是朕的妃子」憑他閱人的眼光,自然知道她話語中的真假,就算她真是琉璃國的奸細,他也會留下她()